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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红的母亲(12)

来源:作者:赵福海时间:2014-01-13热度:0

                                      12、恁不关紧

    鞭花儿在冰天雪地的村庄上空炸响着,过年的气息越来越浓。
  已经是年腊月二十九了,再过一天就是1979年的春节了。母亲赵兰和父亲张斌正在灶房里忙着蒸过年的馍和下锅炸油货,白马潭村子里的王栓来喊说他媳妇要生了。母亲二话没说,解去腰间的围巾,放下手中的活儿就跟人走。
  在那个缺吃少穿的年代里,对我们这些孩子们来说,过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儿啊。有好的吃,有新衣穿。每年过了正月十五十六,就又开始盼望着过新年。
  当时,我在院里帮助蒸馍下锅的父母破柴火,妹妹红艳在院子里跳绳子,我们都为过年,兴奋着喜悦着。我已经是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妹妹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母亲为人接生的事情我们已经习以为常,不管春夏秋冬,不管黑地白日,只要有人叫,只要家里不是天塌地陷,母亲都二话不说立即跟人就走。
  记得一年三更半天,山野里飘着鹅毛大雪,十五六里路的黑道岔一户人家来叫母亲去接生,妹妹得了重感冒,需要母亲在家好好护理。可母亲把揽在怀里的妹妹交给父亲,披了一件衣服就下了床。
  “你咋这样儿?”父亲抱怨道。
  母亲在妹妹的额头上亲吻了一下,愧疚地笑着对父亲说:“对不住了。人命关天。我得去。”
  两天后母亲回来了。是被人背着回来的,一只右脚肿的明晃晃的。原来,在翻山越岭去那家接生的时候,道路崎岖窄小,又有一层厚厚的积雪,加上黑灯瞎火的,母亲接生心急,一不小心就把脚给崴了。
  那人想把母亲再送回家,再去找别的接生员。母亲说:“这是啥大事?死不了。你家大人孩子关紧,快背我去你家。”
  母亲望着满脸既心痛又有抱怨之色的父亲,“嘿嘿”地一笑说:“多亏俺赶去的及时,母子平安。那小家伙,可爱着呢。”
  母亲是白马镇远近有名的接生员,不仅她接生技术好,还为人特好,她给人接生,从不贪钱财。自从她做了第一次大手术后,就染上了抽烟的毛病,被接生的人家,给她两包几毛钱的香烟,她就非常高兴了。黑道岔那家见母亲为了给他家接生崴了脚,心里过意不去,就拿出十元钱。母亲脸就黑了,说:“这是干啥?都是缺吃少穿的生活。咱不行这个!”
  母亲是从娘家来到父亲家的第二年,干了大队里的妇女主任后,就开始学习接生。她接生的孩子,有的比我还要大两三岁。白马镇上上下下方圆二三十里,二十三个大队,当干部的,干教师的,做平头老百姓的,只要有接生的事儿,只要人家喊她,几乎她全去了。她说:“这年月,咱不图啥,咱就图个积德行善。”
  跳绳的妹妹见母亲又要跟人走,扔了绳子,上前抱住母亲的腿:“妈儿,俺要过年,俺不要你去。”
  母亲抚着妹妹秀美的头发,慈祥地微笑着安慰妹妹道:“红艳乖,爸爸哥哥在家,照样咱能过个好年。妈儿回来的时候,一定告诉你个大喜事儿。红红,快来把妹妹领走。”
  我掘着个牤牛嘴,狠命地破柴火,就是不动弹。父亲耷拉着面手走出灶房,拉开妹妹,无奈地笑了笑说:“你放心去吧。早点回来。”
  谁知,母亲到了王栓家,开始他媳妇在床上滚天滚地叫爹喊娘的,母亲刚要给她接生,她竟又成了没事儿人儿,没有任何动静了。母亲掐住指头算算,还不到出生的时间,就想赶快回家,结果她又在床上滚天滚地哭爹喊娘了。反反复复地折腾,直到大年初三孩子才降生。谁料想,孩子出生后,竟不会哭?母亲轻轻地拍打他的小脚,仍无反应;轻轻地按动他的小胸脯,还无动静;王栓的家人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人已经在外屋嘤嘤地哭泣。母亲再也无所顾忌,俯下身子口对着婴儿的口,镇静而迅速地做起人工呼吸。一下,两下,三下……,“哇”地一声,孩子哭出来了。声音特别响亮,整个村子都听到了。
  王栓、王栓的母亲、王栓的父亲、王栓的哥哥嫂嫂都冲进了屋里,又说又笑的,脸上挂满了泪花。
  “娘,俺想小解。”月子婆娘脸上同样挂着泪花对婆子说。
  “中中中,那俺们都出去,你小解吧。”婆子把走进里间的人都又赶了出屋,只留母亲赵兰守候在月子婆娘身边。
  母亲小心翼翼地掺扶着她下了床,在床边的尿盆里小解。危险又发生了。她小解的不光是尿液,还有大量的淤血。霎那间,她的脸色变得苍白,嘴唇变得乌紫。生命瞬间即可能完结。
  “栓他娘,快进来,栓媳妇要不行了。”母亲赵兰发出呼救。
  婆子急急忙忙窜进里屋,见那架势,吓坏了:“这这这,这可咋办?”
  母亲镇定地说:“别慌,别急。咱俩把她发落到床上,把她的屁股下垫高……”
  又是半个多小时的紧急抢救,王栓媳妇才嘴唇红润起来,脸色渐渐变得正常,眼睛睁了开来。
  这时候,在外屋等着的人都又冲进了屋子。婆子和嫂嫂,竟大声地哭了起来。母亲赵兰却倒在床边的藤椅里,像一滩泥一样再也动不了了。
  初三下午六七点的时候,母亲回到了家里。父亲,我,还有妹妹,都是满脸的不高兴,谁也不搭理母亲。
  “呦,都不高兴啊。应该都高兴才对呀!”母亲笑着说。
  “有啥高兴?过年真关紧,你竟撂下俺们四五天不着家!”父亲怒气冲冲地说。
  “过年比着王栓家的事儿恁不关紧呢。”母亲说了这句话,接着叙述了她在王栓家的情况。
  我们听了又惊又喜:“嗷,这样儿啊。”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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