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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玫瑰(2)

来源:作者:范爽秋时间:2012-10-22热度:0

吃完饭,村长留下酒桶走了,走到门口又扭头告诉林立然,要他敞开肚皮的喝,喝完了他再送来。
林立然和小王帮着黄玉香收拾了桌子。林立然还想帮她洗碗,但被她推出厨房,指着厨房旁边的矮墙告诉林立然那里是冲凉房,又指着天井角落的手压水泵,“水在这里,麻烦你们自己压,厨房有热水,加一点就可以洗澡了。”
林立然一口气说了N多个谢。
林立然要小王先去洗,小王说酒喝多了,头有点晕,要躺一下,要他先洗。
林立然拿着换洗衣服,跳下天井,看了一眼冲凉房又回到房间从床上拉起小王,“冲凉房没有顶没有门也没有灯,你起来帮我看着点。”
“有什么好看的,你又不是处男,还怕别人看了你的身子。”话虽这么说,小王还是撑起打架的眼皮,坐了起来,“你先去压水,我马上就出来帮你放哨。”
林立然提起水桶,压了一桶水,用手试试,觉得还不算凉,便提起水进了冲凉房。
林立然刚把衣服脱下,大门“嘎吱”一声响,接着响起玫瑰清脆的声音,“妈,我回来了。”
“玫瑰回来了!”林立然突然有一种赤裸裸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感觉,下意识地抓起衣服盖在要害部位。
黄玉香闻声从厨房出来,“玫瑰回来了?快来吃饭。”
“好。林工他们来了吗?吃过饭没有?”玫瑰放下工具,大概是进了厨房,林立然听外面的声音渐渐消失。
林立然又等了一会儿,确信院子里没人了才敢重新往身上浇水,动作慎之又慎,生怕把声响弄大了。
林立然快洗完时,院子里又响起声音,玫瑰把桶放在水泵下,开始压水,“妈,小姨家的大母猪下了十五个崽,把姨和姨父高兴死了,说过两个月又可以卖一笔钱。还有,姨父的姪子建村说,后天要出去打工,他约我一块儿去。” 
“哦,那你就去嘛。”黄玉香在厨房的声音。
“我走了,你怎么办?”
玫瑰打好水,又到厨房舀了点热水兑在桶里,然后提起桶就往冲凉房走。
林立然正在擦身子,听到玫瑰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立马吓出了一身汗。
其实他是不用那么紧张的,南方农村都这样,厕所、洗澡房都是半封闭的,谁在里面就是谁占用,其他人要进来时,里面的人咳嗽一声就算行使了主权,外面的人自然也就识趣地离开。
林立然不是不知道这条规则,但此时,他就是吓懵了,只顾着找衣服遮身子,忘了咳嗽。
“天还冷,我给你再加点水。”黄玉香端了一瓢热水出来要添给玫瑰,见玫瑰已经走到冲凉房门口,一时急愣……
“啊!”玫瑰和林立然几乎同时惊呼起来。
林立然迅速用衣服遮住自己,蹲在冲凉房的里角嗖嗖发抖。
而玫瑰几乎是以光速速度扔掉桶返身跑向厨房,边跑边喊,“妈!搞的什么鬼嘛。”
黄玉香,“你看我,见你回来,只顾着想你没吃饭,忘了告诉你里面有人在洗澡。”
“哎呀,”玫瑰撒娇的声音,“什么人那么讨厌嘛,在里面又不吭一声。真讨厌!害得人家……
黄玉香压低声音,“哎呀,别说了,要怪就怪你冒失……”
外面的声音渐渐小下去,林立然蹲在房角还不敢动,心砰砰乱跳。
过了一会儿,他又听到嘎吱一声门响,接着响起玫瑰的声音,“妈,我到杨梅家去一趟,我走了啊。”
“去吧,”黄玉香大概敲了玫瑰的头一下,“两个死丫头,穷快活,你们前世是姐妹啊,那么要好。”
玫瑰讨好地,“妈你好像吃醋了,其实我最要好的还是我妈妈啊。”
黄玉香,“好了,好了,别学电视了,肉麻。”
玫瑰,“我走了。”
林立然等到玫瑰的脚步声消失一会儿才探头探脑地走出来,然后像过街老鼠一样迅速窜进自己的卧房。
他进屋见小王横在床上睡得又香又甜,气不打一处来,抓起他就要打,谁知小王愣是没有醒来,林立然皱着眉歪开头躲开他呼出的酒气,狠狠地像扔破抹布一样把他丢到床里头。
玫瑰到杨梅家的时候,杨梅一家人还坐在堂屋看电视。杨梅一见玫瑰来,电视也不看了,躲进屋里讲她们的私房话。
“今天真丢死人了。”玫瑰进了杨梅的闺房,扑通一声叭在床上就骂起来。
“你做什么丢人的事了?”杨梅关上门,回头问。
玫瑰,“根本就不怪我!真讨厌!哎呀,丢死人了。”她边说边捶床。
“怎么回事?谁敢惹你大小姐这么生气?”
“谁知道哪里来了两个乱七八糟的男人住我家里,我……”玫瑰捂着脸发火,“哎呀……叫我怎么说嘛?”
“说嘛,我们俩还有什么不好说的,我连大中吻我的事都告诉你了,你还有什么秘密不能告诉我?”玫瑰越这样,杨梅的好奇心越膨胀,最后连自己都牺牲出去了。
“就是……”玫瑰坐起来,其实,她告诉杨梅这事的迫切心情比杨梅还急。
听玫瑰期期艾艾地讲完她的奇遇,杨梅笑倒在床上,“艳遇啊,艳遇!玫瑰,你今年要走红运了,至少可以把你自己嫁出去了。”
“什么破艳遇啊,我才不想嫁呢,我嫁了我妈怎么办。”见杨梅还笑,玫瑰气得咯吱她,“你还笑,我让你笑个够。”
杨梅躲开玫瑰,“按我们的规矩,你看了人家的身子就要嫁给人家哦。”
“说什么呢?人家是什么人啊?一不知道他人长得怎么样,二不知道人家有没有老婆。再说,人家是城里的大专家,就是长得像猪八戒,而且也没老婆,也不会要你这些深山里的……的……”玫瑰一时找不出词,挠头。
“野花。”杨梅自作聪明。
“你才是野花呢?”玫瑰狠狠地打了杨梅一巴掌。
“哎呀,打得我好痛。”杨梅反击玫瑰一巴掌,“我是说,你是山野里的鲜花。不是大家都评你是我们村,哦不是,是我们乡的一朵鲜花吗?难道我们这里不是山野?我好不容易才想起一个词,难道又错了?”
“不理你了。”玫瑰笑,“我妈说他们是地质队的,不知道是不是去年来过的那些人,去年地质队的人来时,我不在家,没见着。”
杨梅,“如果是去年来的那伙人里面的那个帅哥,给你看了你也不吃亏,长的好帅啊。我想想,像……像哪个明星?我想起来了,像黄晓明,对,就像黄晓明!”
“是吗?”玫瑰瞪大眼睛,心想如果真的像黄晓明,就是看了也不吃亏。 
两人正说着,突然从窗户上扔进来一块小石头,打在玫瑰身上。玫瑰捡起石头问杨梅,“是大中约你出去的信号吧?”
杨梅拿过石头,从窗户上扔出去,“不理他。”
大中又敲窗户,玫瑰站起来,“你出去吧,我回家了。”
杨梅用手指压住嘴唇,小声说,“别说话,我今天就是不想理他。”
玫瑰,“他要怨恨我的。”
杨梅,“他敢!”
玫瑰羡慕地看着杨梅。
过了一会儿,窗外有脚步声响起,大中气馁地走了。
杨梅和玫瑰偷笑。杨梅郑重地告诉玫瑰,“男人是不能惯的,一开始就不能惯。”
玫瑰倒在床上,“大中今天要恨死我了。肯定说我把你霸占了。看你们俩活得有滋有味,我真是羡慕嫉妒恨!”
杨梅,“你又哪里不好了?又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玫瑰又坐起来,“不知道,就是觉得活着没劲。”
杨梅,“你怎么总说你活着没劲?到底怎样活着才算有劲啊,我真搞不懂你。”
玫瑰看着杨梅那张恋爱中的脸,“你现在正被爱情的蜜水泡着,那知道我心里的苦。”
杨梅,“你苦什么,你不是有仲春吗?”
玫瑰,“怎么又提仲春了?不是早就告诉你,我要我妈去仲春家退婚吗?我妈老拖着,你提他我就更烦了。”
杨梅,“那你到底烦什么?”
玫瑰站起来,“我也不知道。我回去了。”
“你要走,我也走!我们都走!”“回来?回来我们就离婚!”
林立然头枕手躺在床上,望着窗外摇曳的树影,想起昨天晚上和于惠的吵架。
林立然和于惠相识,不,是相遇在舞会上。
那个周末,全宿舍决定去参加学校的舞会,林立然原本不想去,他根本不会跳舞,不想到那里去伤自己的自尊心,但他也不能伤全体室友的感情,所以只好跟着去了。
他去了也没有本事自然也没有胆量邀请女生跳舞,他甚至连最廉价的矿泉水都不敢点,他还知道自己那身从跳蚤市场淘来的夹克衫牛仔裤和运动鞋与环境格格不入,所以,选了个比较偏僻的位子坐下,看着强劲的音乐在迷漫的烟雾和闪烁的灯影中乱窜,孤零零的,有点可怜,有点傻。
突然,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浑身酒气的女生拉住他的手,不由分说把他拉到舞池中央。在同学们的起哄声中,他被那个女生拉过去,扯过来,茫然不知所措,引得大家都不跳舞,就看着他俩起哄。
正拉扯不清,女生精致的小口突然张成血盆大口,接着一股粘稠的黄水喷涌而出,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到林立然肩上,然后顺流而下。
林立然猝不及防,被酸气酒气熏得往后一仰,没想到女生还拉着他的手,自然顺力倒在了他的怀里。
舞厅顿时静了下来。
女生咕嘟两句话谁也听不懂的话,又举起手,娇柔无力地拍打了林立然两下,头一歪,居然靠着他睡着了。
林立然更傻了,愣了片刻,求救似地抬头找室友,室友们一个都不见了,只听见不知哪个缺德鬼说了声“送她回去”,舞池立即响起一片起哄声。
“我……”林立然还想推脱,可是,当看见一张张幸灾乐祸的面孔的时候,他男人的责任心陡增,架起女生就走。
身后有人喊,“302宿舍411房间。”
“他妈的,你知道怎么不扶她回去啊。”林立然心里骂道,见拖不走女生,弯腰就要背。
室友林朝阳连忙上来帮他,其他室友也突然从天而降,争着来当救美英雄。
林立然一开始就在诅咒这场“艳遇”,盼着早点忘掉。
周末,林立然他们系和石油系有一场篮球联宜赛。这是本学期两个系的第三场比赛,前两场大家打了个平手,今天双方都憋着气,一定要决出个高低胜负。
眼看就要终场了,比分是88比86,林立然他们系落后两分。
关键时候,林立然跃身一跳夺了个篮板球,闪电般绕过几个拦截他的人,一路高歌地冲到三米线,然后稍稍定了定神,手起球飞,“叭”,球进篮了。
裁判的哨子随即响起。
林立然兴奋地对着空气挥了一拳头,然后竖起食指和中指做了个胜利的“V”,还孩子气地“耶”了一声,然后转身就见一个高高挑挑,眉清目秀的女生朝跨进球场向他走来。
林立然也和天下男人一样,见了漂亮女孩心脏总要“咯噔”一下,眼睛也不会浪费美色资源,当时就稳了稳神,多看了两眼,没料到女生冲他嫣然一笑,启口叫道,“林立然。”
“啊?”林立然反而吓住了。
“哈哈,”女生见他犯愣,开怀一笑,伸出手,“我叫于惠,谢谢你那天送我回宿舍。”
“原来是你啊?”林立然迟疑了一下才伸出手,心想,“这么漂亮的女生怎么吐的东西也是那么难闻,还难洗。”
于惠那天到舞厅过生日,一时高兴驾不住同学们的祝贺,多灌了几杯,怎么拉林立然跳的舞,怎么回的宿舍都是同学后来告诉的,同学还告诉她救美的英雄是水文系最帅的男生,叫林立然。
于惠在林立然宿舍同学的指点下找到篮球场。
林立然夺球、过人和投篮的过程都被于惠看见,那真是身形矫健,雄姿英发,动人心魄。当球稳稳地落进网中时,她也竖起胜利标志“耶”了一声。
当林立然向球场边走来的时候,于惠的心肝禁不住一阵颤抖,顿时两眼放光,这英俊挺拔的体形,轮廓分明的面孔,质朴聪慧的眼睛。
于惠尤其欣赏林立然那双质朴聪慧的眼睛。这眼睛让她想起她的男友,不,应该是前男友付加强。付加强的眼睛就不是这样,付加强的眼睛是狡黠的、游离的、飘忽的、闪烁不定的,让人没有安全感——鬼知道当初怎么就喜欢上了他,浪费了自己一年多的感情。
林立然见于惠看着自己不说话,脸一红,说声“不用谢”转身就走了。
“哎。”于惠追两步,上来和他并肩向宿舍走去,“你是哪个班的?”
其实她已经知道林立然是哪个系哪个班的了,但想说的话不敢说,只好找废话说。
“水文系研94级的。”
“哦,是研究生啊。”
“嗯……是。”
“今年毕业?”
“是。”
“我也今年毕业,只不过我是本科生,学设计的。”
“哦。”
于惠,“你就会答是啊,哦啊的啊?”
林立然停下,指着宿舍门,“我没有答错啊。错了吗?”
于惠也指着门,“你们宿舍在这里啊。”
“是啊,再见。” 林立然说着就要上楼。
“哎,”于惠又叫住林立然,“为了感谢你的救命之恩,我今晚请你跳舞。”
林立然心有余悸,“你还要跳舞啊!”
于惠撅起嘴,“跳舞有什么不好,锻炼身体,陶冶情操。”
林立然有点抱歉,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不会跳舞。”
于惠,“不会跳我教你啊。今晚到学校舞厅,我教你,好吧。”
林立然望着于惠期盼的眼睛,一时拿不定主意。
说实话,林立然并没有多大定力能拒绝于惠的请求。尽管那天晚上他捏着鼻子洗衣服的时候不停地骂她,而且还骂了一些不雅的粗话,但他在心里不得不承认,他在诅咒她难闻的酒气的时候,背上也还在感受着那份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柔软温热,这份柔软温热让他有着说不出的舒坦。
实际上,第二天醒来直到现在,那柔软温热、凹凸有致的身子好像还贴在他背上……他……他有点怀念那股令人作呕的酸味……
于惠见林立然犹豫,有点鄙夷,“怎么,你不敢去啊?”
男人果然都吃这一招,林立然马上眼一瞪,“去就去,有什么不敢的!”
那天晚上林立然和于惠在舞池里泡到管理员叫关门才手牵手走出来,从此两人开始了频繁的约会。
很快,两人都毕业了,因为于惠是渠州市人,身为规划局什么处长的爸爸又给她联系了市规划设计院,那可是一个好单位,于惠自然就回到渠州工作。而渠州刚好有一个地质单位,林立然也理所当然的选择了这里。一年后,两人顺理成章地结了婚。结婚一年半后有了桅桅。桅桅刚出生的时候,初为人父的林立然,初为人母的于惠都感觉自己好幸福好有成就感,但是……
但是,最初的感觉到哪里去了呢?
“幸福怎么就那么短暂呢?难怪钱老先生要说婚姻是围城。”林立然翻身看着对面床上睡得呼呼响的小王,“你还是不要攻进来的好。”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