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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果(七)

来源:作者:詹海燕时间:2013-12-19热度:0



这天,我本来没事,说好和张三去钓鱼。
我钓鱼,是个晃子。鱼饵放下去,我最多能守个十分钟,站在水边我心急火燎的,看到小鱼儿游来游戏去,我巴不得跳下去捉上来。张三说我是尖屁股,坐不住。就因为这话,我气了,说信不信我钓上来试试,张三说你要是钓上来我拿手板心煎鸡蛋吃。两个人晚上打赌发誓的,旁边人跟到起哄。
临到早上我又失悔了,早上实在好睡,赖着多睡了一会,心想,管它打赌不打赌哟,反正我都钓不起来。张三几个走都走了。鱼塘很远,要翻几匹山,我懒得去。山脚下的香溪钓钓还可以去看看。等起来时分队部冷清清的,我去食堂,还好满二给我留了碗面,虽然冷了,但我顾不上那么多,填饱肚皮要紧。我抬起面蹲在伙房门口吃,小花母鸡在我面前转,我挑起面来洒给它,引得另外的鸡子冲过来。抢食洒下的面条,几只鸡子毛色油亮,看起来非常惬意。花母鸡啄起根面条,恶狠狠跑来的小公鸡撕扯着,蹦跳到晒太阳的阿黑身上,阿黑吼叫起来,小公鸡扑楞楞地飞开,我笑得咧开了嘴。老侯在伙房里问我笑啥子,我说看鸡飞狗跳。老侯嗯了一声,说没事干了还不如帮他收拾菜,我说才不呢,难得休息一天。正说着,周羽谷走来喊我,说老刘他胃有点不舒服,老顾安排我跟着跑一下。
地表填图累人得很,一天要走十来公里。相比跑区调填图的这算好的,他们一天跑上三四十公里是家常便饭。忙的时候是早上吃了饭,带点干粮和水,要跑到天断黑了才到下一个点,运气好的遇到农民家讨口热饭,运气不好水都找不到一口。我就听老刘说过以前他跑区调,渴得没办法,捧起田头的水喝,站起身没走两步看见一泡牛粪,被水泡得稀烂,满是蠕动的蛆虫,老刘肚子翻江倒海一般,立马哇哇地吐得一干二净。老刘说,幸好吐了,要不还拉肚子,那才难过,连药都找不到吃的。
在野外除了大矿区一般是不配医生的,象区调分队、普查组都是自配点常用药。大多数得病都是硬扛,用老者的话说是地质队员自身免疫系统强,不容易生病。
长年的野外生活让老刘看起象50来岁的样子,饱一顿饿一顿无规律的生活让老刘患上严重的胃溃疡。在野外肠胃病是很常见的,差不多都有,只是有轻重之分。这两天老刘犯病都只能喝点稀饭。出野外上山规定必须是至少两人一组,好有个照应。老刘这一犯病,周羽谷挂了单,我也想去看看东边的地层,就爽快地应下了。
去的时候还好,太阳不大。早晨的空气清新,让人神清气爽。山脚有葱郁的松、柏,清亮的香溪潺潺流过,寨子上空缭绕的青烟象为小村寨披上一层轻纱,一两声狗吠鸡鸣传来,温馨而自在。
在贵州的大山里,有林子的地方就会有人家。山坳大块平整地里种着绿油油的烟苗,宽而肥厚的烟叶在明丽的阳光下闪烁着诱人的色泽,一派宁静的农家丰收景象。山坡上的高低起伏包谷地里零零星星地种植着向日葵,昂着金黄色的花盘,送来阵阵醉人的馨香,不时有农家在地里薅草松土。他们热情地冲我们打着招呼,周羽谷和他们说话很真切,象是自家人一样。我跟在周羽谷后面,觉得同我打招呼的农人仿佛都见过面,却叫不出名来,只是讪讪地笑笑。
我们一路向东走去,周羽谷边走边在野外记录本上作着记录,不知不觉中火红的日头升起来,我感受到高原烈日的毒辣,贼毒的日头看着白花花的晃眼,却分外咬人。我们在崎岖的山路上艰难地走着,左一弯,右一弯。地面的温度蹿升得很快,人的脊背晒得发烫,就象是在蒸锅里一样,汗水不停地往外冒,瞬息又被太阳烤干。我们带的水早喝完了,还好遇到一眼泉水,我高兴地灌了几大口,哎哟,真是透心的凉,舒服。又把水壶灌满才上路。
走过了一个又一个山头,裸露着白花花石头,老乡们说山不长树,生石头。在石头缝里生长着伏地的杂草,荒凉而冷清。周羽谷叫我学作记录。开始不知写点什么,他讲我记录,后来心里有点谱了,就自己做描述。周羽谷在图上定点,坎上坎下地跑,脚也走软了。我觉得眼花头晕,嘴巴发苦,心想不会是中暑吧。周羽谷看我走不动,找个荫凉处喊休息下再走。我一屁股坐在地上,象堆烂泥似的顺势躺下来,半眯缝眼,透过树叶,眩目的阳光在眼前火球般刺目。
周羽谷靠在树下喝了口水说眯会再走,我顾不上看他昏昏欲睡。在树荫下休息一会,精神头恢复了,无聊地东张西望。
周羽谷捧着地形图在看,好象是地层有点乱,没理清楚。这个时候,山下田地里做活的农民都收工回家歇凉去了,田地里荒芜一片,眼力所及没有活物,时间安静得让人睡眠。一切都似乎静止了,但即便再荒芜的山谷,生命的活力依然是那么精彩,万物奋发,在阳光下激昂。无休止的蝉鸣叫个不停,一只红嘴雀站在松枝上啁啾地鸣叫,象是呼朋唤友,细细的红蜘蛛在草棵儿上结游戏的网,即使是缓慢的鼻涕虫也兴奋地扬起触角,在长满了蕨草、长茅草和地米菜的草丛间留下长长的银带,入秋发情的蚱蜢在枯黄的蕨草和荆棘间追逐,不时会跳到我厚重的登山鞋上,看得出它们是把登山鞋面当挑逗卖弄的舞台,尾交尾的蜻蜓尽性翩然飞舞,苍蝇围着牛粪旋转,嗡嗡的蜂蝶在烈日下放纵,几只蚂蚁忙着收集食物,迷路的蚂蚁居然钻进我的裤管,找不到出路的它们慌张地叮了我一口。
敢打搅老子的瞌睡不是找死?我站起甩甩裤腿,把它抖出来,再狠狠地一只只将它们踩死才算是解了气。
这是繁衍后代延续生命的季节,在这丰收安享和纵情的日子,空气中充溢着诱惑的风情和谷粒甜蜜的芬芳,让人庸懒倦怠而又流连不舍。躺在树荫下,感受地底传来的清凉,心绪渐渐平静下来。万物和谐,渺小的虫子,低贱的植物、细碎的沙粒、尘土,构成这疣大的星球和繁荣的世界。
无垠的蓝天如洗,一只鹰华丽地在蓝天之下飞翔,帝王似的俯视山峦河谷。鹰轻捷地展开宽大的翅翼,受着气流的托举,静寂地滑翔。羽翅闪着耀眼的银光,以蓝天为背景,安祥、自由,又透出高贵、大气。
周羽谷仰望天空,俊美的眼中又现出迷茫的困惑。
我看看无聊,刚要躺下,回头瞥见没两步远是棵漆树。早听说漆树会咬人,碰到会生漆疮,浑身痒得难受。也不晓得真假,反正他们都这么说,还说有的人看到也会遭,说得神乎其神的,我也不敢不信。
山脚下灰黄色的土路蛇行般地时隐时现,山坡上裸露着大片大片白色的石头,这些富含碳酸钙的石头造就了高原特有的喀斯特地貌。45亿年的地球演绎出无限繁荣的生机,即便是这片看似光秃秃荒原,似乎被人们遗忘的荒原也依然生机勃勃。在这片荒原上真正的主人是风,无休无止永恒的风。无形的风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它粗暴地狂啸地揉搓着这片光生生的石头,从石头上揭去了一层又一层的皮,石粉一点点地积累,一层层地生长,高原最原始的土壤就开始形成,尽管它贫瘠,贫瘠到没有任何养分,但生命仍然顽强地在这片不能称为土地的土地上繁衍开来,一代一代生生死死。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