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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处逢生

来源:作者:李岩时间:2013-08-02热度:0


  二0一二年的八月十五夜晚,岛城一浴海边的上空明月高悬,高君脚下的海水翻腾着浪花。他叼着一支烟沉默半晌,狠狠地扔下半截烟,深一脚浅一脚,步履蹒跚晃晃悠悠向大海深处走去,苍白呆滞的神情凄惨而绝望……
  那还是在二00七年的前夕,临近退休的高君买断工龄拿到20万人民币,他准备用来给儿子购新房付首付。由于当时楼市的价格居高不下,他就琢磨着先用这些钱派上用场赚上一笔,反正存银行也没有什么利息。这样想着,高君和妻子顺顺稍加商量后,便揣着这笔钱来到市房产中心对面的放贷公司打听行情。一问才知道虽然在这家放贷的利息是15%,但光手续费就不老少,他正在犹豫时,对面走过来一个妇人,径直问他。
  “怎么?想放贷?”她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语气很轻柔。
  “呵呵……”高君露出军窘态。
  “噢,这样吧。”女人放低了声音:“咱俩自己办如何?你想放多少?”
  “嗯,20万吧。”高君看妇人戴一金丝眼睛,一脸正经,挺斯文的,便如实答道。
  “喔,那正巧。我叫魏晨,我弟弟魏青开了一家珠宝店,急需一笔钱到南方进货,听说回来就能卖大价钱,刚巧需要20万。”自称魏晨的女人一口气说完,缓了缓又道:“这样吧!你就放给我这20万,利息20%,半年先付10万和利息,一年后连本带息一起还给你。咱们签个合同,再以我的房产作抵押。”
  这个叫魏晨的女人说的滴水不漏。高君动心了。他心想,这样不但利息高,而且还不用交手续费,又有房产作抵押,嗯,万无一失,何乐而不为呢?
  “好,一言为定!”高君拍板了。他有些兴奋,生怕魏晨变卦。但高君还是很谨慎的,他说:“不过,我要亲眼看看你的房产证?”
  “啊,没问题!”魏晨办事很干脆。
  两人来到对面的房产中心,魏晨出示自己的身份证麻烦工作人员调出她和丈夫的房产证明。她丈夫叫楚明,听说在一家大公司工作。魏晨打印出一份自己的房产证明复印件交给高君,两人并签了一份合同。说是合同,其实就是一张信纸,在上面写明了放贷人和贷款人的姓名,放贷方式、金额、还款和利息的具体时间,以及抵押房产的证明等,双方都在上面签了字。
  办好这些手续后,高君从黑提包里掏出视为命根子的那20万现金,小心翼翼地
递给了叫魏晨的女人。两人互留了手机号码,临走握手告别。
  回到家高君对妻子顺顺一五一十说了,顺顺有些不放心地问,不要紧吧,你私下里和人家交易,出问题怎么办?哈哈,老婆你一百个放心,有她的房契在我手里。高君似乎没有一点不放心。哼,不就是张复印件吗?到时候有法律效力吗?
  反正不管老婆怎么说,高君是胸有成竹。
  日子一天一天过着,和平时一样平平淡淡。但在高君心里,可是不那么平静。乖乖,20万元人民币,一年后光利息就是4万元,这等好事上哪找呀?!于是,自放贷后高君每天都是滋悠悠的,上班也满身是使不完的劲儿。
  很快,半年的日子就溜过去了。春节前夕,高君按魏晨给的电话号码拨过去,他想问一下前半年还贷和利息的情况。“嘟、嘟……”手机响几声,接着里面说无法接通。高君连续打了十几遍,都是这个结果。这下子高君放汗了,难道是自己受骗了?难道这一辈子辛苦钱就打水漂了?高君感到心疼,越变越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哎,别急!也许人家手机没电了,过几天再打试试。妻子顺顺嘴上这么说,内心也十分着急上火。当时丈夫办的这事就让她不放心,她想,事到如今,也不能为此伤了身体,再说了,说不定还有峰回路转的机会呢。
  从这以后,高君就像上了发条一样,每天上班也无精打采,一有空就拨打魏晨的手机。但给他带了的总是失望。他去过魏晨家几次,但总是大铁门紧闭,按门铃没有应答,等了几个晚上,也没有人出来,更没见人回来。里面显然根本没有人住。是假地址还是有意避开,反正是始终找不到人。眼见得高君一天天瘦下去,妻子看在眼里疼在心里。钱是身外之物,没了可以再挣。儿子也劝爸爸,他不等着结婚,房子的事以后再说。但老婆和孩子越这样说,高君就越懊悔,他真希望这世界上有卖后悔药的。
  哎,老天也有开眼的时候,这天周六,高君闲着又有气无力地按下了早就烂熟于肚的手机号,突然他的手机里传出了悦耳的有节奏的“嘟嘟”声,他欣喜若狂,像捞起一根救命稻草,马上“喂,喂”地狂叫起来。
  “喂,你是谁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呵呵,我是给你姐姐放贷的高君呀!”高君听着想应该就是魏晨的弟弟魏青,要不他拿不到魏晨的手机,生怕电话断掉,忙不迭地说。
  电话里一片静寂,高君心里一下子吊起来。哎,好像这男人手捂着话筒在和谁
说着什么。过了一会儿,电话里终于又有了声音。
  “啊,你是催要半年的本钱和利息吧。这样,你明天九点正到即墨路小商品市场旁的名珠珠宝店,我在那等着你,记住,带着合同和房产证明复印件呀!”说完,没等高君表态,电话就噶然挂断了。
  愣了一阵子,高君才缓过神来。天无绝人之路,难道是天上掉馅饼,有转机了。高君狂喜一阵。转瞬又一想,之前打手机一直没人接,今天刚接了电话就这么痛快地答应见面了。我能拿到钱吗?能拿到多少?这是不是个陷阱?别我带着合同、房产证复印件去了,这老小子带一帮人将我揍一顿,抢走这些重要的证据,我不得不防呀!
  高君越想越后怕,但不去又舍不得那一大笔白花花的票子。哎,一不做,二不休,就算是狼窝虎穴,为了儿子的结婚房钱,豁出这条老命也要闯呀!
  为安全起见,高君复印了所有证据。
  晚上喝了不少酒,也算是酒色壮胆壮行吧。第二天一大早,高君就起身了,他带上复印件出门,又吩咐妻子顺顺拿着手机悄悄尾随在自己后面,一旦有危险就报警。
  高君很快来到指定的明珠珠宝店,一个壮汉凶巴巴地立在里面。
  “请问,你是魏青吗?”高君一边问一边四处张望,生怕从哪里窜出一帮人。
  “啊,就是。你是高君吧?!”魏青脸上有了点笑模样。“哦,长话短说。这是我姐姐先让我还给你两万块钱,剩下的钱和利息到期一定还清!”
  “呵、呵,好吧。”高君现在腿还有些发抖,他有点结结巴巴地说,“好吧,到时候一定,一定呀!”
  完事,高君就乖乖地走出门,半年的本钱和利息没有还清,他就像鬼缠身似的,一句也没敢问为什么?
  本应拿到的十万元和利息没有拿到,高君心里还是空捞捞的。虽然拿了个零头,但大钱到时候能不能准时拿回呢?这还是个迷。
  往后的日子,高君也没有过舒心。他甚至想,就是不要利息了,能拿回本钱就行了。
  每天,一想起那还不见影的钱,他心里就像十五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没有底。
  终于又捱到八月十五前快回收贷款的日子了。高君沉不住气了,他又开始每天马不停蹄地拨大魏晨的手机,那只手机就像一只瘟鸡,始终病泱泱地不会“打鸣”。高君毫不气馁,每天拨电话不止,但就是没有叫醒这只“瘟鸡”。高君要急疯了,他想这次可是真的了,剩下的这十八万看来是没门了。他看过老电影《十五贯》,知道被娄阿鼠偷去钱的人是多么无助和绝望。
  八月十五的夜,高君拨完最后一次给魏晨的电话后,他彻底绝望和崩溃了。他趁妻子顺顺不注意,“咕咚、咕咚”灌下半斤白酒后,扔下手机穿着拖鞋就出门走进皎洁的月夜中,渺无人烟的大海边便出现了文中前面描述的情景。
  “只要你过得比我好……”妻子顺顺正在里屋洗衣服,猛然间听见高君手机里那熟悉的旋律。“高君,有电话!”顺顺高声喊着,没有动静。她忙起身来到外屋一看,那只三星的旧手机正静静地躺在床上高歌着。
  “喂,是……”顺顺知道打电话的是贷款人魏晨,她只简明地说让高君明天九点种准时到明珠珠宝店拿钱,十八万连本带利一次还清,就挂机了。顺顺激动了,这可留住了老伴的一条老命。她低头一看老高没有换鞋就出去了,就知道他又去海边转悠了。这些日子老高让这钱愁的,有时半夜睡不着觉也去海边瞎转悠。
  话说顺顺兴冲冲地跑到高君常来的海边,发现这次丈夫不是踩着海滩的细沙来回跺步,而是趟着水走向茫茫大海的深处。“老高,老高,好消息,魏晨来电话让你明天去拿全部放贷款,快回来!”顺顺扯着嗓子喊。
  “啊?真的?……”高君听见了,一提到钱,再大的海风和海浪声也挡不住他的耳朵接受这样的好消息。高君疯一样转身跑回沙滩,一个劲儿追问这是真的嘛?
  人陷绝境,又绝境逢生。真是大悲大喜,瞬间一个地狱,一个天堂,这让高君纳闷了。
  晚上高君头枕着明亮的月光睡的很香甜。一大早没顾上吃饭就一口气跑到即墨路附近的明珠珠宝店。还是一个很膀的大汉站在那里,他身边坐着一位看上去非常虚弱的女人,她神情自若,头顶还戴着一顶看上去有些不合适宜的帽子。
  “来了。”魏青说。
  “嗯,来了。怎么?”高君双眼迷茫地寻找着魏晨。
  “呵,你不用找了,我就是魏晨。”那个瘦弱的女人有些吃力地站起身。“哦,不认识了吧?”
  “……”高君一头雾水。眼前这个女人分明就判若两个人嘛。
  是这样,就让我从头道来吧。魏晨坐下来平静地说:
  ……其实,当初我向你借钱贷款,并不是为了弟弟进货赚钱,而是为了我丈夫筹资出国打工挣钱。一年前我发现自己患了癌症,开始是保守治疗,需要很多钱。当时丈夫已经从一家大公司内退,他就想利用自己是食堂大师傅的身份,去意大利女儿上学的城市米兰找一家中国餐馆打工挣钱给我治病。他算着一年如果能挣三万欧元(合近30万人民币),一年还20万元人民币没问题。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偏偏遇上了世界性的经济危机,原先的如意算盘落空了。就算自己在米兰的居住和吃饭都成问题,更别说寄钱回国给我治病了。你给我打手机打不通,是因为我的病情恶化早就住进医院了,当时已经顾不上给手机充电。那天你打通我的手机,正好是我弟弟魏青来探视我,说打手机找不到我,便给我手机充电时,你刚巧来了电话。说实话,现在我没有什么钱,住院的钱几乎全是我弟弟支援的,上次给你的两万元也是我弟弟替我垫上的。后来你打电话又不通了,是我特意关机了,我不想让你知道我得了大病,让你担忧我还不起钱了。我也不让我弟弟给你打电话。这次给你的十八万元人民币和利息,是我将那套房子卖了,先还上你的帐,我心里才能安心。咱青岛人做事要有起码的良心。呵,你不要替我担心,我现在动了手术,正在化疗所以掉光了头发,人也瘦了,你都认不出我来了吧。但我想我会好起来的。我丈夫在国外也会好起来的,他如今已经落下脚,随着经济的好转,他的工作也会好起来的,这不,他已经开始给我寄些钱来了。等他挣了大钱,我们将房子再赎回来,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听着听着,高君的眼睛湿润了。他想哭!这时,魏晨的形象在他的眼前霍然高大起来。她不正是岛城千万个微尘中的优秀一分子吗?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