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村外公路旁小河边，一处低矮的茅屋在冬日凛冽的寒风中瑟瑟发抖。一只小黑狗卷曲在一辆破旧的板车下，忠实地守候。

支书老马脚踏三轮车，领着市里两名工作人员来到小屋前，大声喊：快出来吧，政府的人来看你了。

小黑狗在板车下机警地“汪、汪”了两声，慢悠悠地从车子低下钻了出来，围着调查人员摇起了尾巴。灰土多厚的棉门帘从屋内掀起了个缝儿，从里面探出来个黑黑的小脑袋，倚在门边，歪着脑袋，眼睛盯着眼前的陌生人滴溜溜转，在来人快到门口时候，小家伙扭头朝屋里喊了一声：“爷，有人来。”又一扭身返回屋内，躲在一个正在整理瓶瓶罐罐的老汉身后。老汉摸起身边的一个木棍，支起了佝偻的身子，两手往身上抹了抹，看着来人问：“恁干啥哩？”老汉轻推一下孙子说：“果儿，去外头搬个凳儿来。”

“你们坐吧。”

“大爷，我们是市国土局精准扶贫工作组的，来了解一下你家的家庭情况，你看，这是我的工作证。”大爷接过来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双手又递回去，没有言语。两名工作组人员坐在了大爷对面，从包里掏出来调查表问道：

“大爷，你贵姓？”

“啥？”大爷用手半捂着耳朵，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大声问道。

“就是你叫啥？”

“哦，我叫粪叉。”

“粪叉？大名。”

“大名？李粪叉。”

“家几口人？”

“4口人，我，我儿子，世界；我儿媳，杨花；我孙子，果果。”

“你儿子，儿媳呢？”

“唉，别提了。”

“你为啥住这儿？村里没有房子吗？”

“唉，别提了。”

“你的腿咋回事呀？”

“唉，别提了。”

“你在低保了吗？”

“唉，别提了。”

“你家年收入多少？”

“唉，别提了。”

“那你住这儿，不冷吗？

“唉？！别问了，你这是在句句剜我的心哪？！”，老汉浸满泪水的双眼环视了一下地上的破破烂烂，瓶瓶罐罐，摸着孙子的头，哽咽连连。

两名调查人员在返回的路上，一脸的疑惑，问带路人老马书记：

“你村这户啥状况？问他啥都是别提了，啥意思？”

“唉，别提了”老马也一摇头叹了口气说。

“大叔，你咋也是，唉，别提了呀？”

“没法说，他家的事呀，我就是三天三夜也讲不完。”

“到底咱回事吗？”

“回村说，回村说。”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