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倔头张跳井的事，秀花是在县公审大会的现场听村里人说的。秀花想着今天公公情绪反常，就觉得不该来赶这个集，半路上有了返回的打算。考虑到和五嫂一起来的，丢下人家一个人从情理上说不过去，但她根本没有心思逛街。在给小毛买了些吃食后就想往回返。五嫂说，咱们既然来了，就到公审现场去看看。虽然小王庄离官道张村不远，但她俩谁都不知道杀人犯王远海长得什么样。好奇心让她们在公审大会现场多呆了一会儿，无奈离审判台太远。广场上人山人海，台子上面的反革命分子站了一大排。个个青一色的光头，弯着腰，胸前挂一大牌子，牌子上虽然写了每个人的姓名，但那字迹根本看不清，更不用说大喇叭里讲的啥内容了。会场上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图个热闹才来的。

听到公公落井的消息时，公审大会已接近尾声。等到秀花和五嫂从看车处密密麻麻的自行车中找到自己那辆时，大会也就结束了。出口被戴大沿帽的公安把持着。当十几辆拉犯人的大卡车呼啸着从秀花身旁经过时，面对卡车上五花大邦的犯人在眼前一晃而过，再联想起公公跳井的事，秀花觉得人活着真没多大意思。

秀花回到村子时，公公倔头张的尸体还停在水井旁边。公社的公安特派员老姜正站在人群中间向人们交待着什么，四五名背着长枪的民兵在周围转来转去。秀花一看这阵势，心里“咚咚”直跳，她不知如何是好，还没到公公遗体前就吓得瘫在地上哭了起来。

根据德富提供的线索，支书安排人把尸体打捞上来后，一看是倔头张，德富当时就傻了眼，使劲拍着脑门，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支书和村里人开始笑话德富是老糊涂，对他前期描述的细节也一个劲地直摇头。

人命关天的大事，支书派人到公社做了汇报。姜特派员带着几名民兵迅速赶到现场。由于国际国内形势紧张，林彪叛逃之事是逐级传达的。姜特派员这一级别的干部于前一日刚刚传达到，消息还没有向社会公开。在全国掀起镇压反革命分子运动刚刚开始的第一天就出了这样的案子，这会不会是阶级敌人搞的暗杀破坏？是不是隐藏在革命阵营内部的反革命分子在向强大的无产阶级政权示威？因此接到报案后的姜特派员带着公社革委会主任及县公安局领导的这些疑问赶到官道张村。第一个要调查的人就是德富。

这时的德富看着腰间挂着枪的老姜，心里跳个不停。老姜给他录口供时，他竟张了半天大嘴说不出话来。老姜一看，就对德富产生了怀疑，怀疑他是否与这个案子有牵连。在通过向支书了解了德富的出身及历史背景后，才打消了对德富的怀疑。老姜听着德富驴唇不对马嘴的叙述，望着德富满脸花白的胡须及脏兮兮的衣领，认为德富可能有智障，就又把调查重点转向了秀花。面对老姜，秀花吓得一个劲地哭，接着把大毛姑来家要钱的事讲了一遍，后来发生了什么她就啥也不知道了。这时村子里有人给老姜提供了一条线索，说是上午在路过秀花家院子时，听到倔头张正呼天抢地地称自己做了什么孽……

老姜综合了掌握的情况后得出结论：依照倔头张的性格，一定得罪有人，疑是仇杀。于是，吩咐秀花把人先葬了。接下来，姜特派员将要围绕着倔头张得罪了什么人进行重点排查。

一天来发生的事弄得秀花一头雾水。先是公公不知从哪儿弄来的钱，接着是大毛姑找到家后，公公一言不发地在那里发呆。再后来竟和一个要饭的发那么大的火气。因此，她觉得一定是大毛姑来到家里为大毛借钱的事羞辱了公公，而受到羞辱后的公公一时想不开就去跳了井。家里莫明其妙出现的马灯和旅行包，大毛姑一定知道祥情，抽空问问她再说。对于德富先前给支书讲的那一套，一定是岁数大了眼花造成的，不可信。

按照风俗，孝子们必须守灵三天才可以下葬，考虑到三天后就是大年三十，于是在公公死后第二天，也就是年二十九，秀花就为公公下了葬。这期间，报丧人通知过大毛姑，但大毛姑没有到场，秀花认为大毛姑是小肚鸡肠，但事后得到的消息让秀花大吃一惊：大毛姑疯了。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