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河桥(二)
来源:作者:周春时间:2013-11-28热度:0次
哪个九十七岁死,
奈河桥上等三年。
——题记
2
在磅礴乌蒙群山深处,阿穴村酿烤出来的酒芳香四溢,远近闻名,阿穴酒的酿制和别的地方酿酒的做法好像也有些不同,阿穴酒的原材料是阿穴自己出产的包谷,在包谷刚好灌浆籽粒丰满时刻,就从地里把还在鲜嫩着的包谷棒子瓣下来,然后煮熟酿制,阿穴酒用的酒药引子是阿穴人自个祖传下来的秘方,从不外传示人。那酒入口香醇可口,一般纯度都在53°以上,劲头却是十分绵扎,喝着喝着不小心就把人给醉倒了,不过即使你真的喝高了,却不打脑壳(方言:头疼的意思)。说来也怪,即使用同样的生产办法,换个地方却无法生产出在阿穴酿制出的阿穴酒的品味来。
夜郎大地的子民,对阿穴酒情有独钟,三碗喝下肚去,那酒性涌上头来,满脸泛着红光,气势感情十分豪壮,有歌之舞之者,不乏豪言壮语,然稍有不平之事,立时便有人凭空横上杠来,拳脚武艺高下顿时立见分晓。我在想,当年从阿穴村走出去的那个好汉,拉起队伍和官府土匪叫板的那个人,一定是喝下不少的阿穴酒后,背着马刀,跨着长枪,领着阿穴的兄弟父老们在滇黔两省的大山中间书写那段传奇的。
那天在村子中央的歪脖子老柳树下看见络腮胡子朱伯喝了酒后流泪,我问姥姥那老头乍喝酒喝着喝着就哭了起来,是不是那酒不好喝,如果不好喝就不喝行了。姥姥说,朱伯心里不好过呗。
络腮胡子真的命苦,才出世,娘亲就难产死亡,那时的乡间,缺医少药,方圆几十里大路顶多觅见个土郎中,根本无法处理那种情况,打小,络腮胡子就跟着亲戚家长大。他爹是那种典型的喝阿穴酒行走江湖的人,人长得是那个的叫俊,络腮胡子他娘死了后,很多人家的姑娘都想许配给他,但他一心却是只想做个英雄好汉,在阿穴好汉习爷的队伍里,络腮胡子他爹人称朱三爷的,在周围几百里地面上,那是叫人闻风丧胆,不光是枪法那叫准,可和水浒梁山水泊的小李广花荣一样的百步穿杨,而且武艺气魄无人能及,据说一次习爷在镇雄中屯遇险,当地的土司设下鸿门宴把习爷困在中屯陇家大院,情急之下,朱三爷一人垫后,硬生生抡起马刀一人把陇家追赶上来的十余武士砍得人仰马翻。陇家二爷恼怒至极,举枪向朱三爷射来,朱三爷横刀挡下飞来的子弹,在马刀给震掉落地上时,他快速拔枪还以颜色,一枪打着陇家二爷头上的斯帕,斯帕打掉,乱发顿时遮住陇家二爷眼睛,情势大变,陇二心想,那朱三爷也算是个有心之人,没想要他姓陇的命,如若下的死手,自己岂能打过今日。
中屯陇家大院鸿门宴,不但没要了席爷的命,还让席爷的兄弟朱三爷扬名立万,在云南镇雄一带,朱三爷的影响力,和一千多年前在当阳长坂坡救幼主的常山赵子龙有过之而无不及。乱世之中,陇二却是个懂得珍惜人才的人物,川滇黔数省各种力量此消彼长,如犬牙交错,陇氏之所以能在镇雄做大,少不了魄力眼光。山水比邻,自然有着些拐弯抹角的亲戚,虽说朱三爷是个汉人他陇家是土著彝人,但自从前朝朱明皇帝湖广填四川以来,各民族间的融合过程早已不再是什么稀奇怪事。
中屯陇家二爷放出话来,朱三若不跟着姓席的走,陇家大院的门随时向他敞开着,还将给他续上一房妻子,陇二最心疼的女儿小翠也许配给朱三的独子朱思民。然朱三爷却铁了心跟着同饮过血酒的席爷肝胆相照共荣辱,他们一帮子从阿穴村喝阿穴酒走出来的好汉,和官府老爷的乡丁民团斗,和滇黔两省地界的土匪恶人斗,后来一个叫贺龙的大胡子带着一群纪律严明秋毫无犯的队伍经过阿穴,席爷顿生相见恨晚之意,把自己的弟兄伙改成了救国军独立纵队,随后贺龙和他带领的红军北上抗日战略转移,席爷带着自己弟兄伙救国军独立纵队在滇黔两省地界打游击,燃起夜郎大地革命的红色火焰。
在南京坐龙庭的蒋某人对席爷和救国军独立纵队在滇黔的游击骚扰气不打一处来,一句“娘希匹”,军阀武装向阿穴为主的滇黔两省交界地带蜂拥而来,席爷带着朱三爷他们是浴血奋战,终寡不敌众最后在毕节大校场英勇就义。
那天,太阳才从地平线上探出头来,一心只想做个英雄好汉的朱三爷,想起自个独子思民在亲戚家一天天长大,想起阴阳相隔的思民他娘,脸上突然泛起笑容,“娃他娘,奈河桥上,让你苦等了!”
村子中央的歪脖子老柳树上,老鸹抖了抖黑段子样鲜亮的翅膀,“噶-哇,噶-哇”地叫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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