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队传奇系列》

                                 作者：贵州省地矿局 龚章河 


【上篇：凡人小传】

                                           五、《红籽》

    红籽是两岁那年从城里来到601队的。红籽像洋娃娃似的长相和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一样的装束引来人们惊羡的目光。叫人的声音甜甜的，说话也似唱歌般有韵味。红籽还会跟着大人们哼的乐曲跳舞，完全是随心所欲即兴发挥。红籽，笑一个！有人逗。红籽便天真的笑了一个。红籽，唱个歌听!有人叫。红籽便卖劲的唱歌。红籽，跳个舞看，又有人喊。红籽便认真的跳着。红籽一时成了全队的宝贝。
    到了该上学的年龄了。红籽的父亲，601队的首任总工程师羽昌决心收束一下红籽好表现的习性，熏染羽家稳重谦和的家风。于是开始教红籽弹古筝，下围棋。这以后，人们常听见红籽妈妈自弹自唱一曲，然后小红籽结结巴巴地跟着。红籽的歌声、琴声越来越流畅。棋下得如何就不得而知了，因为人些都下的是象棋，而红籽下的那种棋，听说叫做围棋，棋盘上那黑呀白的一大片子子，弄得人眼花缭乱的，问他们父子，那个输了，那个赢了，父女两神秘的一笑，还是没有那个明白这一盘的输赢。更多的时候，人们见羽昌父女对坐窗前，小红籽咬着指头，微偏着头，专注凝神，羽昌呢，神情怡然地抽着香烟，不时在棋盘上指一下。
    事情就发生在羽昌父女把棋下得忘乎其然的时候，两个公安人员面无表情地跨进门来，羽昌便起立示意他们一边说话。一会儿，先是红籽的妈，后是红籽，呆站在门前，直到两位公安人员催促羽昌上车，母女俩才猛悟似地扑过去，羽昌淡淡地说：没事，过几天我就回来。红籽没有哭，她只感到害怕，紧紧偎在羽昌身上，羽昌弯腰，将掉下的一粒棋子拾起来，放在红籽手中，十分认真地说：你右下角那块棋可以做活，等你想好应对的招数时，我就回来了。就这样，红籽看着那辆北京吉普车带着父亲，转过一道弯，留下一路飞扬的尘土，消失在通住山外面的的简易公路上。
    然后就是红籽一连两天，呆子似地盯着与爸爸对弈留下的棋局，直到第三天，红籽妈妈发现那个粘住红籽的凳子突然没人时，近找，远喊，都没人，红籽妈哭了。
    红籽不见了!
    连找三天，队上的人最远找出去几十公里，没有一点消息。
    队上把全队能抽调出来的人分成几路，准备再往远处找。找寻红籽的人又出发了。
    红籽在哪儿呢?
    红籽在路上，在把她的爸爸带走的那条路上。不过此时已离她想好做活右下角一块棋的招数时过去了三天，距那间无人对弈的空屋近一百公里。红籽相信，她的招数想出来了，爸爸就已在走向这盘棋的路程上了。她脑里立即闪现出那辆带起他爸爸的吉普车，在崎岖弯曲的山路上急驰着。于是红籽推门而出，朝大路迎去，去把爸爸迎回来。
    过了一道弯，又一道弯；爬了一面坡，又一面坡；迎过一辆吉普车，又一辆吉普车。红籽始终相信，爸爸就在绕过下一道弯的那边，就在爬过下一道坡后的那头，或者就在下一辆迎面而来的吉普车的里面，款款地从车里出来，说嘿，红籽，你右下角的块棋做活了没有？于是红籽牵着爸爸，走向棋盘……饥饿，困乏和尘垢，已经把红籽打整成完全另一副模样，三天前小公主的形像和气质已丝毫不存，三天就把小公主变成了半分呆傻木讷半分怯怯不安的山村女孩。好不容易转过又一道弯，翻过又一道坡。身后是路，像尾巴似的拖得很长很长，拖得红籽再也迈不动一步；眼前也是路，伸得很远很远，在看不见的远方，有她的希望，有一股魔力吸引着红籽向它靠拢。红籽的眼似被蒙住似的，空落落的，心里有些发慌，近而麻木。
    这时，一辆吉普车掀起一道尘雾，由远而近，又由她身边擦过。她的眼再次闪亮起来，只是在这一闪之中，还可寻出那种只有属于天才和神童的痕迹。但是吉普车不容红籽继续幻想，闪眼间一去几十米。红籽闭上了眼，心里一片空白，一滴干涩的泪还没滚动一下，就被尘垢吸附住，凝固了。
    这时一个熟悉得令她心颤的声音由远而近。百米开外的吉普车里跌跌撞撞地跑过来一个人。
    爸爸!红籽没叫出声，就被一股热电击透心扉，然后什么也不知道了。
    关于那一次羽昌被公安部门传询了解他的一位在国外的友人情况事件，除了601队当时的几位核心领导了解真情外，别的人不知道，也不大关心这事。
    他们记住的是一位7岁的女孩独自走了三天路，走出一百公里，接回了自己的父亲。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