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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果(十一)

来源:作者:詹海燕时间:2014-01-17热度:0


十一


  不知过了多久,我来到了很陌生却又很熟悉的地方,一个个俊秀的布依男女在我面前,我眼前象罩着雾,模模糊糊看不真切,一声接一声清亮的歌声在我耳边响起,显得悠长而遥远。
  山高路远寻妹儿哎
  哥哥见妹来精神
  一天不见妹妹面哎
  心头好似掉了魂
  ……
  二龙岭上雾缠绵哟
  妹妹情意象花开
  你要问我喜欢谁呀
  夜半更深到窗来
  恍惚间,好象是一阵浓雾,把那些男女都带走了,我伸手想抓住我身边的女孩子,她冲我一笑,如轻烟消失不见了,我急得冒汗,四周变得安静极了……
   “王明,王明”,是谁在呼喊,芬芳的气息,温柔的话音,我慢慢清醒过来,喊我的是阿英。
  幸好夜色掩盖了我的醉态,虽然有些羞愧,但心中一阵窃喜。
  “阿英,谢谢你把我叫醒,要不我不晓得会睡到什么时候,还好没有蛇来骚扰。”我压制住内心的狂跳,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抖。阿英的手是那么温暖而细腻,甚至隔着衣服我都能感觉到那可触弹的肉感,要是能摸上一摸,那会是什么感觉呢……迫切的想像充溢我的心中。
  “这有什么好谢的。”阿英轻轻地抽回手,我脸上又是一阵潮红。阿英完全是自然而率真的,发于天性,她怎么会象我那样卑下的想法呢,我冷静下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们去歌场转山对歌了。”阿英的声音里有些羞涩和兴奋。“回来差点被你拌一跤。”
  我摇了摇发晕的头。“对歌”我想起来早晨临出门时,周羽谷跑来跟我说过,喊我晚上去玩。说是布依族男女谈情说爱的活动,女子穿上民族服装,滚边短衣,系绸缎腰带,蜡染百褶裙,绣花盘肩,男方称浪哨,女方叫估场,周羽谷告诉我这个规模很盛大,象过节样闹热。我还答应了周羽谷和他一起去的,没想到我在老机长那儿坐下喝酒啥子都忘了。
  山谷中,依稀有悠扬的歌声传来。远处有人急急地向我们走来。
  “我在那边听到阿英叫你的名字,赶忙过来看看。”走过来的周羽谷说道。“没什么事嘛?”尽管是夜里,但我仍能感觉到周羽谷说这话的时候周羽谷转向阿英。我忽然意识到周羽谷哪里变了,不再象以前给人忧郁和迷惑,而是快乐和激情,他的笑容象天空般晴朗和干净。身体里充满了活力。
  我告诉周羽谷在钻探队和老机长喝了两杯,又问看对歌的事,周羽谷怪我说话不算数。阿英说对歌差不多散了,现在去都没得看头了。我失望地叹了口气说等下次吧。
  我笑着邀请阿英到分队去玩。
  阿英为难地表示太晚了,她要回去了,我听了一定要送她回家以感谢她的好心。在我坚持下,阿英同意了,周羽谷也说要跟我们走走,我心中有些不快,但又想一起走也好,免得我心生其他想法。我觉得跟阿英说话声音都有些发抖,和阿英走在一起,我极力压制心中涌起的激动,甚至不自觉地会笑。我不敢说话,怕暴露我内心的想法,听着周羽谷有一句没一句地和阿英说。三人一前一后走着,路并不远,转过山头就看见阿英的家了,阿英谢过我和周羽谷径自走了。看着阿英推开门,昏黄的光涌出来把阿英吞没。我的眼前一片黑暗。我点上烟慢慢往回走。村寨静寂,有狗发出一两声吠叫。
  刚才血气沸腾的我平静下来,风渐渐地大了,我打个寒战。夜空厚沉的云遮蔽了月,几粒星子半明不暗地眨眼,看样子,天气要变了。
  这段时间周羽谷和阿英你来我往,一帮光棍汉子眼珠子都要鼓出来了。我早听过分队的人笑话周羽谷说事还没办就当上大舅子,这类的笑话太多。我问周羽谷是不是真的,话音中带着酸楚。他笑笑说分队那帮人没事也会编派出事来,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他清楚自己该干什么,不过是帮农村孩子的忙罢了,地质队多数都是农民的后代,都清楚干农活的难。
  周羽谷走得极慢,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你不知道,她太像了,尤其是生气的时候……面对她我时常会有种错觉,觉得蕴文又回来了,哦,蕴文是我分手的女朋友……”周羽谷终于开口说出来。
  对了,第一次在阿英家里,周羽谷脱口而出那个名字应该是蕴文,当时我错听成一文了。
  “从我报名来地质队,母亲反对我,蕴文埋怨我,说我自私,没有考虑她的感受。你知道吗,我来到金果后,蕴文跟来了,住了一夜,第二天她起身走了。后来给我来了封信,骂我是傻瓜,愚蠢,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来过犯人和野人一般的生活。是的,我是傻瓜,但我不是想过日子,只是想过生活,我觉得每个人的生活都应该是丰富多彩的,那种单调乏味朝九晚五的日子对我来说只是日子。我一直在想,当初我的选择是不是错了,这么艰苦的环境,我为什么要来,有什么意义,把父母恋人抛在一边,在这样的地方,就象蕴文说的是关进监牢,遭到流放一样……”
  确实这儿就象他说的,荒凉,偏僻,从公路进来要走两三个小时,没有城市的喧嚣和繁华,只有一眼望不到边层层叠叠的山峦。到了夜里,没有灯红酒绿,没有五彩霓虹,没有车来车往,只有无穷的黑暗和遥远天际吹送而来的无尽的风,
  “也许你的生活应该和我们的不一样,我的父亲就是搞地质的,子承父业好象说得过去,其实山里有很多的乐趣,也不是象你朋友说的那么可怕,她们只是不理解罢了。”
  黑暗中我听见周羽谷笑了,“外祖父就我母亲一个女儿,母亲想着让我回城去陪老人,她说她这辈子过了大半,没什么想头,也不愿意回城了,可能也是想让我有个好的条件,但外祖父说我跟我母亲一样,倔得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母亲和外祖父一样都不喜欢我干地质。但冥冥之中,我觉得大山在召唤我,好像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吸引着我。山立在那儿,随我去登,地底有无穷的秘密,能让我探索,几亿年前的奥秘深埋在地底,几十亿年的地球演化,通过我们不断的推理,就能够发现和求证,那是多么有趣的事啊。”
  听起来,周羽谷母亲是懂地质的,可能干过地质,否则不会坚决地反对儿子。隔行如隔山,很多外人听到地质都不晓得是咋个回事。
  周羽谷说着把烟头向远处扔去,闪出一道美丽的弧光。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