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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章河系列地质小说(八)—《喊饭》

来源:作者:绿野来客时间:2013-12-13热度:0



                                            《601队传奇系列》

                                       作者:贵州省地矿局 龚章河 

【下篇:山野故事】

                                             八、《喊饭》


    分队机场在那边,两个女人在这边。中间一道深深的山谷,刚来的时候,正好是正午时分,山谷底里的小溪里散乱的石头,在阳光下灼人地磊落着,强烈地渲染这里的偏远和荒凉。
    那时,她们就站在山谷这边,有人指着山谷那边说:你看,他们就在那边,就在那边的那个机场里。从这边到那边,就只跨过脚底下这条小沟沟,走一趟不远,只要两个多小时。
    两个显然是着意打扮过的妖娆少妇站在山谷边,望着那边。过去两小多时,回来也是两多小时,这就是她们与自己丈夫的距离。真正体验到这个距离,是在她们等候自己的丈夫一直等到了晚上之后。这时,她们再次站在山谷边。
   你说,在这里喊,喊他们来吃饭,使劲的喊,他们会听见?
   就这样喊?好夸张哟,黑灯瞎火的。
   就这样喊,你喊不喊?你不喊我可喊了!
   哎——
   一个尖细而又锋利的声音,划破夜空,一个声音迟疑了一下,接着跟了上来:
   哎——
   听上去比先前那声音要沉稳些,却更固执,就像山谷底的大石头,磊落在茫茫夜空。
   你听,有回音!
   真的,有回声!
   我们把今天做的好吃的都喊一遍,就像饭馆里跑堂的喊菜一样,喊一样,端上来一样,只要他们听见了,他们就会看到,那些菜,我们做的那些菜,热腾腾的,香喷喷的,一样样的端上来,只要听见你报出那名字,就能闻见那味道,比如说红烧肉,回锅肉,鱼香肉丝……你只要就那么喊,就可以馋得人垂涎三尺,就如小的时候做梦吃好的东西一样,就是这样的,没有哪个不口水巴巴的。
    那就喊吧,喊我们做出来的菜,大声的喊,他们肯定都还没有吃饭,我们专门喊吃的,好吃的,也许他们真的能听见。
    哎哟哩——
    哎哟哩——
    回声,回声,回声……
    要是没有钻机的声响就好了。
    那水,还有那水,那刚刚涨起来的水。好大的水声啊,都已经盖过机场的钻机声音了。
    要是有风就好了,像刚才那样的大风,往机场那边吹的风,把我们的喊声吹过去!好大的风,偏偏在今晚上吹,没有方向的吹,一个劲的吹,把水声钻机声都搅和在一起了。
    还有山洞,荒山,树林,杂七杂八的,风在树林中纠缠,在山谷里游走,在山洞中乱蹿,发出些稀奇古怪的声音,黑黢黢的,就像把炒豆放在口袋里,哗啦啦的,在山谷里闹,好烦人,好怕人,好逼人。
    不管它,我们喊吧,大声的喊,你的声音大,你先喊,我接着。
    两个女人在那里讨论着。听上去声音要沉稳些的那个,男人是项目部的经理;另一个声音尖细些的,男人在机场上当机长。两个男人,一个说:我们设计的钻孔,正在穿过矿系,今天一定能见到矿;另一个说:我们操作的钻机,一切施工正常,如果你的设计正确,今天就一定能打出矿!两个女人在周末相约一同来到正在做勘探工作的矿区,两个女人都没有见着自己的男人:她们的男人都在山谷的对面,那里施工的第一个钻孔就要见矿,他们要去证实自己的预计。留在项目部的人说,机场正在关键时刻,就要打到矿层了,预计就在今天下午,新矿区的第一个钻孔,一个机长,一个项目经理,就像等待新生的已经到了预产期的婴儿,要不就在下午,要不就在晚上,等着矿石从地下沿着钻孔神话般的降临。
    这是规矩,他们必须在现场,只有守到了矿,才能回来。经理和机长说,请你们等一等,等到他们盼望着的矿石如期而至,等到他们守到了矿,等到他们见到了矿,他们就会回来。项目部的人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们,只有这样对有些失望的她们说。她们到的时候是在周六的中午。小别胜新婚,只有一个晚上可以给她们与还在野外正在山谷那边的机场上的男人温存。
    星期天,也就是明天,她们都必须往回赶:她们一个是学校的老师,一个是医院的护士,她们必须星期天赶回去,保证星期一一大早按时上班,她们的作息已经被她们的职业绑架。她们的男人就在山谷的对面,远远的看过去,对面有一条隐隐约约的便路,就从那条路上,如果一切顺利,他们就能如期赶回来,正好赶上晚饭。等着也是等着,于是两个少妇你洗菜,我做菜,与项目部的人一起,给他们的男人,也给还在山谷对面的地质队员,给这个尽是男人的项目部,做上一桌女人做的菜。两个少妇听着钻机的声响,一个想着自己男人睡觉的呼噜声,那么的顺畅,安谧;一个想着自己男人兴奋时的歌声,那么的激昂,那么的舒畅。她们想像着就要来到的那一刻,想像着自己男人的惊喜:当钻机打到期盼已久的矿石,男人们凯旋,迎接他们的,是他们心爱的女人。
    天气说变就变,突然,雨下起来了,越下越大,雨声渐渐的就把机场上那钻机缠绵的轰隆声给淹没了。
    小雨变成了大雨,大雨很快又变成了暴雨,山洪已经把通向对面的道路淹没了。温婉的小溪变成了狂暴的激流。
    然后就是风,呼呼的刮,粗门大嗓,恶声恶气;接着就是天昏地暗,好大的风,一个劲的吹,把水声钻机声都搅和在一起。
    还有山洞,荒山,树林,杂七杂八的;风在山谷里撒野,弄出些稀奇古怪的声音,黑黢黢的,就像把炒豆放在口袋里,哗啦啦的,在黑夜里闹,好烦人,好怕人,好逼人!
    远处的钻机声听不见了,通向远处机场的小路也看不见了。两个女人的饭菜做好了,一道闪电,照亮了你,照亮了我,你望着我,我望着你,眼睛里什么都没有,满耳里尽是风声,雨声,还有各种在风雨交加中古怪的声响,接着就是一阵咔嚓嚓嚓,摩擦的声响,闪电在夜空中你追我赶的穿梭,接着是一声巨响,轰隆隆隆:打雷了,打得两人目瞪口呆。
    然后风住雨停,月亮居然若无其事的挂在正当中,不是圆的,是一轮新月,弯弯的,似女人那精描细绘的蛾眉,冷冷的,凉凉的,冷冷凉凉的;又像个银钩,悬在夜空中,不知它要钓什么,至少这时已经钓到了这两个少妇的惊恐和期盼。
    水声响起来了,不是下雨,是沟里的山洪,狂暴的山洪,震天动地。
    钻机声也响起来了,隐约中,还可以看到机场那高高的钻塔上,一道若隐若现的灯光。
    好清雅的钻机声呀,两个女人从来没有听到过那么缠绵,那么执着,那么温柔的钻机声。一个女人想起了自己男人的呼噜声,另一个女人则想起了自己的男人唱歌的声音。
    好美妙的夜空呀!但是山洪横在中间,满满的一桌好酒好菜,摆在山谷的这边,孤零零的钻机,呆在山谷的那边。于是两个少妇决定:我们喊,把我们做出来的好菜和带来的好酒,一样样的喊,大声的喊,喊给他们听。于是山谷间回荡着她们的喊声:
    红烧肉!
    回锅肉!
    鱼香肉丝!
    青椒肉丝!
    花生米!
    炸虾片!
    大脚菇¬¬——鲜汤!
    老鸭汤——老汤!
    嘿,嘿!一个女人扯扯另一个女人的衣襟,小声道:我们没有做这道菜。那扯着嗓子大声的还在十分投入地大声喊着的女人拂开她的手,只管大声的依旧喊:
    大脚菇¬¬——鲜汤!
    老鸭汤——老汤!
    然后压低声对她的女伴说:我家那个喜欢吃这个,喊点他喜欢的,多给他些想头。于是女伴想了想,接着喊:
    羊肉粉——老家的!
    酱香的酒——茅台的!
    乌江鱼——胖妹家的!
    阳朗鸡——老叶家的!
    ……
    回音回过来的时候,两个女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一个说:你说,你说,他们能听见吗?另一个却道:你听,你听,你听见钻机声了吗,跟刚才不一样的钻机声。
    果然有钻机声,不一样的钻机声。两个女人相视一笑。
    钻机声,一阵激昂,一阵低沉,抑扬顿挫,别有情趣。一个女人说:我男人说,打到矿层的时候,要特别小心,有经验的钻工,能感受到不同的岩石,就像怀了孩子的女人,感受自己肚子里的胎儿一样。另一个女人说:我老公说,取岩心的时候,是最细致的活路,就像女人生娃娃一样,是一点差错也出不得的。
    哦!
    哦!
    一阵山风吹来,好温柔的风呀!两个女人望着远处,那里,隐隐约约的有一点亮光,白天的时候她们都看见了,那是钻机,高高的耸立着,像一个大男人的身躯。
    明月清风,弯弯的月,像一根银钩。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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