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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没有雨季

来源:作者:朱玉富时间:2013-04-25热度:0

   记忆像筛子,常常留下让人回味的许多往事。那年8月,大学落榜后,在家中闲着无事,父亲便托人把我介绍到县城煤矿干了一名掘井工,坐着生产队里拉沙子的拖拉机,一路颠簸着,暮色时分,车子在一座煤山的空矿院子里停了下来,院墙外面是一家小餐馆。

   当时,阴沉沉的天已下起了小雨,枯黄的路灯迷迷蒙蒙,弥漫在一片水汽中,街巷中偶尔传来一两声犬吠,听起来更显得凄清和孤独。一种前所未有的空虚感雾一般袭上心头。餐馆大不大,生意很淡。一盏日光灯孤零零地散发出惨白的光,发出“咝咝”的电流声。

   餐厅不见人,找到里间才见墙旮旯里有一个女孩,蹲在地上洗碗碟。女孩的肩显得很单簿,孤单的身影投在污秽不堪的水泥墙面上。被拖拉机颠簸了一下午,心里像倒江水一样难受,草草吃碗面条后,便徒步朝不远的煤矿集体宿舍走去,一路的疲乏使我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我们新分来的工人又安排到那家餐馆吃饭,我们的到来,餐馆里显得生意很忙,里面5张八仙桌旁都坐满了人,昨天晚上见到的那个女孩正端着菜盘子穿梭于每张餐桌之间,我这才发现她长得很美,大概十八九岁的样子,一张清秀的瓜子嵌着两只乌黑的眼睛,忽然靠墙的那张餐桌上吵嚷起来:“小妹,过来跟哥们喝几杯酒”,污言秽语中又夹杂着一声声口哨与浪笑,旁边一个长着大胡了的汉子将手伸出去摸那女孩的胸,女孩似乎见惯了这种场合,只是飞快地用力将手拨开,转身离去。

   因煤矿上还未设立食堂,所以一连几天我们下班后都在餐馆吃饭,一来二往,我便和她混熟了,一次趁生意闲些,我便试探性地问她:“这是不是你家开的餐馆?这般年纪怎么不去学样读书?”女孩垂下了头,沉默少许,才低声回答:“我是从新泰北师来的,因家里穷,念完小学,爹便不让我念啦!”停了一下,她抬起头,轻叹了一声:“父亲长年有病,3个妹妹上学,经在煤矿充电室表的介绍,我才有了今天的这份活儿。吃住算老板的,一个月能挣45元钱,除了给3个妹妹交学费,剩下的可补贴家用!”也许同是天涯沦落人的缘故,慢慢地,我们的心也在靠近。入秋了,一些树叶开始凋零。

   连日来,天一直下着雨,因煤矿地下渗水,煤矿宣布放假。这时我也正好收到一家报社寄来的20元稿酬,带着样报兴冲冲地跑去找她,一见我手里的钱,她满脸疑惑:“还没到月底,你哪里来的钱?”我自豪地告诉她:“这是自己写稿子挣来的钱!”她听后兴奋得孩子似地跳了起来:“唉!想不到你还真行!”我连忙从口袋里抽出样报。她一把抢过去,急切地找到印有我名字的那篇文章,一个字一个字地念出声来,一脸的兴奋和羡慕!煤矿生活的单调乏味,刚来时的那种新鲜感被日复一日的劳作所取代。两个月的井下劳作,人瘦了一圈。刚出校门的壮志豪情已如梦幻般烟消云散。

    一天10多个小时下来,浑身腰酸腿疼,再也没有雅兴去吟诗作文了。工余时间消磨光阴的是一副扑克和一副军棋。日子就这样一天天地打发。一连几个星期,我没有再去餐馆。时光和惰性几乎淡漠了曾有过的一切。一天下午,下着细雨,我和几个矿友还在宿舍打扑克,有人进来对我说:“外面有个姑娘找你,”我走出门,女孩在那边边路口站着,被雨水打湿的刘海遮住眼睛,米黄色的风衣上湿漉漉的。我走过去招呼她进屋坐。一进门她就红着脸向我解释:“我来找表姐有点事,顺便来看看你。”接着她又问:“你最近忙吗?有多长时间不到我们餐馆吃饭了?”我不好意思的搔搔头掩饰着:“活太累,煤矿设了食堂。”她不可置否地一笑,眨了眨那双黑色的眼睛,眉于间留下一丝忧郁:“你几时学会了撒谎?”我的心像被蚂蜂蜇了一下,惶然答道:“每天累得浑身像散了架公的,早就没那份心思啦!”良久,她无语地从包里取出一本巴尔扎克的名著《真正的人》说:“前些天,我在一家书摊看到这本书,就买了下来,不知你是否喜欢?”顿了一下,她忽然变得十分郑重:“我总觉得:你实在不应该放弃写作,否则太可惜了!”然后,她借口说餐馆有事,就起身匆匆走了。

   一个月以后,我的一组诗歌在一家文学刊物上发表了,我再次兴冲冲地跑到那家餐馆,却不见了她的踪影。一打听,才知道她早在一个月前就回乡下老家了。这时我才遗憾地发现,相识几个月竟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20多年来,我挖煤、种田、爬格子……在困厄愁苦的日子,我始终紧握手中的这支笔。岁月匆匆,时光如梭,那本《真正的人》文集,伴随我30余个春秋。女孩清秀的面容和那双乌黑略带一丝忧郁的眼睛,始终珍藏在我的记忆深处。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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