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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女“催”胆{7}{8}(9)(10)

来源:作者:予潭东时间:2013-10-03热度:0

                                         七  遂愿同行 

    次日下午三点多钟,战友领着“有门儿”进了姑娘家,战友头上缠着一些包伤绷带,边边沿沿还露着些许“血”迹;右腿库管卷着,膝部也粘着一块大敷料;右腋间架着一支病人拐杖,一踮一踮地有些吃力;“有门儿”在旁边扶着他,不时地用湿巾替他擦着鼻、额。正在客厅内沙发上一人一边为老爷子按摩腿部的姑娘母女俩一见这架势,几乎同时惊问:军(表哥),你这是怎么了?
    姑娘赶快给表哥送藤椅让坐。战友边放仗入座,边丧气地说:不怎么了,上午不小心撞在树上了,没法说,我真笨!
    老爷子也犟着折起了身子,说:唉,好好的一个人,咋会能突然撞到树上呢?伤重不重?碍大事不碍?
战友摇摇头,答:不碍,就是受了点皮肉之伤,唉,说来也不吃劲,我不是明天要去伊南了吗,吃了早饭,我想着去开路那里给他说说,一说,他说俺战友景林也能帮忙,应该去找找景林,还说俺这里的战友刘鹏前几天刚从景林那里回来,最好去打听打听情况,免得到伊南误事。我想,也是啊,就都骑着车子去了。谁知半路上,一辆大车和小车争路,把小车挤得太靠边了,当时我正勾头和开路说话,没发现险情,一扭脸看着不得了啦,急忙往路边躲,因为车速太快,一下撞到行道树上,这不,头上撞了一道长口子,膝盖镜面也撞伤了,没办法,开路只得把我弄到医院包扎了包扎。我一看,成这种模样了,心急起来:真倒霉,俺舅一辈子能用着我几回?明天就要去给他办事了,突然包一头这玩样儿,还咋出门儿?就和开路商量,让他替我一趟,开路同意了,可我不知道合适不合适,就和他一块儿来跟你们商量商量。
   反应最敏感的是姑娘,她虽然心里很想和“有门儿”一路去,但那毕竟是一男一女出门的,恐怕很难过爸爸这一关,不如做个试探再说,就接上道:叫我和李哥一块同路去?唉,那多不好意思!
    战友并不清楚表妹的心思,为了促使她决心同意,就冷冷地进攻说:好意思不好意思,那看咋说了,这是为老人治病的,说啥也不能推辞,你也一二十岁了,你想想,是你“不好意思”关紧呀,还是行孝给老人讨药治病关紧?
   聪明的姑娘明白表哥这意思是故意用正话激她把她和开路往一块撮合的,为了不让表哥误会自己的意思,并且把事儿促成,她腼腆地看了看妈妈和爸爸,巧妙地把话头递了过去:嗯,我说那都是小事,听大人们安排吧,他们叫我咋办我咋办。
     暂时凉场了,显然都没有考虑成熟,停了一会儿,老爷子语调低沉地说:唉,事不凑巧,水军今天出了这么不幸的事,让他好好养伤吧,这病我先扛着,没啥大不了的,等等再说吧。
    姑娘看看母亲,想知道她是什么态度,母亲不赞成老伴儿的说法,见女儿看她,就鼓起勇气说:扛着?那有病会是硬扛的?扛重了怎么办?我知道你说“等等”,本心是不想让闺女出去,叫我说,这治病一天也不能耽误,她哥不在家,啥事她就得打头阵,我想着还是就那儿放她去!
    老爷子见老伴儿还没重视他的意思,就又拐了个弯儿,说:让蓉儿去行是行,可叫人家开路去,啥理由?你好意思?
   “有门儿”觉得是该自己插腔的时候了,就说:伯伯,我没有什么,您是水军的舅舅,不说别的,就是冲着水军对你行孝,我也得替他跑这一趟!要不,这样吧,要是你们觉得您家蓉蓉(他开始说名字了)和我出门不方便,那我就一个人去一趟吧 。嗯,不过也有毛病,就是我不认识仝家的人,到那儿万一张景林年轻,不知道那药,再回来等水军病好了重去,就误大事了!
    妈妈硬劲了,说:这么远,咱可不办那“背包事儿”,蓉蓉认得仝家,你认得张家,这家不中那家中,要弄一次弄成,免得让我为这事儿着急。再说,你伯伯认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心数好,又讲情义,让蓉蓉和你去,你伯伯会放心的!他爸,你说是不是?
    老爷子见话的焦点都聚到他这里来了,老伴儿又把底儿快挑透了,再不放话,就显得太“印版头儿”了,于是下了决心,说:中,还按原计划,明天你们两个就走吧!
   “   有门儿”见事成了,就说:哎,您二老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蓉蓉的,管保她一点事儿都不会出!
  战友也高兴了,拉起“有门儿”的手会意地抖了抖,说:你能替我在俺舅面前行孝,真够朋友了,那我就谢谢你啦,祝你和俺妹一路顺风!说完就辞别舅舅回家继续养他的“伤”了。

                   八   千里采药

   “有门儿”和姑娘在你亲我敬的愉悦中很快就到了伊南县城,不巧的是景林出差到北京去了,得十天以后才能回来,而姑娘要找的那个老仝又在一年前就去世了。但是老天总是喜欢撮合地上的那些有情人的,碰巧的是,他们在景林家得知,那老仝刚好是景林的大姨夫,而老仝的大孙子恰好又在景林家串亲戚。这孩子叫苗苗,十二三岁的样子,一说起“大九架”,他可骄傲啦,说他曾经和爷爷一块儿上山挖过,知道哪里有,并且愿意带叔叔、阿姨回家到那上山刨。一遇这情况,姑娘犹豫了,觉得这么小的孩子,说话怕靠不住,那么远的山,光到他家就还得跑二三十里路,白跑了怎么办?于是姑娘征求“有门儿”的意见,嘴里说着劝退的话,但心里还是很希望二人能一鼓作气去满足老爸愿望的,只是首次同路出门儿怕对方嫌自己太“那个”了。
  “有门儿”已经从姑娘的眸子里读出了这种意思,同时自己也求之不得地想和姑娘在这比城市广阔、清新得多的自由天地里多玩几天,于是就坚定地以劝代答地说:白跑了也不后悔!咱晚辈人为老人们办事儿就得有点“不到黄河不死心”的硬劲儿,我看苗苗说的不像没把握,只要你不怕苦累能跟着我去,我一定想办法把药弄回来!要是你真走不动啦,我就背你走!
    姑娘高兴了。二人当即商量着去给苗苗买了些吃的、玩的,也给自己买了登山鞋、线手套、备擦伤药等一应物品,然后说说笑笑地赶黑去到了苗苗山沟的家。
    苗苗的家在山沟的一个小自然村里,这村满共不过五六户人家,路不大,人很少,家里点的还是小煤油灯,住的还是篱笆扎起没有大门的院子,站在院里,一片寂静,两边都是大山,窄窄的长天上闪烁的那星星显得特别高远,四周传来的蛙叫虫鸣分外清晰,狗还无因不停地咬着,鸡子在窝里也不时不安地翻动着……在城市里过惯了喧嚣夜生活的人猛一撂到这环境里,还真觉得特别瘆人呢。二十多年来,“有门儿”脚程不算小,他去过北京、天津,到过广西、云南,驻过沙漠、戈壁,守过深山、大沟,但那都是或者与同学集体结伙成行,或者杂于部队队列和兵群的,仗着群胆,什么也不用操心,什么也不必害怕,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单独在这厚重的夜幕下,在这如此偏僻、空旷的山野里孤身孑立过呢。他确实有点心惊,不管哪里一响一动,他都要警惕地往那里瞅瞅。但是,几番如此之后,一种声音警告他了:“有门儿”,你不能这样了!这一次不同往常,是你带着自己相中的可能成为恋人的姑娘来深山的,你要没有一点“将帅”的大气,没有一点为人做障凭的胆量,还怎么给人家做榜样?还怎么在人家的心目中立得起来?现在你要不下决心练出点胆子,以后万一遇到困难时,你还怎么适应社会、独立生活?“有门儿”清醒了,他摇头静了静气,咳嗽了两声,喊:蓉蓉,你出来看看,这山沟的夜,多幽静、多美吧!
    正在屋里和苗苗奶奶拉家常、建感情的姑娘听到喊声,出门下台阶来到院里,一看黑咕咚咚的,本来有些害怕,但有开路在场,也无所谓了,她趋到“有门儿”身边,附和着说:是啊,这和城里比,真是另有一番滋味啊,咱一生能有这样一次浪漫的经历真够幸运了!
    “有门儿”见姑娘的胆量还可以,就拐弯儿说: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我觉得一般人一生还不一定遇到呢。刚才我是怕你害怕,让你先出来领略领略,说不定明天那山上比这里还吓人哩,见见这,免得明天吓着你。
     姑娘有点嗲气地说:嗯,有你在,我什么都不会怕的!
     二人又站了一会儿,老太太把床铺准备好了,让他们去休息。这老人本来对人就热情,又听说俩人是千里迢迢专门来为大人刨药治病的,更是格外关心,床上都换上了新被子、新枕头,儿子、媳妇不在家,让“有门儿”住在人家屋,让姑娘住在她屋的小床上,宽宽绰绰,舒舒服服的,还说,明天上山是恶活、重活,晚上必须得睡早、睡好。俩人非常感谢她,很听话地早早睡了。
     第二天天还不亮,老太太把饭做好、干粮馍烙成,然后喊苗苗起来一块吃了饭,又给他们准备了山里人上坡刨东西常用的短把儿小镢头、麻绳子,叮嘱他们了些注意安全、不要贪坡之类的话,就送他们出发了。
     出门七八十米就下到河滩里的进沟正路了,这路说是大路,其实是山里人指的千千万万人不知从何朝何代起就踩出的进山通路,它大部分在被河水冲得粒土不存的河卵石上,也有断断续续穿在未曾过过水的沙土、细草尚存的较高地段上的,但是不管在哪里,都拒绝不掉沟河流水的缠绕,不隔几里不被东流西拐的河水拦断,人们只好在河底摆上“闸石儿”以求通过。苗苗很熟练地在前边领着,姑娘在中间怯怯懦懦地跟着,起初在卵石上走,脚下虽有些隐痛不稳,但也还可以,而一到过第一道闸石的时候她露底儿了:在她垫了垫步,把右脚踏上头一个闸石以后,左脚在后一点一颤、一点一颤地就是不敢抬起往上跟。苗苗回头看见有点好笑,就鼓励她说:姨姨,姨姨,闸石儿稳当着呢,没事儿,不用怕,过吧,过吧!姑娘对他笑了笑,理了理散到眼前的刘海儿,说:我不怕,只是姨姨这是第一次过,让我先稳稳神儿再过吧。但是又试了两下,还是不敢,特别是怕后脚跟上去,闸石小站不稳掉进水里,第一次和开路出来就出洋相,可该让他笑话了。犹豫了半天,只得退回来对“有门儿”笑着说:呵呵,你先过吧,让我看看,然后也照着学学吧。“有门儿”看姑娘实在作难,就踏过两个闸石,然后把身子一横,脚踏着两个相邻的石头,伸出右手说:来,来,我拉住你慢慢过!面对着苗苗,姑娘不好意思让拉,就说:你过,你过,我稳稳神儿,自己过!
   “有门儿”没有勉强姑娘,直起腰,对她说:蓉蓉,我给你说,过闸石有个秘诀,俗话叫“紧过闸石慢过桥”,就是说,过桥得慢点走,过闸石得快点跑,脸往前面看,眼往石上瞟,利用惯性,前脚一点住闸石就跃后脚过,人就不会掉 下去了,你越慢、越害怕,就越不敢过,不信,你试试,硬住劲儿过就没事了。
     姑娘点了点头,说:好,我记住了,你先过去,让我再看看。
    “有门儿”转过身,他毕竟是男子,又受过军事训练,示范着就过去了。然后回头鼓励姑娘,姑娘鼓了鼓勇气,做了个深呼吸,只见她像舞台上“白毛女”急不可耐地喜迎大春那样几个箭步就扑了过去。河不宽,总共也就七八个闸石,说是惯性,其实也是姑娘心里有点故意,一扑过去,可撞到“有门儿”怀里了。“有门儿”轻轻地拦住她,两人身体接触的那一刹那,双方脸部都顿时“烘”了一下,第一次享受了异性刺激的敏感和快意,然后赶紧松开了。
    这一过河,不知给姑娘增添了什么魔力,她脚下大胆了,步子也快了,说笑也更多了,当赶到该起坡上山的时候,她仿佛完全变成一个已经“入俗”的村姑了。

                             九  深山夜困

     大约到上午十点多钟的时候三人上到了一架高山半腰的堰坪里,堰坪有二三亩大小,下边是一道半塌不整的旧石堰,早已无人维修;堰内靠里面点有一座三间房子大小的废根脚,周围的坡上好像是什么时候开种过的旧荒地,说明先前曾经有人在这里生活过;再往高处、远处去就是陡山密林了。苗苗说,这里就是他爷爷们过去结伙上山干活常用的歇息地了,按着习惯,人们从家里一走到这地方,一个是有点累了,想歇歇腿,落落汗,再一个是该进林中干活了,得把身边拌拌拉拉影响干活的外衣、干粮等等留在这里,着一个小孩或者妇女看着,自己好利利索索上坡,等下午东西弄够了,再从山上一点一点把东西运到这平地,该背的捆成“捆儿”,该挑的装成“担子”,然后坐下来吃吃干粮,喝喝泉水,再轻轻松松下山回家。苗苗还说,山上有大九架的地方很远、很陡,林子也密,怕姨姨去了跟不上,走迷失,最好让她留在这里看着行李等候。“有门儿”听苗苗说的怪有经验,虽然不想和姑娘须臾离开,但也心疼姑娘,怕她跑的太累,就劝她留下;姑娘虽然也很想一块去帮帮“有门儿”,但也真怕再拖累他误事,就趁势同意了。
    休息了一会儿,“有门儿”整好装随苗苗出发了。来到这陌生无路的山坡上,他不仅有意使出了当兵时学到的本领,而且不知是从哪儿又来了一股子劲儿,他觉得姑娘的目光随时都跟在自己身后看着他,使他寸步无熊样,抬脚就有胆,动作干练,伸手有力,只见他紧身的军衬衣扎在了军裤内,显得特别帅气;登山鞋交错在坡石间,十分轻盈;手提着小镢头,颇似冲锋;虽然戴着眼镜,但攀藤绕树一点也不误事,姑娘目送他们进入林海,心里乐滋滋的,十分满意。
     堰坪里只剩姑娘一个人了。这时,红红的太阳已经升越东山峰尖,把一天一度金色的光界慢慢地自上而下褪移到了西山的半腰,山上沉积了一夜的凉意和湿气也开始很快在暖暖的阳光亲和下自觉隐去,围在这片堰坪四周的青藤绿树巧妙地把这里空了出来。姑娘站在这天造地设的舞台聚光圈里,看天,天瓦蓝瓦蓝的,像水洗过一样;看沟,沟幽深幽深的,展设了大地独有的博大胸怀,几片白云正在随气流兴奋地向里沟游去,真令人有一种“举目红日近,回首白云低”的感觉。这时候,山上太静了,静得几乎能叫人听到绿色植物们在阳光下进行光合作用而伸腰生长的声音,因此,也静得有点叫人发怵。姑娘四处瞅了瞅,很想找点鲜活的东西来和自己做做伴儿,恰巧身后不远处传来了一种轻微而悦耳的“嗡嗡儿”声,她循声趋近一看,见是几只蜜蜂正忙着在一丛攀枝竞开的喇叭花里采蜜,那花有粉红的,有浅蓝的,煞是好看,在城里,她也知道这花叫牵牛花,想不到在山里竟开得这么大、这么稠、这么鲜,这么迷人,招得蜂儿恋恋不舍地从这朵里出来又钻进那一朵里,眼看腿上都已经沾满花粉了,还是采个不停。姑娘听人讲过,蜜蜂是世界上最勤劳的动物了,自残冬与早春开始交割的时候起,避冬时间最晚的它们就积极上班了,一年三季,整天绕世跨界地穿来飞去,采满装了就回巢,交完货了就再出,不比不靠,任劳任怨,一心一意为蜂王、为养主采粉造蜜,直到花尽雪落,方才再去窝冬,而且,非是谁要置它于死地,还决不伤害对方。所以,姑娘从知道这些起,就崇拜蜂的高尚,就欲效蜂的温柔。这时,她见蜂们正忙,没去干扰它们,但是看了一会儿,突然想到,蜂蜜那么甜,这简单的花粉该是什么味道呢?于是,就伸手采了一朵,放进嘴里一吸,竟也能甜蜜、润喉一会儿,出于好奇,她又吸着、采着,弄了几把装进了口袋。
    采完花抬起头,左边山坡上两朵特别抢眼的鲜花突然映入了姑娘的眼帘,那花一红一白,虽也长在绿野、群花之中,却双双与众不同,是姑娘在公园中从来没有见过的,因此很想爬上去看看。于是,她把地下的衣服整了整,将干粮放在没有蚂蚁往来的石头上盖了盖,然后登到了两朵花前。两朵花相距不远,白的白得如洁雪一样,几片展开容姿怒放的花瓣被短短的喇叭筒儿稳托着,把光芒映往四野;那红的实为橙红,花形与白的一样,只是特像正燃得熊旺的火团。姑娘伫立在白花前面,摸了摸花瓣,那花瓣柔嫩得真像婴儿的小脸,让她实在爱不释手;低头去闻了闻,那幽香滋鼻润肺,超过了她用过的任何化妆品。她看着这朵生疏的花,猛然想起了语文课本里茹志娟姨姨写过的名文《百合花》,心想:对,老师介绍过,文中“新媳妇”红被子上那图案白花就是这花了,这花真好,怪不得作者说它“象征着纯洁和感情”呢,更幸运的是,自然界本身比书上写的丰富的多,生动的多,今天在这里竟又看到了红百合,从形象看,这红花完全又可以象征火热和激情了,而这纯洁、感情、火热、激情,又是她第一次和开路相携远征所感受的,应当把这花带回去装饰起来,把这根挖回去植在花盆里,以求这些“象征”永久存活在二人的现实里,深留在双双的记忆中。于是姑娘找来了树枝、石头等等,连剜带扣地干起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也不知流了多少汗水,姑娘终于细致小心地把两棵百合花毫无损伤地挖出来了。她轻轻用兜里的废纸、手绢儿把块茎包上,揭下点树皮绑了绑,靠在一棵树跟儿欣赏起来,她高兴,她满足,她浮想了很多很多。停了一会儿,她看时间还早,就对自己说:既然登得这么高了,何不照昨晚老太太说的,找一找那独茎儿、叶子像芹菜叶子一样的大九架呢?这山坡大,别的地方有,这里会能就没有?找找,说不定幸运了还会碰上呢,为爸爸找药,能多一棵就多一棵嘛,于是她把花留在原处,慢慢摸进了林中。这是一片绿树与青藤杂生的林海,也许是大炼钢铁的年代这里的树木没有被烧成木炭吞进钢铁土炉的缘故吧,林中的树木伟岸挺拔,争相竟长,连极富占有力的阳光都很难找出缝隙来亲吻其间的土地,而深扎沃土的青藤则绕依大树,攀空寻日,饱养子孙,丝毫也不显瘦弱,因此仔细看去,这里的树和藤十分和谐,十分亲密,尽管姑娘记得在她读过的书中不少名人都喜欢抨击藤类,说它们巴结谄媚、无风无骨,是十足的丑角、小人,但今天在姑娘看来,那是在政道上,那是在官场里,说有类似这种品质的人不好是可以的,然而具体到民间、具体到生活中就另当别论了,比如夫妻吧,两人都想硬作大树,几乎是不可能的,如果一个女人的丈夫有本领成为大树,妻子甘做一架青藤也是很不错的,双方相亲相爱,彼扶此绕,共沐风雨,不弃不离,不是也很幸福吗?
    姑娘想着,在林中转了一阵,没有任何收获,还想再找,突然身下的半空传来了几声“啊哇,啊哇”的怪叫,一直沉寂的山野猛一出现这种不谐之音,实在叫人惊乍。姑娘循声一看,看见眼前掠过了几只偌大的黑鸟,她想起来了,小时候在小人书上知道那叫老鸹,还听别人说过那鸟叫对人很不吉利。于是,姑娘无心再找了,走出林子,拿起百合,下到了下面的堰坪地里。
    哎呀,真是痒处有蝨,怕处有鬼啊,姑娘下到原地一看,惊呆了:放在石头上盖着的干粮不见了!她细心地四处找了找,没有一点痕迹,她想:奇怪呀,衣服什么的还都放的好好的,又没看到有人活动,这干粮会到哪里去呢?她又继续找了好几遍,还是没有踪影。姑娘急了,简直有点想哭,不停地埋怨自己道:哎呀,我真笨,怎么连个干粮就看不住呢?一会儿开路们回来,又累又饿,叫他们吃啥呢?刚才,你说你安安生生在下面看行李吧,你还上去看什么花呀你上去!这一看,惹出麻烦了,馍一丢,他们饿着肚子还怎么背上药材回家?唉,这花呀,你真不该这时候这么引逗我!于是姑娘又无意中把目光移向被靠在根基前的两棵花,花并不理解姑娘此时的心情,如同几个小时以前长在地上一样,仍然白得鲜艳、红得有力,而且用自己的块茎启示着姑娘。姑娘的情绪又被花点化平静了,忽然想到:哎?人们不是都说山上有很多能吃的东西吗?过去“白毛女”在山里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不就是吃山上的东西了吗?今天错处把自己逼到这儿啦,何不也去山上找点吃的,回来让他们多少填填肚子再将就着回家呢?对,就这么试试吧!于是,姑娘拿起“有门儿”的衣服,又反身上山了。
    将近下午三点的时候,“有门儿”和苗苗带着刨出的药材,钻出林子回到了原地。“有门儿”一见姑娘和东西都不在了,心里有些发毛,圆圈儿看看,也不见人影儿,就禁不住扯高声喊起来:蓉蓉——,蓉蓉——,你在哪儿呢——
苗苗也着急地跟着喊起来:姨姨——,姨姨——,快回来吧——,时候不早啦,咱得赶紧下山呐——
    他们除了空谷传响、悠转不绝的山间回声外,没有再听到所希望的任何应答。苗苗说:叔叔,这里是洼地,声音传不远,怕姨姨在那边听不见,走,咱上到那山梁上喊去。
    “有门儿”觉得有理,就领着苗苗登上山梁,喊了一声,姑娘就在远处答应着说:苗苗,不喊叫吧,我看见你们啦,你们先下吧,我从这近处走,马上就也翻到堰坪那儿了。
    三人很快见了面。姑娘一到近处就喘着气,说:开路,我真对不起你们,我真笨,没看住行李,让干粮给丢啦!
     苗苗说:丢了?唉,姨姨,我真后悔上坡时没对你说,这山中的黑老鸹可死鬼讨厌人啦,最好偷偷叼吃上山人的干粮了,咱这干粮保准是它们叼跑了,你听没听见有老鸹叫唤?
    姑娘说:你说是不是那“啊哇,啊哇”叫着很难听的黑鸟?那我看见了几只!
    苗苗说:就是!要是我在这儿,看见了骂骂它,它就走了。
    姑娘说:我没有经验,唉,真倒霉!
   “有门儿”说:嘿,倒霉啥哩倒霉?叼走它叼走就算了嘛,你又到哪里去了?俺们是苗苗老早就催着下山,可我又瞅见了一片药棵,想着给老人讨药,能多带就多带回去点,一刨,时间有点晚了,我怕你等不着了着急,再摸去找俺,就赶紧往回走,到这儿不见你,还以为你摸丢了呢,刚才真吓了我一跳!
姑娘看着“有门儿”那诚恳的样子,又见他额、鬓处的道道汗渍和满脸土手擦汗留下的黑印,心疼地说:哎呀,我会丢!我是看着干粮没了,你们没啥吃,就想着到山上去找点能填肚子的东西,让你们多少吃点,好将就着回家,谁知道找死找活,一点也找不来,这可咋办呀,这?
    苗苗说:现在不是季节,山上的东西就没有能吃的,那你们只该先饿饿啦。
    姑娘问:你小,我不忍心叫你也跟着大人饿,你咋办?
    苗苗天真地说:我还不饿,昨天你们给我买那吃的,我口袋里还装了不少,刚才想吃,让俺叔叔吃,他不舍得,我就全吃啦,我肚子顶到家一点事也没有!
   “有门儿”说:好,只要你能顶住就中,那咱收拾收拾就赶快下山吧。
     姑娘见“有门儿”丝毫没有埋怨她,心里很感激,就附和着说:行,那咱快走吧,嗯,这两棵花是我上午挖的,特好看,咱把它们也捆进去带上吧。
    “有门儿”和苗苗把两人带回来的药棵并在一起,把百合花娇拢地夹在中间捆了捆,然后由“有门儿”扛着下山了。
     他们出到半沟夜幕就降临了,但是大凡搭黄昏的人对由明到黑的感觉并不截然,他们总还能在黑暗中辨清点路。三人用心地走着,谁也不再多说话了,可姑娘一会儿也没有不想着“有门儿”,走着走着,她觉得苗苗走在前面有点“压”路,让后面扛着东西的开路不便走快,就突然说:开路,让我们都走你后头,你走前面,想走就走,想歇就放东西歇,免得累着。
    “有门儿”同意了,大家换了换位置继续走。姑娘走在最后,这时她确实感到太饿了,胃里没啥磨,空得难受,胃难受了,心脏也慌起来,“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催得人额头直渗冷汗,慢慢的腿变软了,连脚也不想抬了,耳朵发“嗡”了,眼睛冒花了,头变沉了,脑变昏了,身子光想往地下躺,再犟着走,仿佛这世界上就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了,只能感觉出自己的胃叫了,她心想,现在如果路上有一片菜叶,那怕是被人踩过的,她也会毫不知羞地捡起来塞进嘴里嚼嚼咽掉。哎,她从懂事起,现在才真正知道什么是饥饿,什么是痛苦了!今天这事不该有啊!都怨自己太粗心了,才导出了这种结果。自己的处境是这样,开路不是比自己更难受吗?他爬了一天坡,又背着那么重的东西,那滋味他不说,自己也能替他想得出来!嘿,自己真该死,第一次同他出来,就害得他这么苦……想着想着,姑娘手下意识地触到了口袋中的那团花瓣,口中也掠过了它们上午的滋味,于是她忽地跳出一个想法:哎?这花让开路放进嘴里嚼爵吸点汁水儿、或者咽进肚里,不是也会好点吗?管它的,给他吧,那怕能让他缓解几秒钟也行!想到这儿,姑娘紧赶几步,走到正在歇息的“有门儿”跟前说:开路,我知道你现在已经饿瘫了,一般来说,我们女人都比你们男人耐饿,现在我就饿得走不动了,你一定饿得更厉害,给,这是我上午拽的一点喇叭花,我尝过,还挺甜、挺润呢,你嚼嚼咽点,让胃里先有点东西磨着再说。
   “有门儿”说:你不也一样吗?我还可以支持住,你嚼吧!
    姑娘说:不,我比你耐饿,你还得扛东西呢。
    也许是饿得太狠实在装不起骨气起来了吧,“有门儿”不再推辞,用连姑娘都能感觉到颤抖的手接过花团,饥不择食地捂进嘴里嚼咽起来,姑娘听到他嘴里的声音,心里略微舒服了点。
    真是“一米度三慌“啊,“有门儿”胃里一加进点东西磨着,慌劲儿稍微减了点,就又走起来。但是好景不长,没走上四五里,他就又撑不住了,物质的东西消耗尽了,精神的东西也难激活心了,十步二十步就得放下东西歇一歇。姑娘也饿得更厉害了,实在是一步也走不动了,索性干脆瘫坐在地下,无奈地对“有门儿”说:开路,我实在是迈不开脚了,我想你也肯定和我一样,我记得有人说过,人太饿了,就躺到那儿挺一挺,过一会儿,神经麻痹了,肠胃适应了,反倒会觉得不饥了。我说,天既然大黑了,咱早一点、晚一点都一样,不如试着多躺一会儿,等能忍住啦,再慢慢重走,行不行?
   “有门儿”听着姑娘那哀求的劲儿,从自己的身上也体会出来了她的心境,就稳住气对姑娘说:天这么晚了,走还是得赶快走的,不然苗苗他奶奶会很膺记的。好,我也走不动了,就干脆陪你多歇一会儿吧。
     “有门儿”说着坐下来,就在这时,他隐隐约约地瞅见对面约一二里远的坡下有几点明光,细一审,好像是人家儿房窗透出的灯。他心里一喜,问:苗苗,那透光的地方是不是住有人家?
     苗苗好久没说话了,见问,就答:嗯,有人家儿,那叫前坪村,五六户人,还有个代销点呢。
   “有门儿”问:有代销点?那儿有卖吃的没有?
    苗苗答:会有吧?没进去看过。
  “有门儿”想了想,说:咱这样吧,苗苗,你先陪着姨姨在这儿好好歇一会儿,让叔叔摸到那村里看看就来,行不行?
     姑娘心里也浮出了点侥幸,说:开路,别这样安排吧,天黑,你路不熟,还是让苗苗领你去吧,我一个人在这儿等着就行。
   “有门儿”说:嗯?那会中!这里偏僻,你一个人会害怕的,别说啦,让他留下吧。
“有门儿”说着起身就走,在他心里,今晚,在这边远吓人的黑野里,在这疲困饥饿的缠绕中,那灯光就是救星,那灯光就是希望,那灯光就是童年时母亲的怀抱,那灯光就是未来结婚的洞房!他身上油生了一股劲儿,像几年前在战场上向某个敌人的火力点发起冲锋那样,盯准灯火的方向,斜刺里取直道向前摸去,逢堰猛豋,遇水就淌,跌倒了迅速爬起来,路断了绕圈儿继续走,不一会儿,终于踏上了进庄的通路,找到了那个代销点,哎呀,谢天谢地,看好还剩几包饼干,他全部拿走,又买了一只三节电池的手电筒,出来顺路一边和苗苗互喊互答着定位,一边在灯光的帮助下快步地回到了姑娘的面前。
   大家高兴了,一人一包地吃着,话也复活了,笑声也起了。
   姑娘吃着,觉得这点饼干来得不容易啊,她看的清楚,刚才开路走的去路和闪着电灯光的回路相距很远,他是怎么艰难地摸过去的呢?腿上扎了多少刺?脚上碰了几处伤?现在自己能吃到他这么艰难带回了的饼干,这吃的可是他的一片真心啊,咽的可是他的满腔纯情啊!这几天,他完全有理由和机会可以不来或者遇挫折就返回程,可他执意要往这深山里钻,遇到困难还没有半句怨言,这都是为什么呀?还不是为了他和我表哥的友情?还不是为了我能在爸爸面前行孝?要不,明明知道这里偏僻、路远,明明知道这里会有苦吃,人家硬来是图什么呀?他不憨、不傻却甘选此路,由此可见,他真是个懂感情、靠得住的男人啊!虽然人家至今连一句求爱的话还没有说,可咱也不能没良心啊!管他的,反正我是看准人啦,只要人家啥时候把姻缘的红线递过来,我就啥时候及时把爱情的绣球抛给他,对人家好一辈子,敢肯定,和这种人过生活一定会幸福的。于是说:开路,我今天看你真是个男子汉,啥折磨都难不倒你,回去我得把今天的事好好给俺妈说说,让俺爸也慢慢知道知道你对他这么尽心!
   “有门儿”说:那倒不必,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凡是对老人的事我都要用心办的,不办好我心里就会有愧。不过,今天我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你,压根儿我就不应该让你陪着我上山嘛!
    姑娘说:嗯,那会中!讨药的事压根儿就是我的嘛。我来受受锻炼、和你一块跑跑也有好处,要不,我会能这么了解你?再说啦,人家说“生死朋友,患难夫妻”,如果没有今天这一天,我还真没有下住决心和你好呢!
   “有门儿”高兴了,说:是吗?我也实跟你说吧,今天要不是你跟着我,这事我还真没胆办到呢!

                                  十  尾声

    第三天“有门儿”和姑娘一同回到了真州。“有门儿”又马不停蹄地按着苗苗他奶奶交待的方法忙了一天,取下了大九架的根皮,弄净,放进了几个大瓶酒中封存起来。同时,还把姑娘百般呵护、倾心尽力从山中带回来的那两棵百合花也特别细心地栽进花盆里,放在小院中,因为它们是姑娘与自己感情点击的姻缘线,所以“有门儿”看这花特别顺眼,特别美丽,竟久久地不忍离去。
    又只过了一天,“有门儿”在家正休息,姑娘忽然笑着进门叫他,说:路,俺爸逼着要我亲自来请你呢,说他今天高兴,非让你和俺表哥中午过去陪他喝两盅不可,他还有话和你说呢!
    “有门儿”故作不解地说:哎?药弄回啦,酒也给泡上了,还有啥不清楚的要问?事都锣罢鼓罢啦,还请我喝啥酒呢,你说?
    姑娘也卖关子说:你真坏,大人的事,问我,我会知道!哎,去不去由你啊,我可还得去叫俺表哥呢。
   “有门儿”笑答道:去,去!老爷子请呢,我会敢摆架子?你去叫水军吧,我这跟脚就到!
    那天中午,老爷子真地陪“有门儿”们吃了顿饭,还陪着饮了几杯酒,那意思谁都清楚是正式批准开路和他女儿恋爱了。于是,“有门儿”也抓紧时间,大胆地和姑娘共同谱写起这段序幕之后他们美满婚姻的第一部曲。


                                        2011、12、8、于栾川 
                                         2012 、2、8、二稿改完

尊敬的编辑先生:您好!
    今奉寄一稿,不当之处,尽意修改,并祈批评指正。谢谢!
    作者简况:本名胡建,河南省栾川县人大常委会退休干部,洛阳市作家协会会员,著有正式发行的51万字的长篇小说《程源祥那人,那事儿》;河南电视台拍摄、播出的七集电视连续剧《情系洛君山》并被评为省2008年度“五个一”工程奖。
联系地址:邮编  471500    河南省栾川县人大常委会胡   建收
联系电话:13693806171
                   此致

敬礼

胡   建敬书2012、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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