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惑秋15

来源:作者:方鸿惟时间:2012-11-13热度:0

                                           十五

    时近年关,雾云滩的灾民们陆陆续续向安置点搬迁。
    安置新村已是一派人声鼎沸的热闹场面。
    江雯竹没有去安置点,但是江雯竹能够感觉到安置点那些热闹的气氛。不过这些气氛里,没有她包保的老刁叔的一丝味道。
    这个老刁叔啊,从那件事情之后,似乎愧对江雯竹,每天早出晚归,根本不给江雯竹照面的机会。江雯竹后来守株待兔地守了几天,老刁叔每每看见江雯竹,便迅速躲闪得老远,似乎江雯竹是一种瘟疫,他老刁叔避之犹恐不及。
    江雯竹是个有思想的国土人,她知道,她必须攻破老刁叔这个堡垒,这是工作需要,也是责任使然。于是江雯竹就召集刘莉和郑小凡开会研究制定对策,刘莉倒是想出了一个好主意。
    一开始,刘莉并没有太多加入讨论“拿下”老刁叔的方案设计,只是拿着指甲钳精心修理着自己的指甲。见江雯竹和郑小凡你一言我一语地似乎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应对刁钻古怪的老刁叔,于是刘莉懒散地说:“我看如果现在老刁叔 在这里,你们三个真的就像在唱《沙家浜》里的《智斗》选段一样。”
    刘莉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让江雯竹怦然心动,是啊,老刁叔不是喜欢唱《智斗》吗,从小我妈就教我唱过这选段, 郑小凡会拉胡琴,干脆我们去陪老刁叔唱一出《智斗》,说不定老刁叔会回心转意呢。
    把这个想法和盘托出,刘莉张大了嘴瞪着江雯竹,似乎江雯竹是个“怪物史奈克”一样。
    郑小凡觉得可以试一试,说如果老刁叔还不同意的话,我们就算为雾云滩的老百姓们送了一次文艺下乡,既能丰富群众的业余文化生活,又陶冶了自己的情操,反正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这个插曲就这样进行了。
    原以为老刁叔不会轻易同意的,没想到郑小凡将京胡吱溜吱溜一拉,《智斗》的前奏一出来,老刁叔就来了兴趣。嘴里哼着:“咚里德隆咚那个里德咚”就走进了剧情。
    京胡一拉,雾云滩的老百姓纷纷围上来看热闹。
    “这个女人那,不寻常!”
    老刁叔围着江雯竹转着,歌词里带着另外一种探寻的意思。
    “刁德一有什么鬼花样?”
    江雯竹也不示弱,拿眼睛盯着老刁叔。
    “这小刁,一点面子也不讲!”
     郑小凡客串了一把胡传奎。 
    老刁叔:“她态度不卑又不亢。” 
    江雯竹:“他神情不阴又不阳。” 
    郑小凡:“老刁叔,搞得什么鬼花样。” 郑小凡改了歌词,唱完后拿眼睛看着老刁叔,手底下还不忘了吱哩吱哩地拉着调子。
     老刁叔∶“我待要旁敲侧击将她访。” 
     江雯竹∶“我必须查言观色把他防。” 
    …… 
    老刁叔∶“你老公公司业务那么大,这棵大树有荫凉。 你与他要常来往,何必吃苦耐劳瞎着忙?”老刁叔也顺口改了歌词,唱完之后就直挺挺地看着江雯竹。 
    江雯竹∶“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摆开八仙桌,招待十六方。雾云滩灾害点,全部都要搬。尤其白大叔,更要支持俺。不为你考虑,还有闺女呢? 你要不走我还要瞎忙!” 
    江雯竹改起词来,也是随口即来。
    郑小凡:(笑)哈哈哈哈!
     ……
    戏唱完了,周围掌声一片,大家伙对老刁叔的唱功那是早就知道的,但对江雯竹的唱腔和随机应变的功夫以及郑小凡的京胡拉得如此地道感到很惊奇。老刁叔似乎有些意犹未尽,江雯竹却不想老是这么唱下去,因为此行来的预定目的并没有达到。
    此后,江雯竹还断断续续地想了不少办法,包括和老刁叔在学校的女儿取得联系,要求他女儿一起帮着做做老刁叔的思想工作,但还是没有能改变老刁叔那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拗劲。
    久而久之,江雯竹也就失去了继续“追讨”老刁叔的热度,反正汛期暂时还没到,慢慢地再想办法吧。
    江雯竹也没有回家,只是打了几次电话回去询问一然的情况,江明俊基本不在家里住,只有张婶守着电话和那个空荡荡的家。
    妈妈只在家里住了几个晚上就回去了,五十多岁的人过不惯城里那种闹市中的僻静,还是回了乡下。
    郑小凡和刘莉已经都让江雯竹安排回家去过年,偌大的一个国土所只剩下江雯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呆着。离过年的时间越来越近,江雯竹的心里就越是矛盾不安。她想回家去看看自己的女儿一然,但又不敢面对江明俊。
    理性上,她是能原谅江明俊的所作所为的。毕竟,在这个事件中,她江雯竹的责任也很大。可是,要让江雯竹自己先去向江明俊低头,江雯竹觉得这对自己来说,实在是一种耻辱!因为真正背叛对方的,不是她,而是江明俊。
    江雯竹甚至一直在期待着江明俊的回心转意,但是江明俊似乎根本就没有那个意思,压根就没有一个电话,就连最为普通的问候式的电话,他也没有。
    坐在国土所的办公大厅里,江雯竹禁不住泪水涟涟。做女人难,做个坚强的女人更难,做个有事业心想追求点什么的女人更是难上加难啊!
    大厅外面人声鼎沸,快要过年了,外出打工的人都陆陆续续地回家过年。街上一改平日里那些单调的色调,青年男女们追逐在一起,赤橙黄绿青蓝紫色彩斑斓,闪耀着人们的眼睛;平日里那些乡村里特有的寂静也被打工回乡带来的现代嘈杂所替代。江雯竹望着街上车水马龙的热闹劲儿,顿觉孤寂如潮水般一股股向她涌来,这个时候她特别想找点事情做做来打发这些无聊的时光。翻开桌上那些报件,都已经被郑小凡和刘莉整理得井然有序,没有需要她做的事情。翻翻报纸,也没有一则消息和文章能引起她的兴趣,打开电脑,铺天盖地的都是新年即将来临的喜庆画面……
    一切似乎都是那么地美好,可是这些美好不属于她江雯竹。
    江雯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扑簌簌地往地下掉。国土大厅里太安静了,安静得都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此刻的江雯竹多希望有人来办事啊,或者是来所里吵吵闹闹的,也比这样死气沉沉的静谧好啊。可是,望眼欲穿地,也没有一个人到国土所里来。
    就在江雯竹有点绝望的时候,手机却突然响了。
    手机突然的响声给江雯竹带来一阵惊跳,所里实在太安静了,静得能让人感觉到手机里发出的铃声似乎都包含着一丝声嘶力竭的味道。
    电话是郑小凡打来的,询问江雯竹的情况,话语里带着一种明显地关心和牵挂。
    自那次事件之后,江雯竹和郑小凡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那种同事关系。工作上相互配合相互支持,郑小凡也没有再次向江雯竹说些什么,但是江雯竹觉得自己对不起他,小凡是个好小伙子,她不应该让他走向自己。
    但是江雯竹内心里却也还是期盼着郑小凡的关心。这是她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东西,平时她都在努力控制着这些东西不要漂浮出她的心海,小凡,谢谢你,她听见自己的心里对他说。
    简单地寒暄了几句,江雯竹就挂断了电话,她不想给郑小凡有幻想的空间,更不想给郑小凡看到希望的影子,尽管此刻的她是多么想有个人陪伴着她说说话。
    有点恋恋不舍地挂了郑小凡的电话,还没从小凡的电话中转过神,手机却又猛然响了起来。
    赶紧按下接听键,却是妈妈打来的。不知怎么地,一听见妈妈的声音,江雯竹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里的悲伤,在电话里就哭泣起来,电话那边的人儿就慌了神,连问着江雯竹怎么啦怎么啦,江雯竹没有来得及搭话,只是自顾自地在电话里抽泣着。
    良久,江雯竹才止住了哭泣,然后立即安慰起妈妈来。电话那头听见这边不再有哭泣声,才轻声询问江雯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江雯竹沉思了一会,觉得还是没必要跟妈妈说这些事情。快要过年了,江雯竹不想让妈妈因为担心而过不好年。于是在电话里,江雯竹只淡淡地说刚才的失态,是因为来所里办事的人把自己气成这样的缘故。
    妈妈在电话那边就嘱咐了江雯竹几句,随后也就挂了电话。
    此外国土所大厅里就再也没有什么声响。
    这时正值午后。暖暖的阳光从国土所楼房的窗户上照射进来,地面上一片斑驳。江雯竹就坐在阳光照射到的地方,虽然沐浴在阳光里,但是江雯竹并没有感觉到有任何一丝的暖意。
    江雯竹知道,其实自己一直就是多愁善感的,只是因为平时工作太忙,才加固了自己内心这份脆弱的情感防线。再加上平日里刻意的掩饰和克制着自己的情感,在外人眼里,江雯竹就是一个坚强的、事业心责任心都很重的女国土所长形象。可有谁知道,在这些表象中,江雯竹隐藏了多大的哀伤?一边是丈夫的不理解,一边是工作的无尽烦恼。自古以来,忠孝就不能两全,可我只想安心地做一份工作,难道就不能称心如意吗?
    每逢佳节倍思亲。
    江雯竹想她的女儿一然,想自己的妈妈,还想江明俊,不知道江明俊现在在干什么,是跟那个“财务总监”在一起吗?
    江雯竹手里攥着手机,她很想打个电话给江明俊问问他在干嘛,是不是把她抛在九霄云外去了,是不是不要这个家了?
    想不出个所以然,也没有勇气给江明俊打电话。于是江雯竹又想刘莉,这个小丫头也不知道疯哪去了,也不打个电话过来问问我,或者发个信息祝福一下我。
    郑小凡此刻在干嘛呢,是不是还是在想我,还是在担心我?
    这个念头一出来,江雯竹吓了自己一跳,赶紧打住想郑小凡的过程,把思路拉到老刁叔身上来。这个老刁叔,你到底什么时候才开窍啊?
    老刁叔看来是跟江雯竹耗上了,就连女儿放寒假回家吵闹着要下山,老刁叔也没有答应。要知道,这个女儿可是老刁叔的心肝宝贝啊!
    唉,算了,都是一些烦心事,不想也罢。
    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国土大厅里,这些平日里受到压制的情绪就一古脑地从江雯竹身体深处都跑了出来,这些长期潜伏在江雯竹内心里的讨厌的东西,一跑出来就发挥了极大的威力。这些威力在江雯竹的心里爆发,让江雯竹感觉到就是沐浴在阳光里,身上也还是冷飕飕地。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