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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

来源:作者:李满喜时间:2012-10-03热度:0

第一章
丁国斌从李厅长的办公室出来,轻轻的长出了一口气,虽然之前省厅人事处的牛丽处长已就此次的任命同她谈了话,他已有了心理准备,可多少心理还是有些不像往日那样轻松。丁国斌来到省厅已十几年了,那年刚大学毕业就参加了当年的公务员考试,那时公务员考试没现在这么火爆,考试很顺利,笔试考了第三,面试第一,综合成绩第一,顺利的被省国土厅录取。回想起当年的那年考试,丁国斌至今仍感到那是自已此生的得意之笔了,有时也会和妻子聊起当年如何的“过五关斩六将” ,考取了第一名。妻子总是会说“我说状元,你别老躺在你过去的功劳薄上了” 。

妻子吴晓丽同他是大学同学,毕业后,一个考取了公务员,一个应聘到了一家文化出版单位,丁国斌的家不在这座城市,结婚后,妻子这方面没少出力,丈母娘帮着把孩子带到三岁直到上了幼儿园还每天早送晚接,一家子去老人那蹭饭更是家常便饭。因此,丁国斌总感到对妻子有些愧疚。妻子很开通,没有把这些挂在嘴上说事,只是在太累的时候抱怨几句,丁国斌能理解妻子的心情,自己的父母不在身边,孩子几乎是丈母娘给带大的,给了谁家的媳妇也难免会唠叨几句,每到此时,丁国斌便会在妻子面前精心的做上几道拿手菜,美其名曰是犒劳犒劳妻子,哄得妻子转怒为喜。

在省厅工作一晃十几年了先后在地籍处、调控处、法规处工作过,现在人事处的牛丽处长那时是法规处的老处长了,当牛丽处长把他叫到办公室时,他才感到气氛有些严肃,

“国斌” 十几年来,牛丽总是这样叫着丁国斌“最近,汾东区的郭局长到了退休年龄,马上要办理手续,厅党组经过慎重考虑,想让你去临沂市汾东区国土局当局长,厅领导安排我先听听你的意见” 。

虽然这段时间丁国斌也从别人嘴里得知了汾东区的老局长郭义要退休了,可他并没有太关注此事,一则自己现在的工作得心应手,在经过认真调研后连续拿出了几份很有份量的调研报告,对于指导全省的此类问题具有现实意义,他能明显得感到厅领导对他的赏识,听说,过段时间厅里很可能就要进行人事调整,按照目前自己的势头,留在厅里也很有提拔的希望,二则,丁国斌自认为也并不是那种汲汲于官位的人,因此对于这类事情他是向来并不十分在意的。

“国斌,你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牛丽看到丁国斌一时没有回答便关心的问了一句,对于丁国斌,牛丽可以说是看着他成长起来的,情况非常熟悉,家在汾西县,从到厅里到现在也已十几年了,今年三十五岁,做事沉稳干练,待人真诚热情,在多个业务处室工作过,可以说是一步一个脚印走过来的。要说有什么不足,那就是缺乏基层工作经验,在厅党组会研究时,也有同志提出了这个问题,但大家认为,对于一个干部的要求我们不能求全责备,看好的苗子就要放手的用,通过压担子一个干部是很快会成长起来的。

“牛处长,对于厅党组的安排,我认为既是对我的信任,也是对我的鞭策,我自已感到自已多年在省厅工作,对基层工作缺乏经验,担心工作中会出现差错与纰漏” 丁国斌的这番话是发自心底的,毫无做作之情,在省厅工作,政策性、宏观性的东西比较多点。”

“国斌,你的担忧省厅党组在研究时已经充分研究过了,现在中央号召要把年轻干部放到大风大浪里锻炼,我们认为你是具备这种能力的,当然,对于你在工作中遇到的问题和困难,厅党组是会全力支持的。同时,厅党组决定你担任临沂市国土资源局党组成员,文件很快就会下发,你开始把你的工作向刘处长移交,李厅长也要同你谈话。”

丁国斌此时突然感到有了沉甸甸的重量压在了他的肩上。对于厅党组的决定,他除了感到有些意外,但更多的是心中有了一种“临危受命,报效国家”的感觉,是啊,从自己寒窗十载考上重点大学,再到顺利考取公务员在省厅工作,似乎命运之神总在垂青着自己,但他的心中总感到有一种东西在燥动,有一种“驰赴疆场,建功立业”的念头,虽然即将面临的新的工作环境对于自己还很陌生,但厅党组对自己的支持和信任足以让丁国斌的心中燃烧起了期待与热情。

“国斌啊,从你来省厅也已经十几年了,作为一个大姐,我能理解你此时的心情,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你一定要尽快的适应新的环境,作为城区分局的局长不好当啊!“一把手”要面临的困难和挑战会很多,但在原则问题上一定要有清醒的头脑,希望你去了以后能够尽快打开工作局面,分局的工作会很忙,你也要把家庭兼顾好,让丽丽理解支持你。”

李厅长已过了知天命之年,年轻时在县里一步步     干到了县委副书记,参加过援藏,调到省里后,任省厅副厅长,当时是省厅最年轻的一位副厅长,后来又历任省林业厅厅长,民政厅厅长,此次回国土厅任职,用别人的话来讲,也算是杀了个“回马枪” 。李厅长人很随和,有长者之风。即使厅里的年青人见了他也不觉拘束。

“小丁啊,你这一次是书生拜将,年轻人就是要去大风大浪去锻炼。”

李厅长边说边示意丁国斌在沙发上坐下,丁国斌从心底里是十分敬重这位老厅长的,厅里几个年轻人聚在一起时,大家都感到李厅长虽然在工作上对要求严厉,但对年轻人可以说是“谆谆教导” ,让大家感到很亲切。

“李厅长,我下去以后一定尽快打开工作局面,多到实践中寻求解决问题的办法。”

 “小丁,我像你这样的年龄时我是主动要求入藏的,现在回想起来,虽然那几年比较艰苦,但对我的一生都非常有意义。你现在要面对一个新的工作环境,困难和问题一定会有,但要放手大胆的去干,中央号召年轻干部到基层,到艰苦的地方锻炼,这是具有战略眼光的决定,厅党组这次研究让你去,就是希望发扬你们年轻人敢拼敢闯的劲头。”

丁国斌听着李厅长的话,心潮也随之澎湃了起来。想想李厅长这样的年龄本该是求稳的时候了,可他还是在谋划着国土事业今后五年甚至十年的事业,真是立足高远。

“小丁,省厅现在有一个通盘考虑,下一步会有一些基层优秀同志交流到市局、省厅工作,省厅、市局也要到县市局锻炼,你要开好这个头,这样我们国土系统就会形成上下互动的良好局面,我们的事业也会更加蓬勃了。”

“李厅长,我感谢厅党组对我的信任与支持,在新的岗位上我一定会克服自身的缺点与不足,使自己尽快适应新的工作。”

“对于工作中遇到的困难和问题,省厅会全力支持的。对于改革和工作中出现的问题,我历来讲要区别对待,要为下面的同志营造好的干事创业环境,但你一定要严于律己,手中的权力大了,责任也大了,要经得住诱惑,耐得住清贫,如果自身出了问题,那谁也保不了你。临沂市的王玉明局长已经同我交换过意见了,他非常欢迎你的到来,在工作中会大力支持你的。”

王玉明局长在临沂市已工作了快五年了,算的是一位老局长了,两人也可谓老相识。王玉明去省厅有时间总要到丁国斌那儿坐坐,聊一聊最近单位的事情,因此,当丁国斌来到临沂市国土资源局也就显得轻车熟路了。

当丁国斌走进王玉明的办公室时,王玉明正在埋头翻阅文件,桌子上的文件堆得一摞一摞,似乎都要把王玉明的头埋了进去。往常见了面,王玉明总是开玩笑的说自从来到临沂市当了这个局长,人也瘦了十几斤,今天一见,王玉明的话得到了印证。

王玉明招呼着丁国斌坐了下来,“国斌啊,听说你要来临沂,我是很高兴的,我也跟李厅长表了态,一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汾东局的郭局长前段时间就办理了退休手续,跟我说了几次让尽快安排新局长,说他现在是不在其位也不想谋那个政了,现在汾东局也有些‘群龙无首’,因此,对于你的到来,我们市局很欢迎的。”

“王局长,我今天来你这儿报到,今后可就是你手下的一员兵喽,这以后,你指到哪我是一定打到哪”。丁国斌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着。

“国斌,你到汾东局当局长,可要有心理准备。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瞧我,这每天一睁眼就要面对局里这一摊子事,压得你喘不过气来,你当了这个局长,可要有吃苦的准备。”

“王局长,这个我已经充分考虑过了,从能够接受省厅任命的那天起,我也就是做了在汾东苦干的准备。”

“汾东局的情况有些特殊,老郭到了退休年龄,早几年就有得过且过的思想,班子又整体老化,因此,你去了这副担子不轻啊。”

“王局长,在今后的工作我会逐步扭转这种局面,把这支队伍带好的。”

“你去了汾东,我有两个希望同时也有一个担忧。一个希望是你要扭转汾东局过去那种“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得过且过思想,第二是希望你把这支队伍带好,真正锻造出一支作风过硬,能打硬仗的队伍。一个担忧是现在汾东区情况有些复杂,有些矛盾和问题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你去了首先要迅速把情况摸清,要高度重视一些带有苗头性、倾向性的问题。”

王玉明局长的话是这样的入情入理而又细致入微,是啊!对于基层的工作他太熟悉了,他也深深感到了王玉明对他的关心与支持,他的心里涌起了一丝温暖。

对于自己的这次任命,几天来他也听到了各种不同的说法。有的说年轻人么,去区局锻炼锻炼,对于今后的成长会有好处,能够使年轻干部迅速的成长起来;有的说区局工作不好干哪,而且从省厅去到区局工作,这明显是外放么。他丁国斌呆得省厅过他的清闲日子不好,要去吃那份苦,如果有什么闪失,那还不是自毁前程,真是年轻人政治上不成熟的表现。

妻子一开始也不理解他的选择,“我说丁国斌啊丁国斌,我说你守着这省厅近月楼台不好,偏要跑到那偏远地方,你这一去不知背后有多少议论,往后,这家里还能指望你什么?我看你呀是自讨苦吃。”

丁国斌不是没有犹豫过,那段时间,他的思想也一直处在斗争之中。留得省里,平平稳稳干上几年,凭着自己的年龄熬个处长是水到渠成的事,可真要到了分局,要是有个闪失,那对自己的前途就要蒙上了阴影。可牛丽处长那谆谆的话语,李厅长那殷切的目光,都给了他巨大的鼓舞与力量,如果一味的只考虑个人的进退得失,对得起组织上这么多年的关心与培养么?

 “国斌啊,你看这长江后浪推前浪,你都快把我推到沙滩上了,既然你已经到我这儿报到了,那尽快安排任命大会,我一定要亲自去。”

宣布会开的简短而紧凑,是把宣布丁国斌到任到任同欢送郭义局长的会合并一起开的。市局王玉明局长和人事处的任处长,汾东区的蒋区长和分管国土工作的牛副区长参加,汾东局的班子成员和全体干部职工黑压压坐满了会议室。牛丽处长首先宣布了省厅的任免决定,老局长郭义做了简短的表态发言:

“首先我代表汾东局欢迎丁国斌同志的到来,丁国斌同志长期在省厅工作,具有丰富的政策理论知识。来到我们汾东局工作,体现了省厅党组、市局党组对我们汾东的关心与支持,我想,在丁国斌同志的带领下,我们汾东局的工作一定会更上一个新的台阶。我也希望大家能够像过去支持我一样一如既往地支持丁国斌同志的工作,在这里,我也要向多年来支持我工作的大家道声谢,谢谢你们对我的支持与帮助。”

说到这里,郭义站起身向下面的干部职工深深鞠了一躬,他的这一举动赢得了大家的掌声。许多人的眼眶都潮湿了,对于这位局长,大家是理解的。虽然这几年郭义已有了得过且过的想法,但他对大家是很宽容了的,他不想在自己退休之前再去得罪局里的任何一个人了,遇事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大家虽对他的这种做法颇有微词,但他也确实赢得了大家的好感。

郭义不想再多说了,自己工作了这一辈子,在汾东局这局长位置上也干了将近十年,真是尝尽了个中滋味。早几年便有了“告老还乡”的想法,遇事总想等一等、看一看。市里组织的各类比赛,他也没有那心劲去争什么先进呀、第一呀,总是抱着不垫底就行的想法,这几年局里的工作是落套不少,别说那什么先进,就连平时的工作也是已完成任务为原则。老喽!郭义想到此处,不免轻轻叹了一口气,想起自己年轻那会,干工作真是没日没夜,三十几岁就当上了林业局局长,这一干就是近三十年,看着身边的人浮浮沉沉,自己也逐渐的看淡了这一切,只想着哪天安安稳稳的退休回家抱孙子过个幸福晚年。

王玉明在讲话中首先肯定了郭义这么多年在汾东局所做的工作,也对丁国斌提出了几点希望,同时表态市局一定对汾东的工作给予大力支持。

丁国斌在表态发言中表示一定要虚心的学习新的知识,尽快进入工作角色,也希望大家能够全力以赴支持他的工作。

会议结束后,丁国斌送走了领导,办公室里只有他和郭义俩个人。

“小丁啊,对于你的到来,我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啊,喜的是欢迎你来汾东局工作,像你这个年纪正是年富力强干事业的时候,说实话,这几年我也真是有了‘船到码头车到站’的思想了,总想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安安稳稳退休了,所以局里人也说这几年是暮气沉沉。你来了,我想,这局里的工作肯定会有一个大的改观,会扭转这种局面;忧的是汾东的情况有些复杂,这几年咱们这部门处于风口浪尖,垂直管理后好多东西也正在逐渐完善中,你面临的问题和困难会比以前要多,我也是替你担忧啊!”

郭义不紧不慢的说着,对于他来说已经把这艘船的舵交到了丁国斌的手中,他已经能够比较从容的来审视现在的局面了。

对于郭义的话,丁国斌认真的听着,他想要更多更全面的了解汾东局的情况,尤其是郭义作为十几年的老局长,他的话是会代表一部分的意见和态度的。

“郭局长,您在汾东局已经十几年了,这已后遇上问题我还得向您请教。”

“小丁,你太谦虚了,青出于蓝胜于蓝,我想你一定会干得比我好。”郭义若有所思的说着。

 

第二章

汾东区地处临沂市的北部,是一个国有大型企业密布的老工业区域,这几年随着临沂市提出的南移东扩战略的实施,城市的发展重心整体放在南部,随着南部地区近几年的快速发展南北之间的差距越来越明显,这无形中带给了汾东区领导更大的压力,他们热切的盼望着一些大型项目能够落地汾东区,以此带动整个区域的发展,可现在由于每年的新增建设用地指标总是满足不了发展的需求,一些大型的项目也是能眼睁睁的看着花落别家。为此蒋区长同区委陈书记多次要求国土部门要解放思想,广开渠道大力解决新增建设用地指标紧张的问题,那是,老局长郭义没少为此头疼,可问题还是不能从根本上解决。

当丁国斌进汾东区国土局时,给他的感觉明显的感到了这里的陈旧与凝重,这几年汾东局的面貌几乎一尘不变,这里的一切都太需要改变了,丁国斌决定先向分管国土工作的牛区长谈谈自己的工作打算与想法。

牛区长来汾东之前是市规划局的纪检书记,可以说对国土工作并不陌生。现在在汾东区分管着规划、执法、城建、国土等重要部门,可以说是大权在握,但接触过牛区长的人都会对他那种平易近人的作风所感动,在他的身上你看不到某些领导惯常具有的那种架子,他从来不会因为一些工作上的小事区责备下面的人,一年到头总是那么几身衣服换来换去,脚上穿的那双皮鞋也总是“灰头土脸”,从来没有锃明瓦亮过。

这几年,汾东区的基础设施建设可以说有了一个大的飞跃。牛区长刚来那年,正赶上全市基础设施的大规模改造,原先那条通往区政府的破旧老化的道路改造工作被提上了议程,可当时市里资金紧张,一时拿不出钱来实施改造,眼看这次机遇将要失去,牛区长在区政府办公会议上提出了由区里垫资改造,等实力资金充裕了再拨付区里的办法,这一提议当时很多人反对,认为这样会使区里背上很重的负担,如果将来上面给不了这么多钱,谁来补这个窟窿,但牛区长的这个意见得到了蒋区长和陈书记的支持,区里咬紧牙先垫付了工程款,使得这一改造项目按时开工,市里的资金不久后也拨付到位,当人们看到笔直宽敞的这条号称汾东区的迎宾大道时,纷纷佩服牛区长的远见与胆略。

当丁国斌走进牛区长的办公室时,牛区长正忙着和城建局的两位同志商量旧城改造的工作,看到丁国斌进来便示意他先坐下,等安排好了工作牛区长笑眯眯的对着丁国斌说道,“国宾呀,你来了我们汾东区可是委屈你了,在省厅那可是大衙门,我们这小地方怎么方便你施展啊。”

“牛区长,咱们汾东区这舞台可不小啊,别看我在省厅呆了这么多年,可在汾东局工作,我现在还是有些没摸着门道,需要您多指导我的工作。”

“国斌,对于你的到来,陈书记和蒋区长是包邮很大期待的,你也知道,这几年咱们汾东的发展本来就受局限。郭局长加之有年龄大了,人上了年纪思想或多或少就会有些保守,这也是人之常情,你在省厅工作过,眼界肯定开阔,思路也清晰,我们相信你一定会把汾东局的工作打开新局面的。”

“为此,我也是感到肩头的担子很重啊,这几年国土部门处在风口浪尖,尤其在区县这一级,更是浪尖的浪尖。”

“你说的这个情况,这几年也确实存在,国土部门确实有难处,但你放心,陈书记和蒋区长包括我都一定会全力支持你的工作,你就放开手脚大胆的干吧。”

“牛区长,这几年国土管理工作的难点之一就是执法难,难执法,我们的执法环境需要得到改善。”

牛区长突然正色起来,用严肃的口吻向丁国斌说道,“现在执法环境严峻已经是一个共性的问题了,郭局长在任时也同我多次反映过这个问题,你们国土资源局垂直管理以后,一些乡镇领导不再像国土那样全力以赴支持你们的工作,这也是事实。作为区委、区政府施一定会扭转这种错误思想的,你们要发现一起,严肃查处一起,绝对不能姑息迁就。”

“虽然现在我们面临着很多困难和问题,但我们一定会全力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的”,丁国斌斩钉截铁的说道。

“国斌啊,现在要在保障资源的同时也要做好保障发展的工作,我也知道,现在你们国土部门面临着‘两难’局面,但今年区委、区政府提出跨越式发展战略,各乡镇发展的积极性也很高涨,你作为汾东的土地爷也要为汾东的发展多动脑筋啊!”

听着牛区长对自己说的话,丁国斌明显感到了这番话的分量,他知道,自己的工作将会面临更加复杂的局面,在这根钢丝上跳舞不是那么容易。

从牛区长那儿出来刚刚回到办公室,丁国斌便接到了电话,“国斌,你在不在办公室”,电话那头传来了热情而急切的声音。

“你是?”

“唉呀,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是你老同学李小伟。”

噢,丁国斌的眼前仿佛跃出了一个圆圆的始终带着笑容的笑脸,李小伟是自己大学同学,那时俩个人一个宿舍,是走的很近的朋友,李小伟那时还常笑自己读书干什么那么用功,真是书呆子气。毕业后,自己考取了省国土资源厅,李小伟则去了一家房地产公司,虽然平时也通几次电话,但毕竟见面的次数少了,想不到自己刚到汾东局任职,李小伟的电话就来了。

“老同学,听说你现在当老板了,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啊。”

“你瞧你,这再忙咱们这同学还能不叙叙旧,你来了汾东,我也应当尽地主之谊么”。

“小伟,我刚来汾东,很多事情都不熟悉,过段时间我请你”。

“国斌,我现在就在去你单位的路上,见了面咱们再好好聊”,说着电话便被挂断了。

李小伟一进办公室便大声嚷嚷道“我说老同学,你这当了汾东的土地爷,这保密工作做得真好,连我也是刚从别人那儿得到消息。”

“我这也是刚到,这椅子还没坐热,你就来了。”

“老同学,你这汾东国土局局长,可是手握重权啊,这以后你可得照顾着点老同学。”

丁国斌瞧着李小伟,这么多年还是那样,改不了那油腔滑调的毛病。

“老同学,今天中午我做东,好好为你接风。”

丁国斌急忙说道“今天中午我还有事,我看改天有时间我请你。”

“老同学,你这么不给面子可说不过去,” 李小伟边说边上前拉住丁国斌的胳膊往外走。丁国斌本着不去,可看到丁国斌这架式,恐怕不去是不行了,便说道“咱两人去外面简单的吃点,你也向我聊聊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李小伟开着车把丁国斌拉到了附近饭店,饭店虽然门脸不大,但内部装修却相当考究,李小伟提前预定了包间,饭店的服务员径直把他们引到了包间。

李小伟招呼着丁国斌坐下,便开始点菜,在丁国斌的再三要求下李小伟只得简单的点了当地的几道特色菜。

“老同学,喝什么酒?”

“我下午还得参加个会,中午就不能喝酒了。” 丁国斌连忙说道。

“既然你下午有事,我也就不勉强你了,那咱们来点饮料。”

两个人正在说话时,包间门突然被推开了,门缝处伸进了一个胖胖的脑袋。

“李小伟,是你在这儿呀!”

“王总,原来是您!” 李小伟像弹簧似的突然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我中午在这约了几个朋友,不想歪打着却碰到你在这。”

“王总,今天是我老同学丁国斌到汾东国土局上任,中午我俩出来聚一聚,啊呀,这么巧,要不您也在这一块吃。”

“那正是巧啊!” 被李小伟尊称为王总的胖子脸上立即堆下了笑容,“幸会,幸会,不想今天咱们在这儿巧遇,真是缘份。” 。

李小伟连忙招呼胖子坐了下来,“老同学,这是我们佳和实业公司的王达佳总经理,我呀,这几年就是跟着王总。” 。

“丁局长,我听小伟早就说起过你,今日一见,真是年轻有为啊。”

“王总,我也是刚到汾东,这不,今天就被我这老同学拉了出来。”

“丁局长,既然你跟小伟是老同学,那咱们也不是外人,我们公司目前正准备在东曲镇峰西村上一个不绣钢深加工项目,到时,这土地方面的事情还得您多关照。” 王达佳满脸堆笑的说着。

“王总,关于土地手续方面的事,我们一定会做好我们的工作,为企业提供好服务也是我们的职责。”

“丁局长,我也知道现在办手续需要一个过程,您放心,只要到时侯您这儿高抬贵手,我是不会忘记您的。”

“王总,您也别多想,到时侯该我们做得工作我们一定会做好。”

这顿饭并没有吃了多长时间,丁国斌借口去卫生间时去前台结了帐。

 

 

第三章

牛靖副局长笑眯眯的坐在丁国斌的对面,说话总是那样不紧不慢,让人感觉什么事在他面前也急不起来。

牛靖今年也已五十出头了,个子不高,胖胖的,在乡镇工作过多年,来国土局快十年了,自从分管上监察工作就经常打趣自己坐在大火炉上,头发也要比别人早白几年。

今天一上班,牛靖便到了丁国斌办公室汇报近段时期的执法监察重点工作,在来之前先准备了一份汇报提纲,当然对于多年在乡镇工作的牛靖来说,这份提纲只是应急时用的。

“丁局长,你来了汾东局,可是到了这国土系统的一线工作了。”牛靖笑眯眯的冲着丁国斌说道。

“牛局长,这是刀山,是火海,我也已经来了,只要我们齐心协力,我看没有过不去的山峰。”

“这气魄就是不一样,要是搁得郭局长那,他是阿弥陀佛盼着不出事早点退休,丁局长,咱们汾东局就需要你这样的年轻有为的干部了。”

“听说这几年区局也确实不好干,我今天想听听你牛局长的心里话。”

“丁局长,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几年执法监察工作确实难干,不瞒你说,自从我分管上这块工作,没少熬夜加班,人瘦了一圈,可板子也没少挨,丁局长,你下一步是否考虑给我挪挪窝,让我这老骨头也轻松点。”

“牛局长,这执法监察工作啊,确实是个苦差事,可工作难干总得有人干呀,老牛说实话,这活换了别人我还真不放心,你干的这几年,虽然也困难重重,但凭你这一辈子的基层工作经验,我考虑别人还真揽不下来。”

“丁局长,你真是抬举我了,不说远的,咱汾东局就藏龙卧虎,我有时候也想,是不是自己占着坑子不拉屎,说实话,到了我这个年纪,凡事往前冲的劲头真不大了,这几年呀,他们年轻人干得多,”,说到这里,牛靖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接着说道,“这监察队队长的马志,我看人虽年轻,但敢说敢干,很有年轻人的朝气,是个不错的苗子。”

“老牛,我到汾东算是初来咋到,这里的情况我还不熟悉,局里的同志也不十分了解,我真想听听你们这些老同志的意见。”

“厅局长,别的我不敢吹牛,这汾东区我可真是呆了一辈子,先后转过五个乡镇,呆过两个局,四十多岁到了咱们国土局也就不想再动了,这一晃又是将近十年了,这人呀一辈子也过得真快,现在这局里的年轻人都是我看他们成长得,说个自大的话,我在他们面前也真是老资格了。”

牛靖说的没错,在当下中国,这资格有时比能力更重要,“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在郭义当局长的时候,遇事也给牛靖留三分面子,这牛靖数一数,这局里真没几个老人,能力强的在几年也就扑腾着走了,新来的见这牛靖也是会客气三分。这份管执法监察的牛局长真可谓是三朝元老了。

“老牛,你真是头老黄牛,这局里的工作还得你鼎力支持,好好带一带年轻人啊!”丁国斌接着问道,“我挺你口音好像不是汾东人。”

“我老家是河北的,部队转业后就留在临沂,现在儿子媳妇也在汾东,我这根就算扎这儿了。”

“儿子媳妇在哪个单位?”

“儿子在区委办,媳妇在区财政局,要说起来,别人真是羡慕,可我知道,儿子也没啥大本事,好歹有个固定工作,将来我也就放心了。”

刚来汾东局,丁国斌还真没把局里的人都一一对上号,这不刚来了一个星期就开了四天会,各种汇报会、协调会、调研会,只要一开会,会议通知上就要求一把手参加,往往是刚开完一个会就开另一个会,有时还得串场,有时把分管局长都安排出去还有会参加不过来,丁国斌有时想,这当局长的真要是每天都沧得会里,这还有多少时间去解决实际问题。

看着眼前的这位分管监察的牛局长,丁国斌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触动,想牛靖这样在乡镇工作多年的同志,能够熬到今天这个程度在很多人眼中也算是功成名就了,其实很多在乡镇工作的人终其一生有的也只能以一般干部退休,他们生于斯,长于斯,老婆、儿子、姑娘、媳妇、的、三大姑、八大姨都在这儿生活,想想他们所要面对的生活环境可能更加复杂与无奈。

这时,局里分管用地的张勇副局长走了进来,此人身材魁梧,说话声音洪亮,是那种快人快语的性格。

“丁局长,近期咱们局已全面开展了区级土地利用规划修边工作,前期工作已经做了充分准备,这段时间我下去跑了几个乡镇进行对接,今天安排去东曲镇,东曲镇的李汇书记和王玉和镇长想请你去他们那儿指导工作,您看今天是否方便。”

丁国斌来到汾东局正考虑去乡镇跑一跑,熟悉一下下面的情况,同时也同这些乡镇书记镇长增加增加感情,便冲着两人说道:“二位局长,你俩同我一起去,中午可要保驾护航啊!”

丁国斌和张勇乘坐着一辆车,张永大嗓门,边走边向丁国斌介绍着局里的情况。

“丁局长,这几年汾东发展很快,每年用地需求也大,咱们的用地指标年年存在缺口,书记区长有时候不管那么多,叫过你去让在短期内就办理完用地手续,唉,你也知道,现在涉及到一亩的基本农田报批手续就得国务院审批,着短期内办理谈何容易,有时真是把你放得风厢里了。”

“老张,你这情况我也知道,在省厅工作,各地市市长、区长哪个不是伸手向省里要指标,现在是各地都在快速发展,用地指标真是僧多粥少。”

“丁局长,这用地指标紧还是问题的一个方面,这几年发生在安置补偿方面的问题也不少,就拿我们汾东区来说,我们汾东的地类划分为三类,这三类测算下来补偿标准就不一样,为此,我们没少口干舌燥的给群众解释。”

此时,坐在旁边的牛靖也插话道,“是啊,这补偿问题有争议,有时就会引发群众上访,当前,涉及到我们国土部门的信访量占到了汾东区信访总量的一半,为此,我这分管信访工作的副局长没少挨批。”

丁国斌仔细听着牛靖和张勇的谈话,在省厅工作时虽然自己也经常下去调研,从市县领导的口中也会听到类似的话,可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实实在在的砸在自己的心中,让人感到每一句话如此重的分量。

对于这两位长年在基层工作的人来说,他们也许讲不出多少高深的理论,也不会说话时拐个弯,但从他们口中说出的却是在实际中真实存在的。力量来自于真实。丁国斌想,也许,我们真的是太缺乏走到群众中去了。

汽车的一声喇叭声把丁国斌的思绪拉了回来,眼前便是东曲镇镇政府了。

东曲镇位于汾东区的中部,是一个经济相对富裕的乡镇,也是一个典型的城乡结合部,境内大中型企业密布,有人说这东曲镇是汾东区的“小香港”,这个东曲镇也被称为汾东区的“干部窝”,现在在区上任职的县处级干部就有五名,经济总量占到全区的近一半,可以说在汾东区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镇党委书记曲泼和镇长姚保军已经在办公室等候了,见到丁国斌一行走进办公室,曲波大步迎了上去。

“我说丁局长啊,我只当你咋也有四十多岁,想不到你是个小周瑜啊。”

曲波爽朗的笑声顿时充溢在整个办公室,曲波今年四十五,在汾东区摸爬滚打多年,部队复员后从乡镇武装部干事做起,一步一个脚印走到了今天,是汾东区很有威信的一名乡镇书记。

“今天国土局三位大员都到了我们东曲镇,可真是蓬荜生辉。”

说话得的是镇长姚保军,姚保军四十出头,戴一副眼镜,给人一种斯斯文文的感觉,大学毕业后便分配到区委办公室,当了现在区长蒋有为多年的秘书,去年调整干部时蒋有为力荐到东曲镇当了镇长。

 丁国斌以前在省厅下去调研时,也同乡镇领导在一个饭桌上喝过酒,但如此近距离的接触还是第一次。对于乡镇干部,丁国斌从心底里是很敬重的,现在不像以往每年要有GDP考核,而且群众工作也不同于以往,往往是“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这乡镇干部的难处可想而知。

“曲书记,你在这东曲镇坐镇了五年,你说说我们国土局这几年大力支持咱们东曲的工作吧!”牛靖冲着曲波说着。

“那还用说,牛局长只要你高抬贵手,那就更叫体现了对我们的支持了”,曲波边说边向大家抵着中华烟。

“东曲镇就是财大气粗,这一出手就不一样。”张局长边点烟边挪揄的说道。

“还不是托咱土地局的副,这几年经济发展快,村里面的同志们一点心意,”姚镇长接着张局长的话说道。

丁国斌说道:“曲书记,咱们言归正传,现在我去已启动了县级土地利用总体规划工作,咱们东曲镇在全区举足轻重,我们要把东曲的规划修边工作搞扎实,因此,我带了两位副局长和主要业务科室到咱们东曲上门服务。”

“丁局长,感谢您对我们东曲的关心与支持,我们太需要咱们国土部门的具体指导了,我们已经准备了详细资料向咱们领导具体汇报。”

汇报会在二楼会议室召开,姚保军镇长详细的说明了东曲的经济发展、土地利用等方面的情况,姚镇长不愧为汾东区的“一支笔”,说话井井有条,材料有数据、有分析,听后让人感觉很有条理。

对接会在热烈的气氛中进行着,丁国斌详细的询问着一些情况,不是的在笔记本上记录着。

“丁局长,现在我们锋西村正准备引进一个大项目,佳和公司准备上一个不锈钢深加工项目,据预测,投产后能够形成年产值20亿元,利税近2个亿,那可将是咱们汾东区的又一利税大户啊。”曲波这是对丁国斌说道。

 “丁局长,这个项目前期也形成了可行性报告,但是它所选址的峰四村位置有一大部分不在土地利用总体规划内,如果要申报报批手续,先得进行规划调整吧、在进行申报,可这需要一个过程,而且涉及的问题也不是那么简单”。这时张勇插话说道。

丁国斌迅速的在笔记本上记下了这些情况,对曲波说回去后局里要进行研究,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出办法。

对接会结束时已近中午,曲波和姚保军执意要留丁国斌一行人吃饭,丁国斌见推辞不掉便说要吃就在镇食堂吃顿便饭吧,一来显得亲切,二来也节省时间。

在饭桌上,东曲镇所有的班子成员都来逐一向丁国斌敬酒,丁国斌真有些招架不住,这酒不能喝,不喝他们会说你瞧不起人,刻着酒杯一端,丁国斌的酒便一杯接一杯的往肚里倒了。

张永和牛靖见这种场面,俩人你一杯我一杯招架着想替丁国斌挡驾,无奈这东曲镇干部越喝越来劲。

整整一个中午,东曲镇的干部一拔接着一拨来敬酒,丁国斌逐渐的感到头有些晕了,后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四章

接到区政府办通知,丁国斌早早的便赶到了区政府二楼大会议室,今天召开汾东区上半年经济工作会议,各区直部门、各乡镇主要领导做了黑压压一片,整个会议室被人们抽烟所形成的烟雾所笼罩着,三三两两的人们交头接耳等待着会议的开始。

年度经济工作会议按惯例每年召开两次,上半年侧重于分析经济运行情况,各单位汇报工作进度,区主要领导要对整个经济形势做出分析并安排下半年的工作重点。下半年的经济工作会议一般在年终召开,各单位要向区委、区政府交账并汇报明年工作打算,区主要领导要通报对各单位工作完成情况的考核结果并安排明年的重点工作。

丁国斌找到摆放有国土局的座签后便对号入座了,旁边分别是规划局的牛局长和城建局的马局长,两人也是刚到,正在翻阅着会议资料。

“咱们三家这坐在一起,明显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么。”牛局长说道。

“牛局长,这汇报会呀,我看对咱们三家又是‘批判会’ ,”城建局的马局长应声说着。

丁国斌是第一次参加区里召开的经济分析会,看着这阵势,今天会议的火力很可能如牛局长他们所言会冲着自己。

“您二位久经这阵势,我这人生地不熟,你俩可得帮招呼着我点。”丁国斌微笑着向两人说着。

这几年,国土部门处于“两难”境地的一个突出表现就是各地方领导便纷纷向土地部门伸手要地,可每年国家下达的用地指标同这些乡镇领导们的胃口比较相差很远,因此,每年的经济分析会上国土局局长便要承受着来自方方面面的压力。

会议由牛勇主持,首先由各乡镇汇报上半年工作,轮到东曲镇曲波汇报时,曲波是侃侃而谈,讲话中随口举出的经济数据很是让人佩服这位老书记的惊人记忆力,讲话的重点是介绍东曲镇的跨越发展战略,着重讲了引进的不锈钢深加工项目,描绘了项目投产后所创造的产值和贡献的利税等前景。

他正讲着,刚才还在低头翻看文件的蒋有为突然对着话筒插话说,“我看有些乡镇要好好学习学习东曲镇的发展胆略和勇气,他们能够做到的,为什么有些地方就做不到?有的乡镇一天到晚喊招商引资、跨越式发展,可书记、镇长一遇到具体问题就不敢承担责任,什么也得按现成的办,如果别人都办好了,那还要我们在座的干什么?有的地方天天喊发展,去年这个时候汇报的项目到今天还在汇报,我耳朵里都长老茧了。同志们,形势不容乐观,形势逼人呀!现在我报几组数字,你们一听就明白了……”

蒋有为报出的是临沂市辖区九个县市区上半年GDP、外资到账、财政收入、私企项目等指标与去年同期相比的增长数,许多数字汾东区都在别人之后,蒋有为接着说,“你们看到了吧,通过这些数字对比,我们跟兄弟县区差距太大了,今天我要说的是我们跟别人的差距,远远不只是数字的差距,而是思想的差距。因为我们还缺少一种奋发拼搏的精神状态,缺少一种敢于领先的勇气。有人说,现在发展经济要项目没项目,要资金没资金,要土地没土地,能说一大堆理由。但我说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某种意义上说,是一种推脱,是一种借口,是一种不作为。我们汾东区不比别人所处位置差,同在临沂市,为什么别人能做到的,我们就不能做到?但回过头说,发展没有土地行吗?难道我们所有的发展都建立在空中楼阁?要解决土地问题,我看关键也在创新,有关部门必须牢固树立为经济发展服务的理念,千方百计破解难题,寻求新的发展途径……”

蒋有为的这番话,在那样的场合里是很有份量的,对于丁国斌这个刚上任的国土局长来说,不啻是一种压力和无奈。

在接下来的汇报会上,各乡镇普遍反映的一个主要问题就是现在招商引资已经不是十分突出的问题,关键是项目落不了土地,制约了当地经济发展,似乎把责任都推到了国土局的身上。

丁国斌无奈的听着大家的发言,作为一名国土局长,此刻,他的心情有谁能理解呢?一方面十八亿亩耕地红线的历史使命落在了这一代人的身上,本着对历史、对后代负责的精神国土部门肩负起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艰巨的任务;另一方面,经济发展又不可避免的要占用大量的土地,而作为以GDP考核地方政府领导的现有体制下,各级地方领导不可避免的要把经济增长列为首要任务,而国土部门就处于这个历史的“两难”命题中。

轮到丁国斌发言时,会场上静了下来,丁国斌没有按预先准备好的稿子来讲,“今天,是我第一次参加咱们汾东区的经济工作会议,我听了刚才大家的发言是很受鼓舞的,咱们汾东这几年发展势头强劲,这得益于我区制定的跨越式发展战略的实施,但在如此短的时期内要上这么多项目,用地指标紧张的问题就会更加突出,给国土部门的压力也会更大。这几年,汾东国土局做了大量的工作,市局、省厅也给了我们强有力的支持,使我区的发展得到了保障,但现实是我们每年的用地需求同国家下达的用地指标仍然存在着不小的缺口,怎么办?我这个国土局局长也是寝食难安,一方面是十八亿亩的红线不能碰,一方面是发展的积极性这么高,这对矛盾就无法解决么?我想这也在倒逼着我们必须按科学发展观的要求依法依规用地了,不能一方面粗放式的使用土地,一方面又不懂得节约集约用地,这样下去,我们是没有出路的。”

区委书记陈森作了总结发言,陈森在讲话中既讲了要加快发展,又强调了要依法依规办事,尤其是做好涉及群众切身利益的事,同时就明年的重点工作做了安排。

在会议散场时,很多乡镇领导用半开玩笑的口吻对丁国斌说;“丁局长呀,这回就看你土地公公啦。”丁国斌只能无奈的笑一笑。

下午,丁国斌接着参加了由蒋有为组织召开的关于东曲镇锋西村引进不锈钢深加工项目的协调会。

会议首先由东曲镇镇长姚保军介绍了项目的情况。姚保军在介绍中首先谈到了这次招商引资的曲折过程。听来很是让人对东曲镇这领导为当地发展呕心沥血的精神所感动。接着介绍了该项目投产后的诱人前景和为东曲乃至汾东所带来的巨大效益,并且还明确提出镇里已同企业达成意向,将来要留出30%的用工岗位解决锋西乃至当地的劳动力问题。

看得出,蒋有为在听取姚保军的汇报时是很满意的,脸上不时露出喜悦之色,姚保军话锋一转,谈到了土地问题,“现在可以说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关键的问题是该项目能否顺利落地。企业对选址位置非常满意,现在人家就是担心土地问题解决不了,如果拖得时间太长,很可能这个项目会花落别家。”

蒋有为此时说道:“对于这个项目,区委陈书记也很重视,我们已经决定要把它作为区级重点工程,全力以赴抓好各项工作,同志们,说实话,这几年咱们区的经济发展上不去,就是因为大项目少,拉动经济快速发展的经济增长点不多,这次东曲镇能够引进这么一个好的项目,充分反映了东曲镇领导的决心和魄力,应当在全区表扬。下一步,我们要千方百计把这个项目让它在咱们汾东区生根开花,我看,只要我们解放思想,开拓创新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蒋有为的话是在场的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那语气似乎是一种鼓励,又像是号召,但在丁国斌听来更像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局长,你先说说你们环保局方面有没有什么问题”,蒋有为看着环保局的王局长问道。

王局长顿了一下,说道:“关于东曲镇锋西村所引进的不锈钢深加工项目,作为我们环保部门来说,我们一定按照区委、区政府的部署全力以赴做好为重点工程服务的工作,我们环保局已提前做了预审工作,我想问题不是很大。”

“今天,我要再次提出对环保局的表扬,如果我们汾东区的所有部门都能像环保局这样全心全意支持我们的工作,何愁我区的各项工作走不到全市前列”,蒋有为提高了音调说着。

丁国斌和规划局的牛局长对视了一眼,牛局长嘴里嘟囔着“这个滑头的王局长”。

蒋有为扭头向着牛局长问道“牛局长,你们规划局是什么意见?”

牛局长只得硬着头皮说道,“关于不锈钢深加工项目既然已经列入我区的重点工程,我局当然……当然要全力以赴做好这项工作,至于……至于规划的问题现在我还……我还不太清楚……情况不太熟悉……”

“牛局长,请你回去认真的审核一下上报材料,尽快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

牛局长也是个滑头,他知道如果此时说出“不”字,那蒋区长脸上会出现什么表情。

“丁局长,最关键也最重要的还是你们国土局,这土地爷不点头,什么事也办不成啊”,蒋有为似乎是在同人商量,可谁都听得出蒋有为的口气是不容人再说不同意见的。

丁国斌感到了这种步步紧逼的形势,环保局的王局长已经满口应承了这件事,牛局长又不置可否,今天这个球已经被带到了他的门栏处,是奋力的扑出去;还是也来个模棱两可呢?如果在这个会上不能明确的说出自己的意见,那么那将等同于默认,将会给土地管理工作带来不可避免的被动。

“东曲镇锋西村引进的不锈钢深加工项目,我们国土局是高度重视的,安排专人进行了前期工作,由于这个项目涉及到农用地转用,按照现行法律是必须先进行农转地转用审批的,而且选址范围内有一部分不符合土地利用总体规划,规划调整也必须审批,我们正在做这项工作。”

“丁局长,现在问题是投资方拖不起,他那个项目不可能一直等着你,我们要解放思想,创新思路,刚才牛区长同我说是不是可以先搞一个租赁形式,先动起来嘛,边干边报,这样,你们的手续加紧办理,同时也不影响工程进度,这样两全其美,我看还是行的通的。”

丁国斌的思绪快速的转动着,他知道,今天召开这个协调会就是要逼着他们这几个主要部门表态,为这个项目开绿灯,关于边干边报,蒋有为应该很早就有了这个想法了。

“关于边报边用问题,现在国家已明令禁止,凡是在手续不完善的情况下开工建设,都被视为违法用地,不锈钢深加工项目涉及到农用地转用和规划调整问题,我们必须依法依规办理。”

蒋有为的脸上明显的出现了不悦的神色,看得出他是对丁国斌的这番话很不满意的。

牛勇此时说道:“关于这个项目是事关我们全区经济发展大局的,如果只从自己部门角度考虑问题,怎么体现全区一盘棋的原则,我看我们可以以政府的名义出一份会议纪要,相关部门都要表个态,强力推进这个项目工作”。

“我们的意见很明确,在未办理完相关手续的情况下是不能开工建设的。”丁国斌斩钉截铁的说道。

 

第五章

局务会在二楼会议室召开。

丁国斌首先作了发言,“我到局里工作以后,虽然时间不长,但感受很深,这种感受是在省厅工作时无法体会的。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感到我们这个部门在当前的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形势下越来越显示出它的特殊性,也越来越感到有着更多的挑战和考验。当前部里提出‘保发展、保红线’的双保任务要求,我觉得对我们的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们汾东区‘双保’任务如何落实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项新的课题,我跟几位局长商量了一下,觉得有必要大家坐下来冷静的思考,积极地应对,今天的局务会也可以说是务虚会吧。”

牛靖首先说道:“丁局长刚才谈到我们这个部门面临着新的形势和任务,对于这一点,我是感触颇深的。作为分管监察的局长,这几年我真是如履薄冰,说句实在话,这头发也白了不少。在我没来土地局之前,尤其是不分管监察工作之前,我也觉得这土地工作也没啥难干的,不就是办办手续,发发证,管管老百姓建房子,查查违法用地。有人求你,也有人怕你。可过了一段时间,我的想法不得不改变了。当前,我们执法监察工作难干,难干在哪?一则我们的执法监察手段有限,我们的同志在下面发现了违法用地,对于讲理的,通过我们的法律讲解还能够听进去,及时改正,对于那些不讲理的,我们进行制止,同时要立案处罚,这得一个过程吧!由于我们没有强制执行权,我们要向法院移交,大家也知道,这土地违法案件就像一块烫手的山芋,法院一年能受理几件?即便受理了,那处理结果又怎样?这样下去,法律的严肃性和威慑力如何体现?另一方面,大量的重点工程要上马,可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在手续完善的情况下进行的?这里面既有省、市重点工程,也有区里的重点工程,我们国土部门夹在中间是两头为难,你说不让他干,他倒好,跟你说我的手续报了呀,咋没批呢?一句话把问题有推到咱国土局,我们现行土地管理法实行的是用途管制制度,这农用地转用尤其基本农田,涉及到一亩都必须上报国务院审批,那手续是今天报明天就能批得下来?可有的领导不管你这一套,脑袋一热就要让边办理手续边开工,形成了大量的违法占地事实,搞得我们国土部门很被动。”

也许是牛勇的讲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会议室突然沉默了,这时监察大队队长王军说道:“这几年,我们执法监察工作确实如牛局长所说得面临着很多问题,我们执法监察大队作为局里承担执法监察工作的科室,在具体工作中往往会很困惑,我们也感到压力很大,现在违法案件往往最后的问责都会落到国土部门头上,我们在违法行为发生之初就通过公函的形式函告了供电、供水等相关部门,可由于没有有效地协调联动机制,往往会形成‘一家踩刹车,大家轰油门’的局面,而且在执法工作中,由于一些当事人的不理解,有时会发生对我们执法人员漫骂围攻等现象,致使执法人员的人身安全得不到应有的保障。”

“王军说得很对,当然我们的工作中也有需要加以完善的地方”,牛靖接着说道:“在工作中,一是我们要加大法制宣传力度。我们不光要在‘6.25’土地宣传日要组织宣传教育,平时还可以通过各种会议、培训班、新闻媒体进行宣传教育,针对各级干部和村党支部书记、村主任的宣传要更有针对性,在全区营造出依法依规用地的良好气氛;二是要建立起执法监管长效机制。土地执法监察工作不能搞突击行动,从我们现有的人员装备来说,我们也没有过多的力量,因此,只有建立健全执法监察的长效机制才是根本的解决办法;三是我们要对严重的违法案件进行典型通报或公开曝光。我们不是有区电视台么?但真正要做是很难的,关键要看领导的决心”。

张勇此时接着说道:“老牛的难处对我这个分管用地的局长也一样感受很深啊!那儿发生违法用地,便会有人说是用地手续办不了形成的。大家知道,我们国家实行的是世界上最严格的耕地保护制度,涉及到农用地尤其是基本农田,审批程序是非常严格的,一些人不理解,尤其是一些领导同志,往往要求我们多少日之内要把手续办理完毕,可作为我们国土部门,哪有这样的权限?我们用地科的同志往往是提前便介入了重点工程项目,加班加点工作,可有时规划一调整,往往弄得你无从适从,现在这规划,昨天一个样,今天又一个样,变来变去,真是让人没办法。这还不说,现在因为征地补偿问题发生的纠纷也比以往要多,周艳红为此每天要为来访群众做出大量的解释工作”。

用地科的周艳红此时说道:“现在我办公室每天围着一堆上访群众,我得逐一的解释现在的安置补偿标准和办法,有的群众为此还是不理解。”

丁国斌仔细的听着大家的发言,他知道,这些人在基层工作多年,每天要面对大量的实际问题和困难,或许他们的有些观点不够全面和准确,但他们这些意见反映的是基层最真实的声音。在省厅工作时,自己也经常下去调研,但那更多的是一种理论政策层面的研讨,有时也许是一种蜻蜓点水式的样子而已,可今天自己坐到这里,不再是一个下来调研的领导,而是基层局中的一员,可以说,今天会议上所反映出的问题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的使丁国斌感到触动,作为局长,这些问题自己绕不开、推不掉,必须实实在在的加以解决。

王军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王君连忙接了起来,在接听电话的过程中王军的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

牛靖看到王军的脸色有些不对,便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王军放下电话,向大家说:“今天接到举报,反映东曲镇峰西村有违法占地行为,便安排监察队的两位队员会同东曲所的同志一同前往调查,可他们赶到峰西村调查时却遭到了包括村委会人员在内的一伙人的围攻,现在他们被困在了峰西村无法脱身,他们在拨打了110的同时向局里反映。”

丁国斌听到东曲镇峰西村时,突然想到了区里召开的协调会,不就是要在这个村占地么?今天又发生这样一起阻扰围攻执法人员的事件,这绝不是偶然的。

牛靖局长没等王军讲完,便站了起来,“这个峰西村真是无法无天了,我今天倒要看看这张栓福唱的哪出戏,丁局长,我现在就带人去峰西村。”

“我和你一起去”,丁国斌说道。

峰西村的张栓福是汾东区乃至临沂市都有名气的一号人物。说起此人,还颇有些传奇色彩,张栓福不是东曲本地人,由于父亲早亡,年幼时随母亲逃荒到此,落户在了峰西,年幼时家境非常贫寒,常常受人白眼,母子二人忍辱负重,因此张栓福也形成了坚韧、不达目标绝不罢休的性格,同时在做事中也体现着实用主义至上的原则。年轻人因家里穷,别人接连给介绍了几个对象都因他家贫穷离他而去,最后邻村一个姓王的姑娘没有嫌弃他家穷毅然嫁给了他。可那时,除了在地里挣工分没有别的门路,家里窘迫时张栓福甚至悄悄去血站卖过血换取点补贴。改革开放后,穷则思变的张栓福成为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凭着自己的辛勤和胆量,很快便掘到了第一桶金,随后,他的事业越做越大,名气也越传越远。有了钱。张栓福没有像一些人那样开始堕落,而是热心于家乡的公益事业,几年间先后向学校、养老院捐赠了几十万,为此也为他赢得了不少荣誉,先后被选为汾东区和临沂市两级市人大代表。因为头上有着这样一圈关环,张栓福也逐渐的与市、区两级领导过往甚密,成了汾东区的一位知名人物。在财富和荣誉逐渐扩大的同时,张栓福也逐渐变得蛮横了,在村里,没人敢对他提出不同意见,随着他入党并成为村党委支部书记并进而当选为村委主任,在峰西村实际上形成了由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局面。

丁国斌一行的车辆停在了峰西村村委会办公大楼前面。

丁国斌注视着眼前的这座豪华的三层办公大楼,这座办公楼比起周围的民居显得那样的气派与宏伟,无不在显示着大楼主人的身份与地位。大楼门厅前停放着一辆奔驰车,车牌的后几位数相连,这是车主为了显示自己的不同常人而刻意挑选的。

突然,大楼内拥出了一群人,“土地爷驾到,我这是失礼啊”。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冲着他们走来,此人看上去有五十出头,面色红润,穿着考究,从旁边人对他的尊敬程度看来,丁国斌心想此人便是张栓福了。

牛靖迎了上去,“张主任,我们丁局长可是第一次上门啊”,说着向张栓福介绍了丁国斌。

“丁局长,听说您到汾东局任职,我还想着去局里拜访您,今日一见,果真是年轻有为啊!快请到办公室。”

张栓福的办公室足有一百多平米,墙上悬挂着张栓福在参加各类会议时同领导的合影,有些即便是他的一个侧影也会刻意的加以悬挂,以显示着本人的社会地位与荣耀。另一面整堵墙则是几个高大的书柜,里面是成套精美的书籍,对于张栓福来说,那不过是一种装点门面的摆设罢了。

“丁局长,您来我们村这也体现了领导干部深入基层,向您这样的干部实在太少啦”。张栓福说话时总是这样谦逊而恰到好处,让人感到这是一位优秀的农村干部。

“张主任,我今天是在开局务会是突然接到反映说我们监察队的同志在村里遭到了围攻而来救人的。”

张栓福的脸上突然浮现了错愕的神情,“丁局长,您没搞错吧,在我这儿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张主任,千真万确,我们的人还在你们村里”。

张栓福突然把头扭向了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一个人,大声说道,“你去下面了解一下,怎么回事。”再转向丁国斌时脸上瞬间恢复了刚才那和颜悦色的神情。

“丁局长,我也早有心思去您那儿拜访,向您汇报一下我们峰西村的工作,现在我们正在洽谈引进的不锈钢深加工项目已经签订了合作意见书,但没您土地爷的点头这项目无法开工啊!”

张栓福开门见山的向丁国斌说道,他知道今天这一招歪打正着,没有想到丁国斌会亲自来这儿,与其拐弯抹角,不如和盘端出。

丁国斌注视着眼前的这个人,作为农村干部,看得出他的身上具有着那种实干与开拓的性格,但也不乏有着一种狡黠的因素在里面。

“张主任,关于这个项目,区、乡领导都很重视,我们也专题研究过,现在的问题是选址中存在着不符合规划的情况,首先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丁局长,拿我们农民的话讲这叫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啊,我们拖不得呀,只要您这儿高抬贵手,先上车后补票嘛。”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包括监察队和国土所的都走了进来。

张栓福突然厉声的冲着跟进来治保主任吼道,“怎么回事,是谁允许你们这么做得。”

治保主任愣愣地看着张栓福嗫嚅着说,“我……我也是接到群众反映说……说有人在地里瞎转,我们就上前盘问,这几天咱村接连发生几起治安……治安案件。”

‘啪’,一记重重地耳光甩在了治保主任的脸上,“不长眼的东西,这是国土局的领导,你给我立即滚出去。”

张栓福的这出“苦肉计”是如此的自然,似乎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对于发生这样的事情又是如此痛心疾首。

“丁局长,这时大水冲了龙王庙,也怪我平时教育他们不严,今天中午你们都别走,我做东,一来欢迎丁局长的到来,二来也为咱们这几个弟兄压压惊。”

“张主任,我看还是不用了,我觉得你真是该好好教育村委会的人了,我们国土局的同志履行正常的职责都受到了干扰,我想发生在峰西村是不应该的。你们引进项目的急迫心情我能理解,但法律的红线谁也不能逾越,我想这一点张主任是应该清楚的。”

“对对,丁局长,您说得完全正确,您就在峰西村吃了饭再走,也让我表达个歉意。”

“不用了”,丁国斌扭头走出了张栓福的办公室。

 

第六章

这次被围攻的有监察队的两名队员和东曲所的付所长李凯,丁国斌决定去东曲所看一看。

丁国斌来到汾东局后,便一直想着抽个时间去国土所转一转,他知道,基层国土所处于国土资源管理的终端和未梢,直接面对着群众,每天要处理大量艰幸而琐碎的工作,可以说,国土所工作的好坏直接关系着整个土地管理工作的成败。

东曲所位于东曲镇镇政府东,不一会他们便到了所里。丁国斌同东曲所的所长邹伟见过几次面,局机关每周五要召开学习会,传达有关国土资源管理方面的最新法规文件,局里业务科室也会同时安排一些工作,所里的同志都会回来参加,没有特殊情况,丁国斌都是会按时参加的。

邹伟今年三十出头,说话快人快语,做事风风火火,之前在汾东区西铭乡土地办工作,土地管理体制改革后,到了新组建的东曲国土所,在汾东局所属的国土所中算是一位比较年青的所长。

东曲所现在的办公用房还是租赁东曲镇交安委的办公用房,房屋比较老旧,有一块裂了缝的玻璃还暂时用胶带粘着。

邹伟详细的向丁国斌介绍着所里的情况,目前所里共有三个人,除了所长邹伟和付所长李凯,还有一名小姑娘王艳。三个人目前要负责巡查近三十平方公里的原东曲镇、西铭乡、下河乡所管辖的沟沟梁梁,同时还要处理所负责的这三个乡镇二十二个村的土地管理工作,工作量之大可想而知。

丁国斌感到了心情的沉重,虽然这几年也在搞国土所规范化建设,可是基层所这种薄弱的状况在汾东还是没有根本的改变,它们处于国土管理工作的前沿一线,他们理应得到尊重与关心。

“邹伟,现在所里的工作存在什么问题?” 丁国斌询问道。

“丁局长,现在国土资源管理体制改革后,原先各乡镇的土地管理办公室已经撤并,东曲国土所就是由原东曲镇、西铭乡、下河乡原土地办合并组建而成,体制改革后,对于基层国土资源所的土地管理是新课题,首先如何同乡镇镇府协调好关系就是问题,原先土地管理方面有了问题我们可以找乡镇政府寻求解决,可现在有时遇上麻烦事,有的领导就会说你们是直管单位,乡镇政府又没有执法权,我们也没办法,就拿前段时间发生的一起违法占地来说,当时我们及时的发现并予以制止,可当我们拿着报告向镇政府反映时,镇里领导却说,以后就别再给我们打报告了,你们土地上的事我们也管不了,就这样,硬是没接我们的报告。”

这时,李凯插话说道:“现在有的乡镇领导觉得没有耕地保护的责任,对于违法占地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些村干部在此情况下,违法占地的胆量更大了。”

“可不是” 邹伟接着说道“下河乡营村前段时间想搞个小型加工厂,村委主任找了我几次,我给他详细的解释了现在土地管理方面的规定,可没过几天,下河乡的张付乡长把我叫去,说什么对这项目你们也别盯得太紧,乡里领导都同意了,你们就别抓住不放了。结果搞得我们很被动。”

丁国斌听着这两位所长的介绍,现在基层所确实面临着很多问题,“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这局里的工作都得通过所里来实施落实,人员装备情况下,困难是可想而知得。

但他感到很欣慰的是面对着这种局面,从东曲所这两位所长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畏难情绪,他们长年工作战斗在基层,在工作中要付出更多的艰辛和努力,丁国斌为拥有这样一支能吃苦、能战斗的队伍而感到自豪。

“你们所面临的问题应该在我们汾东区来说带有一定的普遍性,我想这其中既有机制的问题,也有个别领导干部的认识问题,我来到汾东后,也在一直思考如何能够扭转这种局面,我想现在市局按市政府要求正在调研起草的耕地保护共同责任机制的办法将为下一步破解这一难题发挥很好的作用,这个意见很快就会出台在市局党组会上。我也提到了基层所规范化建设的问题,市局领导也非常关心基层所的建设,王局长曾专门找我谈过国土所建设情况,下一步要以我们汾东区作为规范化建设的试点,我想,我们国土所的情况会很快得到改变。”

“丁局长,我们苦点累点没什么,我们的工作能够得到社会的理解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鼓舞。”

邹伟充满自信的对丁国斌说着。

正在此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进来了一位喘着粗气的中年妇女,邹伟赶忙迎了上去。

“大嫂,您找我有事啊?”

“这儿就是国土所吧,你就是所长?”

“是啊,我就是邹伟。”

“邹所长,你可得为我们做主啊!”

中年妇女说着突然激动了起来,李凯这时为中年妇女端过来一杯水放在了桌子上。

“大嫂,您别急,慢慢说” 丁国斌询问着这位中年妇女。

“我是东曲镇新城村的村民,我家王大民和王二毛的爷爷是亲兄弟,一直住在一个院里,平时两家人处得挺好的。今天一大早,我家堂兄王二毛说要翻建他家的东房,便叫来了几个民工准备施工,他家东房的后墙是我家的西墙,你这不吭气就要翻盖东房,这能说得过去么?我便过去同他理论,可他却说,这房子是他家的,你爱去哪告去哪告,我说这能由了你,他说这不由我由谁?我家老汉见这情景,准备去他家理论被我拦住,我说我先前去咱国土所咨询,像这种情况充不充许。”

“大嫂,像这种情况他是应当同你协商的,我看你俩家坐下来商量商量。”

“邹所长,现在是坐不到一块了,弄不好,非得打起来。”

丁国斌向着大家说道“走,我们去现场看一看情况。”

当丁国斌一行到达现场时,双方正在对骂着。

“这房子是从我爷爷手上传下来的,当时就是这样子,怎么样,我现在还把我爷爷从地下扶起来。”

“你瞎了眼了,你家修房子连个屁也不放,你眼里还有没人了。”

“咋了,我修我家房还非的你同意了,你算老几了?”

“咋了,你还有理了,我看你这房子修成了?”

牛靖走了上去,“你们这是怎么了,俗话说‘远亲还不近邻,近邻还不如对门’这一家人的何必伤了和气。”

  张勇也走上去把王大民拉到了旁边,“我说老王,你们这亲戚咋还能不互相让着点,干嘛生这么大气。”

  王大民气呼呼的说道:“我说领导,这也不是我跟他过不去,这在一个院里住了这么多年,两家人也没红过脸,可今天这事,他气也不吭就要动我的墙,我跟他理论,他还跟我急,说什么不让我走院门了,你说这讲理不讲理。”

  张勇跟丁国斌相视一笑,丁国斌说道:“老王,你们这呀就是呕了一口气,你说这平时处得挺好,就因为他修房没吭气,他考虑得是有些欠缺,但双方为此伤了和气,我觉得也没必要,互相都替对方考虑考虑,事情也就过去了。”

  “是呀,我一开始也没打算跟他生气,可他刚说话就跟我瞪眼,我也生了气,这不,我家的怕我俩动了手,赶忙去了国土所,把你们请了来。”

  “老王,别生这气了,两家人的和气比什么都重要,俗话说‘家和万事兴’ 你们这老兄弟俩有啥说不过去得。”

   那边牛靖也正在劝导着王二毛,“我说老王,你这修房子这么大事,怎么也不跟人家吭个气,这礼多人不怪,你要先吭个气,他能不同意了。”

  “我也是因为急,我还想着,这一个院里住着,他家还能不知道我这情况,谁想,他还跟我急了。”

  “你这也是做事欠考虑,你说你们这一吵,让左邻右舍听见多难为情,这以后两家还怎么相处?我看你过去先说句软话,这事情不就过去了?”

  看着双方都有和解的诚意,在丁国斌等人苦口婆心的劝说下,双方终于原凉了对方,中年妇女执意的要留他们吃饭。

  “大嫂,这顿饭我们就不吃了,看到你们和好如初,我们就高兴了。”丁国斌笑着说道。

 

                      

第七章

 

黑压压的人群像一团乌云积聚在了工地上,而且随着人们的陆续到来还在面积还在不断扩大着,似乎双方的情绪都到了燃烧的临界点,只要一点火星就可以把现场气氛爆炸,双方的对峙已经持续了近一个小时了,一边是峰西村的村民,有的手中拿着来的路上捡得砖块,有的手中握着平时下地用的农具,一边是工地临时召集起来的工人,包工头给他们配发了木棒、铁锹等东西,两群人似乎都在等待那个沸点的到来,现场的热度在持续增加着。

丁国斌接到牛靖的电话时还不到七点,电话中能够明显的感到牛靖的急切与焦虑,“丁局长,你刚到汾东区,就突发这么一桩事,我不得不立即向你汇报,现在在峰西村一处施工现场聚集了几百号村民同工地施工人员正在对峙,气氛很紧张,如果不能妥善处置,后果难以预料” ,李局长反映东曲镇的姚镇长也已经到了现场,丁国斌感到了事态的严重,他对牛靖说道:“牛局长,我现在立即赶往峰西村,你们先做好群众的思想工作,千万不能使双方矛盾激化。”

当丁国斌赶到峰西村时,现场的紧张气氛正在逐渐升级,对峙双方随时都有爆发冲突的可能。姚保军已经安排镇政府工作人员在双方之间站成了一排,临时起到隔离带的作用,以避免双方发生肢体冲突。同时,立即通知峰西村村主任张拴福到现场,可张拴福的电话却一直关机,去家里找人,家里人说从昨天晚上张拴福便没有回家。

姚保军看到丁国斌后急忙迎了上来。

“丁局长,现在情况很复杂,虽然我们已经做了工作,可现在群众的情绪还是很激动,随时都有发生冲突的可能。我已经向曲书记做了汇报,他正在市里开会,现在请了假正在往回赶。”

“姚镇长,我看现在当务之急是先控制住事态,劝解群众冷静的反映问题。”丁国斌说着。

牛靖这时也赶了过来,“丁局长,冲突的起因是昨晚位于峰西村村北的这块地一夜之间突然被施工队的人开着铲车连地上的庄稼推平,并且临时搭建起了二十几间简易的彩钢瓦房,今天早上,当村民发现时,施工队正在垒围墙准备把这三十多亩地围起来,愤怒的村民推倒了围墙,施工方也召集了几十号人,双方现在情绪都很激动。”

丁国斌一边听着牛靖的介绍一边同姚保军向现场走去。这块地位于峰西村村北,只见满地是被铲车碾压的东倒西歪的庄稼,有的地方已被挖出了深深的大坑,地的西北角上临时搭建起了二十几间简易的彩钢瓦房。

看到丁国斌他们的到来,人群突然涌动了起来。人群中有人喊道:“姚镇长来了,让他给我们一个说法。”“对,还有国土局的,这事不能不给个答复。”,黑压压的人群把他们围在了中间。

丁国斌大声的说道:“大家安静一下,我是汾东国土局的局长丁国斌,我也是刚知道这个情况,我和姚镇长就是来处理这件事的。”

“丁局长,这现场你也看到了,你们一定要对违法分子依法处理。”人群中有人喊道。

丁国斌转身走向了施工队,“你们哪个是负责人?”

施工队中出现了小小的骚动,这些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们显然是被刚拉来的。

“你是谁?”这时施工队中站出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我是汾东国土局的局长丁国斌。”丁国斌大声的说着。来人显然是心里发了慌,但随后恶狠狠的说道:“我不管你是什么局长,这块地我们已经买了,谁也别拦着我们施工。”

“你难道不知道国家法律严禁土地非法买卖,你们这是犯法的。”

“犯法?我们有同村委会签的合同。你给我让开。”来人手中拿着木棍向丁国斌走来。

“我看你敢?”丁国斌大声的厉喝道,也许是被丁国斌的大喝吓了一跳,来人止住了脚步。

“我告诉你,你们这样做是犯罪行为,你要为此承担法律后果。”牛靖一边说着一边站到了丁国斌的旁边。

一阵呼啸的警笛从远处传来,这是牛靖担心现场会发生意外而向当地110报的警。

这时从彩钢瓦房中跑出了一个人,气喘吁吁的跑到了丁国斌面前,“啊呀,我说各位领导,这真是误会,下面的人不懂事,刚才我向王总汇报了情况,王总把我臭骂了一顿,请各位领导原凉。”

此人一边说着,一边向身后的人使着眼色,示意他们向后退一退。

“你们王总就是王达佳?”姚保军向来人问道。

“对对对,就是他。”

此时姚保军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姚保军接起电话向旁边走去,听着听着姚保军显出了为难的神色,随后他向丁国斌走来把电话递给了他,

“丁局长,我是曲波,事情的大致情况我也了解了,现在的这个项目是区重点工程嘛,一小部分人闹事是有他们个人目的,如果都像他们这样,那我们的发展环境如何保障。”电话那头曲波的声音显得不紧不慢。

“曲书记,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未批就用,而且在没有任何补偿的情况下就推掉了群众的庄稼。”

“丁局长,不要小题大作,这帮人是谈不拢的,他们会漫天要价,随后他们会拿到应有的补偿的。”

“曲书记,他们这是在明目张胆的违法,我们怎么能置之不理。”

“丁局长,发展总要有个规范的过程,我们总得充许先行先试嘛,丁局长,这不是我个人的意思,区里领导也已经点头了,我看,你就别太认真了。”

多么冠冕堂皇、多么振振有词,亏他们能说得出来,在没有办理任何手续的情况下,连夜违法施工,这也叫先行先试,丁国斌感到自己的呼吸在加重着。

姚保军低声的同丁国斌说道:“丁局长,我一开始也感到很为难,但请你放心,关于曲书记的意见是没有经过东曲镇领导集体研究的,我作为东曲镇的镇长,我支持你的决定。”

丁国斌望着姚保军点了点头,随后冲着施工队说道:“第一,你们立即停止施工,把人员撤出工地;第二,对于破坏的耕地要立即开始恢复原状并拆除违法建筑;第三,对于对村民造成的损失要全额补偿。”

“牛局长,你立即安排监察队的同志立案,工作一定要细致认真。”丁国斌向着牛靖说道。

施工队的人看到这种阵势,只好悻悻的组织了人员撤离。

丁国斌扭身向着群众说道:“请大家放心,这件事我们一定会依法处理。

这时,人群中有人喊道:“丁局长,你一定要秉公办事。”“丁局长,我们相信你这样的干部。”“丁局长,这伙人既然敢这么做,你能查得下去么?”

“请大家放心,这件事我查定了,一定会给大家一个答复。”丁国斌斩钉截铁的说道。

局务会的气氛有些凝重,丁国斌通报了发生在峰西村的情况,随后让大家说说意见。

牛靖首先说道:“发生在峰西村的这件事,我认为是一起典型的违法占地行为,而且严重损害了群众的利益,群众现在的情绪很激动,如果我们处理不当,很可能会引发更大的事态。另一方面,有些领导希望我们为这个项目开绿灯,通过各种方式向我们打招呼,向丁局长施压,我想,在这件事上,我们一定要坚守原则,我是赞同丁局长的处理意见的。”

张勇这时说道:“关于峰西的这件事,我们也要从大局考虑,这个大局是什么?大家知道,我们国土部门现在有时真是在风箱里,如果我们硬卡住,那矛盾和问题会统统向着我们,但办理手续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既然牛区长表态可以边报边建,我想在做好群众补偿的前提下,我们也可以适当的采取些灵活措施。”

张勇的意见引起了大家的热议,丁国斌静静的听着大家的发言,一边是坚持原则得罪人,一边是顺水推舟落人情,是啊?张勇的意见不是没有道理,在目前的情况下,或许是一条折中的好办法,既能使项目顺利实施,又能使自己落一个为发展敢于承担责任的名声。

但如果这么做,国家法律的严肃性谁去维护,群众的利益谁又去维护,

牛勇的面色阴沉着,听完丁国斌的汇报很长时间没有吭气。丁国斌明显的感到了空气的凝重,他知道,牛勇的沉默想要向自己表示着什么。

“国斌啊,”牛勇开口说道,“对于这个项目,这是区里确定的重点工程,蒋区长已经说了,要为它保好驾、护好航,你们这么一处理,让区政府很被动嘛!”

“牛区长,他们这是在未办理手续的情况下擅自开工建设。”

“发展就要敢闯敢试,对于领导来说也要敢于承担点责任嘛!”

丁国斌知道以后的情况也许会更加复杂。

 

第八章

 

拖着一身的疲惫,丁国斌回到了家中。

刚一推开门,便看到自己的大学同学李小伟和那位佳和置业的老总王达佳坐在了客厅,妻子吴晓丽正陪着他们说话,看到丁国斌进来,李小伟连忙站了起来。

“我说丁大局长,这忙得连家也顾不上了,嫂子又得上班,又得照顾家里,刚才我还和嫂子说,你的多理解国斌的工作。”

“你嫂子理解我,我这一天到晚不着家,这家里的事全靠她了。”

“丁局长,这以后家里有啥事,您吩咐一声我们就办了。”王达佳胖胖的脸上堆着笑容。

丁国斌做到了沙发上,瞧着李小伟和王达佳,李小伟觉得尴尬,连忙说道:“今天王总特意来,主要意思就是想跟您坐坐,这也应该到家里拜访嘛,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这越走越近。”

丁国斌瞧着李小伟说道:“你呀,也别给我绕弯子,你这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说你今天来是想跟我说什么?”

“你瞧你说得,这没事我就不能来,就不能来看看你和嫂子”,李小伟说道。

“国斌呀,这小伟多会才来一趟,这一来你就这态度。”吴晓丽连忙说道。

“对对对,我这来呀还有一层意思,就是向丁局长赔罪来了,”王达佳说道,“这下面的人不懂事,有冒犯您的地方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已经安排了他们,以后国土局的人再去必须尊敬。”

“王总,关于锋西村的事情,上午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们必须立即停止施工,恢复土地原状。”

“丁局长,这个项目是咱区政府对外招商引资的项目,而且我们前期也做了大量工作,这现在说停就停,我们企业承受不了呀!”

“王总,从这个项目一开始,我们的意见就很明确,在没有完善手续的情况下,不能开工建设,你们这样做是在违法。”

李小伟此时连忙插话说道:“我说咱们聊点别的,这总不能一天到晚总谈工作呀!对了,嫂子,这孩子现在念几年级了?”

吴晓丽听到问起孩子的事,眉头皱了起来,“说起孩子的事,我就心烦,孩子今年应该上初中了,为了学校的事这几天正发愁,按孩子的分数也只能就去普通学校,可看着周围同事的孩子一个个都去了名校,为这事我这两天正犯愁。”

“嫂子,你这事今天可是说巧了,这王总他小姨子就是咱市教育局分管初中这块的,你这事一句话就能办成。”

“丁局长,这孩子上学的事您就包在我身上,别的事不好说,这件事包在我身上。”王达佳满有把握的说着。

“孩子的事,我已安排好了,不需要王总费心了。”丁国斌说道。

“老同学,这王总也不是外人,你也别客气”,李小伟尴尬的说道,“这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对了,王总前段时间去外地,带了两条烟回来,也没什么意思,想让你尝尝。”说着便同王达佳站起身准备走。

“小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抽烟,这烟你一定得带走。”丁国斌连忙从沙发旁把一个黑塑料包裹拿起来塞到了李小伟手里。

“老同学!你这就多心了,这两条烟也就是王总的一点心意,你这叫我怎么拿着出门。”李小伟顺势往丁国斌怀里推去。

“小伟,你要不拿走,这以后可就别登门了。”丁国斌严肃的说着。

“这,这……”李小伟和王达佳走出了丁国斌的家门。

上午,蒋有为和陈森共同参加了全区安全生产工作会议,丁国斌待散会后向他们汇报了峰西村发生的事情。

蒋有为面无表情的说道:“关于峰西村的情况牛区长已经同我说了,我看这件事还要一分为二的看待。事情既要处理,同时为发展创造条件的工作也不要受阻,你们国土局要解放思想,要勇于创新嘛。”

“蒋区长,这是一起典型的违法占地事件,如果我们不采取措施,峰西村的村民会再次上访,后果难以预料。”

“国斌,我又没说这件事不应当处理,我只是说你们也应当在坚持原则的同时采取灵活性,也得为汾东的发展营造好的氛围嘛。”

丁国斌的脑海中闪烁着“灵活”,“ 创新”这几个词,他明白蒋区长不便明说的地方正是希望他能够领会并贯彻的地方。丁国斌感到似乎有一团团的雾气向自己压来,压得自己的胸口很闷,可是当自己伸手去抓时,却又什么也抓不到。

对于峰西村发生的这件事,蒋有为也是很恼火的,他在听完牛勇的汇报后严厉的批评了施工方和峰西村委会的这一做法,甚至表示要严肃处理,同时要追究相关人员的责任。但是当他转念一想,尤其是听完牛勇关于这个项目如何费力才引到汾东,蒋有为又犹豫了,他想为这个项目再留条路。他知道,如果自己表态要严肃处理,那汾东的一批干部要说自己不能为汾东的发展担责,不能为下面的干部做主。

陈森书记表态了,作为汾东区的“一把手”,他的角色并不超脱,他知道,这件事上自己必须有一个明确的态度,或者说他的态度将影响到此事的处理进程。

  “关于这件事,我想我们是应当慎重的,一方面汾东的发展确实需要项目的带动发展,我们应当努力营造一个良好的发展环境;另一方面,我们也要为我区营造良好的法制环境。在区委常委会上,我多次说过,汾东要走科学发展的路子,刚才国斌在汇报情况时,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就是在经济发展的同时我们是否必须以资源环境为代价,必须以不规范的行为甚至是以跟法律规定相冲突为代价,我想这并不是一对不可调和的矛盾,我们完全能够走出一条科学发展的路子。峰西村的事情向我们提出了一个严肃的问题,我觉得我们每位领导干部都应该认真的思考,如果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能正确处理,那我们将要犯历史性的错误。我同意国斌的意见,要立即立案并严肃处理,同时要切实维护好群众的利益。”

  陈森的话是掷地有声的。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时候做出这样的决定,这是对丁国斌意见的莫大的支持与肯定。从会议室出来,丁国斌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蒋有为听到陈森的意见后,做为区长,他已经不好再说什么不同意见了。对于陈森的决定,说实话,他从心里是赞同的,如果每个项目都像峰西村这样搞,那后果将是灾难性的。

丁国斌决定立即召开局务会,会上牛靖详细汇报了案情,有的人表示要立即立案处理,防止事态扩大。也有人提出还是要稳妥慎重,避免被动。丁国斌听完大家的意见说道:“峰西村发生的事,是一次正义与邪恶的较量,是维护国家法律的行为,做为我们执法部门一定要把维护法律的尊严放在第一位。同志们要敢于顶住各种压力,排除各种阻挠一查到底,我在这郑重表态:在这件事上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我们一定要坚决的处理。”

勘测报告很快便出来了,被破坏的面积达到了29.8亩,已经够了追究刑事责任的标准。这几天,张拴福在上面活动得很厉害,把能动用的关系都动用了,局里的人去找了他几次都不在家。家里人不是借故有事,就是推托说在医院看病。案件的处理一时陷入了尴尬的局面。

丁国斌这几天很着急,他知道,这是张拴福的缓兵之计,等着事情淡化之后再寻找转机。这时,他接到了区委办的通知,叫他去陈森办公室。

“国斌,快坐下,今天找你来,是想听取你们关于峰西村这个案子的进展情况?”

“陈书记,现在很明显张拴福想拖延时间,想着周旋到底,他躲着不露面,可在上面活动的很厉害。”

“最近一段时间,我也听到一些消息,作为你们国土部门一定要坚守原则,顶住各种压力和阻挠,张拴福一定要为他的行为负责。”

“陈书记,我认为现在应该果断采取必要的措施,对于张拴福这种明目张胆的违法行为而且勘测报告出来后违法事实已经很清楚,在现在拒不配合调查的情况下,我看可以请公安机关介入协助办案。”

“国斌,我同区委他领导分析后,也认为现在应当以快打慢,不能再让张拴福同我们绕弯子了,我们决定安排公安机关介入调查。你们在一线工作,这段时间工作比较辛苦,压力也很大。希望你圆满地完成这项任务。”

“陈书记,您放心,我们一定会周到细致的开展工作,早日结案。”

丁国斌从陈森办公室出来,感到了大战前的一种无名的兴奋,同张拴福的这场斗争快要见分晓了。

公安机关介入调查工作并不顺利,区人大一位副主任以张拴福是区人大代表为由向区公安机关质询,要求停止张拴福的调查。区公安局的领导一时犹豫起来,张拴福的能量正在逐步释放。

事情到了关键时刻,如果这时退下来,案件很可能前功尽弃,继续往下查,干扰的阻力正在越来越大。矛盾和问题摆在了丁国斌面前,作为汾东国土局的局长,他不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复杂,但作为一名共产党员,面对现在土地管理日趋复杂的形势,他感到肩头的担子更加重了。同张拴福的这场斗争,是关系国家法律的严肃性,事关峰西村百姓的根本利益。丁国斌决定去再次向区委陈书记汇报。陈书记听取汇报后当场决定:这件案件不管涉及到谁,有多大的阻力都要一查到底,决不手软。并安排区纪委同志介入调查。

纪委的同志提前介入了调查,第二天,张拴福被叫到局里接受询问谈话。

“姓名?”

“张拴福”

“职务?”

“峰西村村委会主任”

“张拴福,你知不知道你的这种行为违法?”

“违法?我这么做是在促进峰西村的经济发展,那几十户人守着那几十亩地,他们能创造什么价值?如果项目成功上马,那将能够创造多大的产值,将为汾东创造多大的贡献。”

“张拴福,你的这种行为叫破坏耕地。”

“我破坏耕地,我这叫发展经济,你们国土局是在阻碍经济发展,是在打击干部。”

张拴福的话中带着些许傲慢与无知,丁国斌看着眼着的张拴福,突然感到像张拴福式的干部真是当今社会不乏其人。

“张拴福,你别打着发展经济的幌子,任何人不管以任何理由都不能触犯国家的法律。”

国家法律这四个字仿佛一根电线触动了张拴福的身体,张拴福突然情绪激动起来,这时戏剧性的一幕突然出现了,张拴福突然从坐着的椅子上滑落下瘫在了地上。

面对突然发生的这一幕,在场的人都愣住了,丁国斌在吃惊了几钞钟后镇静的对大家说:“赶快打120送医院。”

几分钟后,区中心医院的急救车停在了门口,大夫看了张拴福的情况后便将他抬到了车上送到了医院。

不久,即从医院传来消息,医院方面出具了张拴福患有高血压、糖尿病等多种疾病的鉴定报告,建议立即住院治疗,不宜受外界打扰。社会上各种各样的小道消息开始散布传播,有的说:张拴福是为了村集体经济发展而累病的,有的说张拴福是被气出病来的,各种舆论压力向着局里压来,风言风语也在社会散布。

又一道难题摆在大家面前,如果这时搁置,那局里也可以说得过去,如果继续追查,将面对更大的压力与被动。局领导班子经过慎重研究,决定要顶住各方压力,将该案彻查下去。

情况向市局进行了汇报,市局领导完全支持局里的意见,并申请市中心医院对张拴福重新做一次全面检查。

面对着市中心医院出具的身体健康的鉴定结论,张拴福低下了头。

 

                      第九章

 

夜晚的山上像墨汁铺开一样漆黑一片,只能听到虫子的低吟。

邹伟和李凯已经是第四夜在此守候了,前段时间有人举报夜间有人在山上采煤,他俩便加强了在此处的巡查工作。

晚上的山风呼呼的刮着,俩人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上走着。对于这一带的村民来说,往往利用夜晚去盗采山上的煤炭,经常是是两三人一伙,由于多是浅层煤,盗采难度很小,往往挖了便跑,给查处带来很大难度。

连续三天的守候已使俩人很疲劳了,在这漆黑的夜晚,他俩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周围的情况。

突然,邹伟似乎听到了什么,停下了脚步。

“李凯,我好像听到了三轮车的声音。”

李凯站住后仔细听着,“我也听见了,应该就在这山梁的后面。”

俩人顿时清醒了许多,加紧了脚步向山梁上走去。当他们登上山梁时,只见三四个黑影正在一辆已装满煤炭的车边,似乎他们决定要走。

邹伟和李凯对视了一眼,如果放走了他们,那么今晚上的守候又将泡汤,而且很可能这条线索就将断掉,为以后查处工作带来更大的难度。

邹伟和李凯冲了上去,“站住,谁也别动”,邹伟大声喊着。

那四个黑影似乎没有想到此时会有人出现在他们面前,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邹伟冲到跟前时,四个人已经反应了过来,当他们看清现场只有俩个人时,其中一个人大喊道:“你俩给我们让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李凯跑到了邹伟旁边,此时他们要面对的是四个急欲逃跑的歹徒,力量的悬殊是明显的。

“你们这是在犯法,现在立即同我们回所里去” ,邹伟大声地向他们说着。

“就你,你快给老子让开,要不别怪我不留情”,说话时那人从车上取下了一根棍子,其他三个人也纷纷拿出了木棍等凶器。

在这样的情况下是选择先让开,还是同他们较量,很明显,邹伟和李凯处于明显的劣势,如果不让开道路,这四个人很可能狗急跳墙会对他们下毒手,可让开,这些人将很快跑得无影无踪。

邹伟和李凯像一面墙稳稳地站在了他们面前,也许是被这股大义凛然的气势所震慑,有两个人向后退了退想转身跑。

突然,一个大高个子向邹伟和李凯冲了过来,手中挥舞着木棍狠狠地向他们砸来。李凯看清此人是附近上峪村的牛二,俩人向旁边躲闪,就在这时,那三个人也向他们来,想冲出去跑掉。

当邹伟和李凯扭身想挡住他们的去路时,突然从黑影里砸向了邹伟狠狠的一棍,棍子砸在了他的头上,一声沉闷的响声后,邹伟瘫软的倒在了地上。

李凯猛扑了上去,用身体着挡住了邹伟,身上也同时被打了狠狠的打了几棍。

当丁国斌接到电话时已是凌晨三点,邹伟被紧急送到了汾东区中心医院。赶到医院时,邹伟已被送到了病房,头上的伤口缝合了十几针,李凯由于背部受伤,所幸没有大碍,但背部有几片黑黑的淤青,大夫建议李凯休息,但李凯执意要照顾邹伟。

病床上躺着的邹伟向丁国斌讲述着事情的经过,懊悔使四个人跑掉了。丁国斌轻轻的说道:“邹伟,你现在需要的是安静的休息,所里的工作局里会妥善安排的。你和李凯是我们优秀的国土干部,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不法分子。”

据李凯反映,当那伙人跑掉以后,他挣扎着站了起来,当时局里监察队的同志也正好巡查到了此处,立即将他们送到了医院。

对于发生的这起暴力抗法事件,市局王玉明局长高度重视,并专程赶到医院看望了受伤的邹伟。

王局长紧握着邹伟的手说道:“你们长年扎根于基层工作,肩负着保护国土资源的神圣使命和艰巨任务。你们这种敢于同不法分子作斗争的精神值得我们每个人学习,你们是基层所同志中的优秀代表,希望你安心的养伤,我们一定会使不法分子得到应有的惩罚。”

丁国斌带着张勇去了一趟邹伟家,邹伟的父母均已七十多岁了,至今仍和邹伟住在一处简陋的房子里。邹伟的爱人小李是附近小学的代课老师,由于工资微薄,可以说邹伟肩上的生活负担很重。邹伟的父母身体都不太好,经常需要打针吃药,为了不使邹伟工作分心,小李默默地承担起了照顾老人的重任。他们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今年才五岁,为了不使老人和孩子担心,小李便哄他们说邹伟出了差。当丁国斌看到这栖居于陋室的一家人时,眼眶有些潮湿了。

在回局里的路上,俩人谁也没说话,沉默了很长时间,张勇首先说道:“丁局长,在咱们汾东局像邹伟这样的情况并不是个例,他们一方面要肩负起繁重的工作重任,另一方面又要承担起生活的重担,但他们无怨无悔,在基层的工作岗位上一干就是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可以说他们是我们国土资源管理事业的基石,我们应该为拥有这样一支队伍而感到骄傲。”

丁国斌动情的说道:“老张,你说得太对了,过去我在省厅工作,对基层的工作并没有深刻的认识,但当我真正置身于他们之中时,我被深深地触动了。在这艰苦的环境中,我们的同志不计个人安危,勇于捍卫法律的尊严和保护国家的矿产资源,受伤后他们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关心着工作,他们确实是我们国土资源干部的优秀代表,我作为汾东局的局长,感到自豪与欣慰。”

市局监察支队的庞宏队长到了局里,丁国斌向他详细说明了这件事件的经过,庞宏认真的听着。庞宏是一名复员军人,来到市局监察支队已经十几年,他是专程到汾东局的。

当邹伟受伤后,局里便立即报了警,可事情已经过去一个星期,凶犯还在逍遥法外,局里的同志们意见都很大。当王玉明局长得知此事后,便立即安排庞宏到汾东区找相关部门协调,庞宏听完情况介绍后,向丁国斌说道:“这件案子并不复杂,而且我们所里的同志也已经认清了对方,如果让不法分子逍遥法外,那我们的执法工作将会受到严重挑战,汾东区的执法环境也将更加恶劣,这件事我们必须向同志们有一个交代。”

丁国斌和庞宏专程去了公安汾东分局,分局的王局长热情的接待了他们,当听完他们的介绍,王局长亲自安排警力处理此事,第二天,那四名不法分子便全部落网。

当丁国斌刚刚在办公室坐下时,牛靖急急的推门进来,把手中的一份报纸摊在了桌面上。

“丁局长,你看,这是今日的报纸。”

丁国斌顺着牛靖的手指看去,只见今日报纸的二版上赫然写着一行醒目的标题“汾东区西山盗采严重无人监管谁的责”,文中以严厉的口气指责了国土部门的失职,并用明显带有夸大色彩的词语“满目疮痍”、“千疮百孔”等渲染着事件,丁国斌一字一字的看完了这篇报道。

“丁局长,这分明就是不实之词,我们国土局的同志在执法过程中被打没人报道,我们的同志整晚整晚的在山上巡查没人报道,这可倒好,一篇报道就把同志们的工作全部抹杀了。”

说实话,当丁国斌刚看到这篇报道时,也是很气愤的。此时此刻,他正在为自己的同志被打伤而感到揪心,在为执法环境的恶劣而头疼,可偏偏此时这篇夸大其词的报道又把他们推到了舆论的风口浪尖。

这时,丁国斌的手机响了起来,电话是牛靖打来的。

“丁局长,你看到今天的报纸没有,我们区正在全市奋力赶超,在这样的节骨眼上,你们居然为我们全区的工作抹黑,你们这是在破坏汾东的发展环境。”

“牛区长,这篇报道同事实有出入,我们的同志在执法过程中被打。”

“这是两码事,这件事我们要严肃处理”。说着便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那头的盲音,丁国斌感到了一股无名的愤怒,他向牛靖说道:“走,去报社。”

报社的王总编正在忙着看稿子,当听完丁国斌他们的情况介绍,便把采写这篇稿件的记者小牛叫了过来,“小牛,采写这篇稿件时你去过现场没有?”

“因为发稿时间紧,我只是根据举报线索写的,我想不会有什么出入吧?”

“牛记者,当你这篇报道印刷的当晚,我们的同志正在执法的过程中被不法分子袭击,现在还躺在医院。”

牛记者瞪得两只大大的眼睛看着丁国斌一言未发。

                     第十章

 

案件的查处到了最后的阶段,对于在锋西村违法占地行为中搭建的彩钢瓦房,按照法律规定是应当全部拆除的。

牛靖和王军拿着案卷到了丁国斌的办公室,丁国斌刚刚接待了一批上访的群众,这段时间的连续加班,已使他的嗓音变得明显的沙哑,他招呼着牛靖和王军坐下。

“牛局长,案件进行的怎么样?”

“现在我们的程序都已走完,对当事人的处理意见也已经向相关部门提交,现在比较棘手的问题是关于峰西村土地上那些违法建筑的处理。”

“是啊,丁局长,按照现行法律的规定,我们国土部门没有强制拆除权,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只能申请人民法院强制执行,可是……”,王军似乎欲言又止。

“可是什么?”丁国斌追问道。

“可是法院往往不会受理”,牛靖接着说道:“对于我们国土部门来说,我们下达处罚决定后,如果当事人不执行,我们是无权强制执行的,我们要将案件移交法院,可是现在法院的同志一看我们国土局的案子就头疼,往往是前脚刚送过去,后脚便被退了回来。”

对于峰西村的这起案件,如果那些违法建设不能够被拆除,那将意味着什么?峰西村的群众又会怎么看?国土部门又将如何给群众交代?

“牛局长,这些违法建筑必须全部拆除,如果不拆除那我们的执法工作将会变成虎头蛇尾,群众会说我们的执法打了折扣,我们国土部门的形象也将在群众中被打了折扣,老牛你和王军亲自去一趟,一定要将这情况向法院的同志说清楚,希望他们能够支持我们的工作。”

法院负责执行工作的是宋唯副院长,当宋院长看完牛靖和王军送来的卷宗,摘下眼镜,笑眯眯地说道:“老牛呀,咱们这打交道已经十几年了,说实话,我现在最头疼你们国土局的案件。这不前天我们刚受理了一起以宅基地纠纷而引起上诉的案件,这双方当事人是争吵不休,我们法院的同志做了多次调解工作也无效。我说老牛,我们法院拢共也就这么多人,这案件哪能办得过来嘛。”

“宋院长,这几年涉及土地的案件确实多,别说你们,我们国土局现在也是到了马踩卒的程度了,但不管怎么说,这峰西村的案件你们一定得受理执行,这将关系到我们法律的严肃性”,牛靖认真的说着。

 “老牛,你又拿大话唬我,我这儿不是不受理,你瞧瞧,我这儿压得多少案件。再说,你看看,这案卷中不是明明写着张栓福住过院,这种情况怎么执行么?”宋院长慢条斯理的说着。

如果案件不能执行,那就将有被搁浅的可能,到那时可以说张栓福又将会以胜利者的面目出现在人们面前,丁国斌清楚,到那时前期所有的努力都将成为泡影。

全省的半年工作汇报会在临沂市召开,丁国斌作为县(市)局长代表作了典型发言。李厅长对这次会议非常重视,不但亲自出席了会议,而且还同部分县(市)局长进行了座谈。座谈会后李厅长把丁国斌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国斌,这半年在汾东局工作的怎么样?”

“李厅长,虽然我在汾东局工作还不到一年,但对我来说我感到受到了很大的教育。过去在厅里工作,虽然也下去调研,但当你真正置身于这个群体当中,你会觉得你与他们融为了一体,我感到我现在真正热爱上了这项工作。”

“听到你能够真正扎根基层,同基层同志们的感情相通了,我感到很高兴。我们国土事业的根基在基层,希望也在基层,省厅之所以要把你们这批年青人放到基层去锻炼,就是想使你们真正扎根基层,了解基层,在基层的实践中锻炼提高。”

“李厅长,我在汾东局工作也感到了过去从未有过的一些困惑,现在我们国土资源管理工作面临着以往不曾有过的困难和挑战,都需要我们同战斗在一线的同志来共同应对和克服,我感到有些问题有着深层次的原因,需要从体制机制上加以改革和解决。”

“你的感受来自于实践,当前我们国土部门确实面临着‘两难’局面,我想,这些问题的解决需要在实践中寻找答案。国斌,你要把你在汾东局的经验加以总结,我想,这对你,对于整个国土资源管理工作都将是一笔宝贵的财富。”

丁国斌认真的听着李厅长的谈话,他深深的感到李厅长正在为国土事业的长远发展而惮精竭虑着,在默默关注和支持着基层国土干部的工作。

丁国斌向李厅长汇报了发生在峰西村的这起违法案件,在听到查处受阻的情况后,李厅长立即表示要把这件案件作为省厅的挂牌督办案件,并在媒体公开曝光,省厅也会跟踪案件查处情况。

法院最终受理并决定对违法建筑强制拆除,拆除的当天,丁国斌和局里主要领导都到了现场。可就在拆除开始时,意外情况突然出现了。

当拆除人员正准备对一间彩钢瓦房实施拆除时,突然从房内传出一声声嘶力竭的叫喊:“我看你们谁敢拆,谁要拆我就把液化气罐点燃,咱们来个同归于尽!”

原来工地的一个民工趁人不备,悄悄的躲到了房内,并把事先准备好的液化气罐抱到了身边,并一手拿着打火机,看样子随时都有点燃液化气罐的可能。

现场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法院的同志坚决要求立即停止拆除并撤离现场,丁国斌这时感到了从未有过的压力。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就是立即停止拆除并撤离现场,但那样的话,,这次行动将彻底失败,可如果要按原计划执行,万一对方头脑发热发生意外,那丁国斌将不得不面临严重的后果。

就在现场陷入僵局的时候,牛靖向丁国斌说道:“丁局长,我看由我跟当事人沟通,争取能够得到他的理解配合,那样的话行动的风险也会降到最低。”

“牛局长,当事人现在很不理智,我担心你的安全。”丁国斌关切的说道。

“丁局长,你放心,我这把老骨头经得起摔打。”

丁国斌和法院的宋院长碰头后,大家又商量了行动的细节,牛靖带着王军向房子走去。

那个民工看到牛靖和王军向他走来,情绪立刻显得不安起来,大声的冲他们叫着,不让他们再靠近。

“我们过来只是想和你谈谈,看看你有什么想法。”

“你能说了算?你是什么人?”

“我是汾东国土局的副局长牛靖,我完全能做了主,请你放心。”

“那只能你一个人过来,旁边那个人不能再向前走一步。”

牛靖示意王军站住,一个人走了过去。牛靖进到房间里,看到这个民工正用发颤的手紧紧按着液化气罐,另一只手拿着一只打火机,情绪十分不稳定。

“你叫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牛靖向民工问道。

“我叫刘维,你们今天组织人要来拆这些建筑,我们老板说,如果被你们拆了,那我们的工资就没人付了,我可是辛苦了半年到现在一分钱都没领到,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你们拆了。”刘维激动的说着。

“我说刘维,你被他们骗了,这些建筑都是违法的,你这样做是阻挠正常的公务,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的工资我们一定会帮你向老板索要,你放心,你的工资不会被拖欠。”

“我不管,你们说什么也不能拆除这些建筑。”

“刘维,你不为你自己考虑,你难道也不为家里的父母和妻儿孩子考虑,他们如果知道你现在做出这样的行为,他们会多担心,你现在正在做什么!”

也许是牛靖义正言辞的话语触动了刘维,也许是被牛靖的气势所震慑,刘维那只握着打火机的手突然一松,打火机掉到了地上。

牛靖猛的扑了过去,死死的从刘维手里抢过了液化气罐,刘维发疯似地撕打着牛靖。这时,法院的几位法警已趁刘维同牛靖说话注意力不集中时悄悄到了门口,这时听到房间内的动静,几个人扑了进去,紧紧地抱住了刘维。

牛靖在同刘维撕扯时,右额碰到了墙上,头一晕栽倒在了地上。

牛靖将辞职报告放到了丁国斌的办公桌上,丁国斌诧异的注视着牛靖。

“丁局长,说实话,从这件案件一开始,他们便通过各种关系向我打招呼,希望我能够在处理这件案子上网开一面,可以说,家里所有人都被他们通过各种关系找过了,我那时坚决的把他们顶了回去,我知道,我这儿如果有什么摇摆会对你产生不利影响。现在这件事已经结案了,我也想通了,与其我这样干着,不如把这个位置让出来让年轻人干,我推荐王军接替我。另外说句心里话,我这一家子都在汾东工作,我也真想将来退休后清静点,丁局长,你也别劝我了,我相信王军一定会比我干得好。”

看着牛靖走出办公室时弯曲的背影,丁国斌突然感到了一种说不出的滋味。

 

第十一章

雷声由远及近的滚了过来,连日的大雨已使整个东曲镇罩在了雨雾里。

邹伟和李凯穿着雨衣在西村走街串巷的巡查着,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俩人的神经便会绷紧,辖区内五十多个地质灾害隐患点都需要他们细心地反复辖区巡查,今年的这场雨似乎下的特别急,越是在这样的时候,地质灾害的风险会越大。

西张村的这出隐患点是一处典型的存在山体滑坡危险的隐患,山体下住着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由于资金问题一直未能在局里新批的宅基地上建起新房,邹伟和李凯已经数次去家里发放了避险明白卡,并告知他们危险出现时的预兆和紧急撤离的方法和路线。

邹伟是在医院不同意他出院的情况下强行要出院的,他知道,这段时间所里只有李凯和王艳,本来所里人手就不够,再加上这雨季到来后地质灾害隐患点每天都需要去看一看,李凯和王艳根本忙不过来,想到这里,邹伟在医院躺不住了,不管医生怎么劝说执意要出院,医院拿他也没办法,给他开了在家吃的药,叮嘱他一定静心的养病。

昨天邹伟又被区纪委叫去做了一次笔录,由于峰西村案件,有人向区纪委反映国土局存在监管失职的问题,邹伟作为东曲所所长首先被区纪委叫去调查。

当区纪委的同邹伟谈话时,邹伟给纪委的同志详细介绍了关于峰西村违法案件的查处过程,纪委同志没有表态,只是告诉邹伟等待处理结果。

当丁国斌和张勇赶到西村时,邹伟和李凯已经冒雨在村内巡查了一遍,丁国斌急切的向他们说道:“今天预报将要有大到暴雨,我们一定要做好巡查工作,遇到危险情况一定要立即组织群众撤离,确保群众的生命安全,这样咱们兵分两头,我和张局长去村东头看看,你们继续巡查。”

雨越下越大,当邹伟和李凯再次巡查到这处隐患点时,邹伟突然发现山体似乎有滑动的迹象,两人急忙冲了过去,裂缝正在加大,对于山体旁的这户人家如果不立即采取撤离措施,山体如果发生崩塌,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

邹伟和李凯决定立即让这户人家撤离,这时,他们还正沉浸在睡梦之中,当他俩冲到住处时,大门紧锁着。

俩人使劲敲着门,看见没有动静,邹伟和李凯翻墙跳进了院里,家里的人被邹伟和李凯叫醒后似乎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到来。

“快,山体马上就要滑坡了,得赶快撤离”,邹伟大声的喊着。

“你们这是干吗,这大半夜的会有什么事。”一位上了年纪的妇女向邹伟说着。

“大婶,这房后的山体出现了滑坡现象,得赶快撤离。”

“我在这住了多半辈子了,从来没出过事,你们这是小题大做了。这黑灯瞎火的你让我们往哪搬?”

这时,家里的人也陆续的醒了,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或许是受了惊吓,此时哇哇的哭了起来。

来不及做过多的解释了,邹伟和李凯冲着家里的一中年男人喊着“快,事件已经来不及了,再不撤房子马上就要塌了。”

中年男人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的说道,“快,大家快起,似乎院外的响声不对。”此时,山体已经慢慢的向房屋滑动,房屋已随时可能倒塌。

来不及多想了,邹伟和李凯分别抱起孩子和扶着老人向门口冲去,当他们冲到门口时,房屋的后墙已被挤得向外鼓了出来,当他们冲到院子里时,这是那位中年男人突然喊道:“屋里还有一个人没出来。”

原来,当大家往出冲时,那位中年妇女回头又去屋里去取放在箱底的存折,此时,邹伟又猛得扑了进去,当他把那位中年妇女从屋里推出来时,房屋已经承受不住滑坡山体的挤压而倒塌了,只听‘轰’的一声,邹伟已被埋在了废墟当中。

当丁国斌赶到时,大家已七手八脚的把邹伟从倒塌的废墟里挖了出来,看着被砸伤血流满面的邹伟,丁国斌扑上去把邹伟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邹伟,快醒醒,邹伟,邹伟。”丁国斌大声的喊着。

邹伟慢慢的睁开眼睛,望着丁国斌说道:“丁局长,都是我不好,给单位抹了黑,那个处分由我一个人背。”

丁国斌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泪水夺眶而出。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