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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一只绣花包

来源:作者:杨广虎时间:2013-05-21热度:0


    强子刚回到部队临时驻地,还没有进帐篷,就被连长叫住了。

    连长不容置疑,要关他三天紧闭,说是有战友举报他。

    强子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军令如山倒,只得服从。禁闭室也是临时搭建在山坡上的一顶帐篷,外边站着一名持枪的战士。虽说不黑,但是看着战友们忙来忙去,自己一下子成了闲人,而且不明不白被关紧闭,强子想不通,一赌气,不吃不喝,绝食了。

   俗话说,饭是铁粮是钢。虽说强子小伙子身体壮实,他也熬不过三天呀。他从小听爷爷讲,家不远终南山的道士半个月不吃不喝在山里“辟谷”也照样活,他对母亲说了要学这门“绝技”,还能给家里省粮食,话没说完,就挨了父亲狠狠地一巴掌,你要饿死呀?

   绝食三天,强子饿晕了。等他醒来,他找连长“算账”,光光的脑勺上青筋像蛇子在蠕动,自己不明不白怎么就被关禁闭呢?

   连长说,你还有脸说?有战士举报妮子啊震区救一名老太婆时,收了人家一只绣花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造谣、诬陷,亲爱的战友呀,怎么能这么红齿白牙,平白无故冤枉自己?强子火噌噌从脚下冒。

   难道没有?连长带着鄙夷的神情问。

   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强子倔强地大声说。

   有战友看见,还想狡辩?我们连可是英雄连,抗日时期都不拿群众一分一线。难道八项纪律你不知道,一个来了几个月的新兵就这样见钱眼开,就发不义之财,应该拉出去枪毙!连长拳头在桌子上捶个不停。

   我没有拿,有,没有,有。强子吞吞吐吐说不清了。

   自己想想吧。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如果是真的,就拖你这身军服。连长说。

   强子一下子豁然开朗,原来是这事呀。我确实收到过一只绣花包。他说。

   那还说冤枉?连长暂定截铁地说。

   可是,我没拿。强子倔脾气又上来了。

   承认了还狡辩?连长也生气了,鹰隼一样的眼睛锐利对盯着他。

   强子记起来了。他和战友去震区,在一个山上的孤村发现一名七十多岁的老太婆还死守在屋子里。这座村子已经水电都断了,下面地震堵塞河流形成堰塞湖,孤村成了孤岛,可是老太婆说什么也不愿意离开故土。水在涨,余震不断,房上的瓦片土渣不停的掉,老太婆死活不肯走。强子看战友们劝不动老太婆,不容分说背起老太婆就走,可是她一双布满皱纹的手一直拒绝着,不让她背。他疑惑地看着她,老太婆从炕席下抽出一直绣花包,交给强子说,拿上它我才走。

   救人要紧。没有思索,强子拿上了。山摇地动,余震不断,背起老太婆,强子就奔跑着出去。他多了一个心眼,临出门,将绣花包迅速偷偷又放回炕席下。

   战友们看见了,举报他了。他咋说的清楚?看来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连长,你可以搜身,可以搜我的床。强子说。

   搜身侵犯公民人身权利,搜其他也犯法。一个人要藏个东西,岂能随便找到?连长很不信任地说。

   我没有拿就没有拿。强子掉了眼泪。他生下来就没有掉过眼泪。这是第二次了,第一次是他入伍戴着大红花穿着绿军装雄赳赳气昂昂出村口的时候,看着母亲和一块青梅竹马的二妮流泪了。

   村头那棵老槐树一直挺立着,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我要请假去找。强子对连长说。

   不行。特殊时期不准假!连长声音也高起来。

   就是脱掉这身军长我也要请假去找,还我清白!强子声音更大。

   不行就是不行。连长比声音。

   那个王八蛋冤枉老子?站出来!强子牛脾气上来,骂了起来。

   你敢骂人,继续关禁闭。连长气恼地说。

   指导员听见喊声过来了,劝了劝,简单问了一下情况。对连长说,现在余震不断,我们派一个战友和强子同志去找找看,也彼此有个照应。我们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好吧。现在的年轻人,真是看不出来。连长勉勉强强地同意,又阴阳怪气。

   等着瞧!强子心里想,狗屁安全,派一个人说是照应,换不是监督?以为我榆木脑袋呀!?

   凭着模模糊糊地记忆,强子找到了这个孤村。无论如何,不能给父母脸上抹黑。房屋已被震得七零八落,他丢下那名战士,飞快地跑过去,他要找到那只绣花包。

   跑进屋里,他傻眼了。房子早开了天窗,炕上全是瓦片、土渣,他的脑子一下子成了糨糊,黏黏糊糊。看着炕席上小山丘一样的,强子用手去刨,手破了,流着血,他没有感觉,木然地刨着,刨着;炕席上锋利的竹篾刺进他的五指里面,扎得火痛火痛,他全然不顾,继续机械地刨着,刨着。

   他想到了母亲,想到了清纯可爱的二妮,想到了家里的老母鸡,用爪子刨着,刨着泥土里面的虫子。

   绣花包,绣花包。强子心里叫,幻想着奇迹发生。手上的血和瓦片、土渣混合在一起,血迹斑斑。强子感觉这比拯救一个生命更重要。

   奇迹出现了。一只绣花包从炕席下出现了。强子大叫一声,还我清白!只见这只从泥土里掏出的绣花包,沾满了强子手上的鲜血,包上刺绣着一对戏水的鸳鸯,活灵活现,艳丽无比。强子用手擦去上面的尘土,吹了吹,紧紧地放在他的胸前。

   你的出现比我生命更重要。他喃喃地说。

   呼啦,呼啦,余震开始了。跟随强子来的战士不停地喊着,强子,强子,快出来!地震来了!

强子拿着绣花包,仿佛听不见。

   突然,房上一根大梁砸了下来,跪在地上的强子被重重地砸倒在地。

   战士眼睁睁看着房子埋了强子,他哭着跑着风一般地跑回部队临时驻地。

   救出来的强子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像是兵马俑。他的胸前,死死地放着一只绣花包。

   连长打开了了绣花包,里面用黄纸里三层外三层包了起来,最里面原来是一只翡翠玉镯,淡淡的绿色,幽幽地诉说着如烟的往事。

   这是一只祖上传物?还是定情之物?或许,不得而知。

   不过,翡翠玉镯已碎成几段,每个裂口都染着鲜血。

   什么叫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或许这就是吧?!指导员默默地说。

   强子死了。就埋在了这屋后。坟前栽了一棵小树,和他村头那棵老槐树一直挺立着,

   我们应该相信他。指导员说。

   敬礼!连长大声喊口令,齐刷刷在蓝天下,全连战士都伸出了手,久久不愿离去。

   山川河流,默不作声。

   这只翡翠玉镯有许多说不完的故事。但现在,碎了,没用了。连长说。

    

              2013年5月14日初稿于厦门

                     5月18日定稿于长安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