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刚从政法学院毕业后分配到市检察院工作，任书记员。一周后，他随反贪局的李坤局长去W局查一起贪污案。
   33岁的李坤当反贪局长已有四年了，是陈小刚敬佩的一位年轻领导干部。他们到W局后，马上就投入到了检查帐薄的繁琐紧张的工作中。
   “李局长，这帐薄我看不懂。”陈小刚很尴尬地说。
   李坤看了一眼陈小刚说：“都一样，我起初查贪污案件时什么也不懂，慢慢就会懂的。”说完，李坤接过陈小刚手中的帐薄，指着一页发票说：“你看，这张发票的台目是四川万县竹器公司的发票，票号为NO8943，但明显有涂改的痕迹。所以像这张发票就要留心，询问会计是怎么回事，然后再查经手人是谁。再比如有些进货没有进货凭证，是用白头条子代替的，就不符合财务制度，就得查清楚，为什么没有进货凭证。”
   陈小刚听着听着就皱起了眉头，小声嘟噜道：“这么麻烦。”
   李坤拍了一下陈小刚的肩膀，“好好干，你会干得很好，大学生嘛！”
   经过一天的紧张工作，案子已基本有了眉目，李坤打算加夜班。陈小刚说：“一天了，我累得眼前发黑，明天再查吧。”李坤看着没精打采的陈小刚说：“好吧，明天8点准时到。”
   其实陈小刚有个约会，晚上7时在中心广场花园见面。女的叫李芳，在中级法院工作，也是政法学院毕业的，职务也是书记员。
   7时整，陈小刚见到了李芳。李芳笑眯眯地朝陈小刚招了招手，喊道：“小刚！”
   陈小刚忙迎了上去，说：“我来迟了！”
   “不迟，我比你早到五分钟。”
   陈小刚无奈的摇头，“真没办法，事事你都先我一步。”
   “本来就是嘛。现在不是有一个时髦的用语叫阴盛阳衰嘛”。李芳有意抖动了一下自己的裙子，得意的脸泛着兴奋的红润。
   “胡说，我不这样认为。”陈小刚不服气地说：“说这种话的人可能在事业上是强者，不一定在生活中是强者。”
   “你在说我？”李芳瞪了一眼陈小刚，“那好，我会看到你怎么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的！”
    “你……哼！我有监督权。”陈小刚摆出一副大男子的气度，“我会规范你的行为。”
    “哼！我有审判权，驳回你的起诉、上诉、抗诉、申诉……”
    “唉！何必这样呢？张口闭口就是法律名词，那像在谈恋爱。”陈小刚先让步了。
    “就是嘛，都是你先挑起内战。”李芳大方地拉起陈小刚的手，“走吧，咱俩也该潇洒地走一回了。”
    两个人的背影消失在霓虹灯下的人群中了。
    案件查处的很顺利。原出纳员何强利用职务之便，采取监守自盗的方法，贪污公款一万余元。可出纳员何强的交待出乎人的意料。
   “有这回事，但钱我早已交还局里了。”
   “胡说！会计帐上根本就没有这笔进帐。”陈小刚气愤地说：“老实交待，否则对你从重处罚。”
   “天地良心啊！钱是我拿了，后来被局里查出来了，局长李天成负责查的，钱我交给他了。”
   李坤一声不吭，陷入了沉思。因为他知道，李天成是自己的伯父，万一被牵连进去就不好办了。他盯住何强问：“你可要讲实话，钱是怎么给李天成的？”
   “钱是我在办公室给李天成的，我害怕他不放过我，还多给了二千元呢。”
   “好了，别说了，我们会查清的。”李坤打发走何强，又问陈小刚：“小陈，你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我？”陈小刚挠了挠头，“按我的意思应该问一问李天成，到底有没有这一回事。何强的交待应该给予重视。”
   李坤说：“好！我们办事就得认真。案子虽然明了，但钱的去向也应该查清。”
   “对，应该查清，”陈小刚重复了一遍。
   李坤对陈小刚说：“今天是星期六，我家里来了一位客人，你去见见，怎么样？”
  “我？我又不认识！陈小刚有点疑惑。”
   “去了再说嘛。”李坤说：“弄不好你还得感谢我呢！”
    “那好，我也不推辞了，服从命令就是了。”
   陈小刚跟随李坤进了家门，一眼就看见了李芳，惊呼道：“你怎么在这”？
李芳道：“我咋不能来？告诉你，你的李局长是我的堂哥。”
陈小刚用手摸着头，“我……我没想到，天地真小。”
李坤笑呵呵地说：“小陈，我早知道你和我堂妹在谈恋爱。”
陈小刚难为情地叫了声：“哥。”
李坤的妻子从厨房里出来，笑盈盈地对丈夫说：“小陈今天是第一次登咱家门，快出去买一瓶酒来。”
“对对，我就去。”李坤站起，准备出门，被陈小刚拦住了。
“我去，今天的酒我买。”陈小刚转身就不见了身影。
酒买回来了，是瓶“崆峒”。菜上齐后，李坤招呼道：“小陈，来，咱俩划拳。”
陈小刚说：“我只会老虎杠子。”
“行！随你。”李坤道。
……一瓶酒喝完了。李芳和陈小刚告辞出了门，在街上漫步游逛。李芳埋怨陈小刚，“你可真能喝，原来是个酒鬼。”
“李局长也是酒鬼。”
“去，少拿别人给你垫背，滑头。”
陈小刚只是笑笑。
李芳拽了拽陈小刚的袖子问：“哎！我堂哥怎么想起把我和你叫到他家，是不是有啥事没有说出口？”
陈小刚说：“我也不清楚，我也纳闷，他怎么知道我和你的关系，是你说的？”
“我没说。闹了半天你我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李芳若有所思地说：“你们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基本查完了，就是有一个尾巴不好处理，牵扯到领导。”
“领导！”李芳看着陈小刚：“领导怎么了？”
“现在很难说，出纳员说他把贪污款退还给局长了，还外加二千元现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李芳站住了，呆呆的，不知所措。
陈小刚已走出好远，才发现李芳没有跟上来，他喊：“李芳，快点。”
李芳猛地惊了一下，看见陈小刚在不远处的一棵槐树下向他招手。她快步赶了上去，揽住陈小刚的胳膊说：“刚才你的说是真的？”
“出纳亲口交待的，那还有假。”
李芳回到家已经很晚，但她发现父亲李天成还没有睡，躺在沙发上看一本《无处躲藏》的反贪小说。
“爸，你还没睡。”李芳问。
“刚看了一部电视剧，片名叫《正义之剑》，反映的是检察官反贪的故事，情节紧张，扣人心弦，好极了。”
“爸，市检察院在查你们局的案子，你知道吗？”
“知道，你堂哥和小陈就像《正义之剑》中的检察官那样，很神气。
李芳安慰父亲，“爸，他们也是工作嘛，你可要大力支持他们才是。”
“那当然”。李天成催女儿道：“快去睡吧，挺大的一个人了，还让人操心。”
李芳没去睡，和父亲坐在一起。她小声问父亲，“爸，听小陈说你们局出纳员把贪污款退还给了你，还另加二千元现金？”
“对，有这回事。”李天成若无其事的答。
李芳紧张起来，“爸，你应该向他们讲清楚。”女儿望着父亲，双唇紧紧的抿着，显的焦虑不安。
李天成解释道：“怎么说呢？出纳员把贪污款退还，另加二千元现金，这样做是局务会上定的，理由是出纳员贪污公款理应受到惩罚，所以让他多交二千元。钱我没有装入自己的腰包，而是作为小金库，招待上面来的领导。”
李芳愈加紧张焦虑了。“爸，你知道不知道，你的行为是在犯法。”
“胡说！”李天成站起来了，冲着女儿叫道：“你们有种就把我抓起来。”
“你……”李芳气的气喘吁吁。
李天成不想让女儿为自己担心，平静地说：“我早就想把事情给李坤他们讲清楚。出纳员贪污的款是我们局的，我们局当然有权力支配这笔钱，反正钱没有装进个人腰包嘛。”
李芳见父亲仍坚持自己的态度，无可奈何道：“但愿如此！”转身进自己的卧室。
第二天早上，李坤和陈小刚来到李天成的办公室，李天成象似早有准备，直接了当地说：
“你们开始问吧，我打算全部如实托出。”
“好！起初我还有点顾虑，这样好了，我这个当小辈的省去了许多麻烦。”李坤坐下后递给李天成一支烟，问：“出纳员是否在你家里给过你二千元现金？”
李天成马上纠正道：“没有，我敢用40年党龄保证。”李天成肯定地说：“二千元不是在我的家里，而是在办公室。”
李坤又问：“那么贪污款和二千元现金是一次送给你的，还是分两次送给你的？”
“一次，用报纸包着。”李天成回忆说：“出纳员把钱交给我后，我对他说，你要吸取教训。看在你是初犯，就不向司法机关反映了，但党内要给你处分……”
李坤打断了李天成的话：“先别这样说，处理人和事不是你们说了算，也不是我们说了算，而是法律说了算。”李坤见李天成满脸的不高兴，但也顾不得这些。又问道：“你们把贪污款和那二千元罚金怎么处理了？”
李天成垂下了头，内疚地说：“我犯了严重的个人主义，因为经常有上级领导来检查工作，开销大，我就把那笔钱当作小金库使用了。”
“退！全部退。”李坤突然加大了嗓门，几乎是喊道：“你知道不知道，广大人民群众痛恨的就是你们这帮人多吃多占。多吃多占的是什么人？就是你们这种手里有权的人。”
李天成一时无法接受李坤绝情的训斥，反驳道：“我怎么了？一分钱没装进自己的腰包，多吃多占是社会普遍现象。你不要抓住我不放，有本事你查一查你们公检法有没有多吃多占的？还有你们上级以及上级的上级，他们那一次下来吃饭是自己掏腰包？你说，你把他们统统抓起来，当作腐败分子铲除掉，行吗？”
李坤不言语了，占燃一支烟猛吸了几口，激奋地说：“你的事和他们不一样。你们多吃多占的是贪污款，其性质是严重的。必须全部退赔。”
李天成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只好说：“好吧，怎么个退赔法，我听你的，反正头破了不再乎几斧头。”
“很清楚，谁多吃多占了谁就退赔。”
“你这不是害我吗？”李天成哭丧着脸，哀求道：“这不行！吃这部分钱的人大都是主要领导，我能跟他们一一把钱要回来？”
“爸！”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李芳。“爸，咱们先退，别为难李局长了。”
陈小刚也劝道：“退多退少是个态度问题。”
李芳听不惯陈小刚的话，用手推了一把陈小刚，“不会说话就不要说话，咋让人听的不是味。”
李天成已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就势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叹了一口气：“好吧！你们都认为我应该退，那我就退。”
“爸！”李芳高兴地笑了。“爸，咱们都要清清白白做人。”
“对，清清白白做人……”李天成说：“还是女儿懂事。”
李坤和陈小刚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甘肃省平凉市崆峒区人民检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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