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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作者:章社友时间:2016-12-05热度: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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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人生如旅行,在我二十二岁的月台上,与你邂逅。也许,此生注定与你有缘,在某个时候,某个地点,我俩会不期而遇。
  我喜欢雪,喜欢她的洁白,银装素裹,分外迷人。虽处江南,冬天仍有雪花飘临。隆冬,深夜,雪悄然而至,给校园盖上厚厚的洁白的棉被。清晨,我站在宿舍的端头,似乎站在这银白世界的中心,我见惯了雪,可每一次,不免心驰神往。我陷入雪的世界,凝神遐想。
  “啪”的一声,有人重重地摔倒在地,随之,“哎呦”声飘进我的耳畔。我回过神来,循声望去,你倒在雪地,挣扎着想爬起来。我没多想,连忙上前,抿嘴笑问:“摔疼了没有?”
  你像犯了错似的,面红耳赤。我扶你起来,帮你捡起地上的英语书,抖掉雪,放在你手上。你低眉颔首,一瘸一拐地朝教室走去。
  “我送送你?”不知为什么,见了女生害羞、语无伦次的我,竟然怜香惜玉起来。
  “不用。谢谢!”你的声音柔柔的,轻轻的。
  “路滑,小心!”目送你娇小的身影,消失于侧柏的绿枝后,我还愣在那儿。
  是你,打开了我青涩而懵懂的情愫,你走进了我的心里,走进了我的梦里。在校园里,我搜寻你的身影,收集你的信息。你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雪,我喜欢。你出生在炎炎夏日,为何取名雪呢?后来,你说,你出生时,妈梦见芦花纷飞,以为落雪,当教师的父亲就叫你雪了。除了因梦雪得名外,还有纯洁之意。
  我不知哪来的勇气,竟敢主动出击,向你发起爱的冲锋。
  一帆风顺,不足以考验爱情,来之不易,才会倍加珍惜。山重水尽之处,往往风光旖旎。你愤然拒绝。是我其貌不扬,你根本看不上我?还是怕耽误学习,无暇顾及?抑或老天有意如此?
  总之,爱的冲锋,在你面前嘎然而止。我的心,就像那檐前冰凌,冷冷的,掉在地上,碎了。
  日久生情,峰回路转,终于让我执子之手。你是我的,怎能逃得掉呢?
  “上了我的‘贼船’,你后悔不?”去领证的路上,我问。
  你摇头,深情回眸,莞尔一笑。
  “裸婚。”
  “无所谓。”你笑曰,笑得很甜,很淡然。
  “我长得这么丑,为什么还嫁给我呢?”
  “我不嫁给你,不又多了一个光棍。”你嬉笑,笑声在我心里荡漾开去。
  “……”
  多少年后,我才知道,在你人生的字典里,爱情,没有“后悔”二字。
   
                                                                           二
  自参加工作,我就在外飘着。于我,家,是旅店,是驿站。我与你,聚少离多。
  天寒思归,我又一次回到家中,如倦鸟归林。早上八点到家,多想进门第一眼见到你,可这是怎样的奢望呢。无奈人去房空,激动的心顿时低落下来,很不高兴。你是教师,学校在城乡结合部,你跑通教,早上七点半就得坐公交赶往学校,是万不可耽搁的。
  平心而论,我漂泊在外,把家的重任压在你纤弱的肩上。你既要上班,还要持家,照顾孩子,心力交瘁。而你无怨无悔,默默承受。你没有在家等我,也是为了工作,我有什么好埋怨你呢?如此一想,心平气和,涌起丝丝愧意。
  寒流骤至,下起雪来,纷纷扬扬。中午,我一人在家,心里老想着你,神思不定,百无聊赖。我有午睡的习惯,正准备上床睡觉,有人敲门,我一阵惊喜,满以为是你。开门一看,是送快递的,给了我一个包裹,我懒得看,随手扔在沙发上。
  下午四点多,你下班归来,一脸倦容,身上落满雪花,像雪人。我赶紧迎上去,想给你一个拥抱,一个热吻,见你疲惫,只好打住。帮你接住包,嗔怪你顶雪而行,也不打个电话,好给你送伞。
  下雪,又不是下雨,没事。上了一天的课,站了一天,腰酸背疼。你说。
  我心疼,要你坐下休息,给你按摩按摩。“今天收到一个包裹,好像是衣服。”我边按摩边说。
  “那是我在网上给尚飞抢购的。”你得意地说,顺手拿起包裹,拆开瞅瞅。
  尚飞是我三哥的儿子,在城郊的一所私立学校上高一。三哥三嫂常年在外省打工,为了让尚飞的学习,在尚飞六岁时,就把他寄在我家,一直由你照顾。
  “前不久不是才买了,怎么又买?”我纳闷。
  “上次买的,我不太满意。学生嘛,不能穿得太阔绰,但也不能太寒酸,让人瞧不起。太寒酸,我心里过意不去。”
  “记账了没有?到时问三哥要钱。”我笑着提醒。
  “记啥账,很长时间没记了。他快生日了,就当作给他的生日礼物吧。”你轻描淡写地说。
  我这老婆,真是个马大哈,像这样的事,不知有多少次。做好事,不留名。三哥三嫂不问,你从来不说,像压根儿没这事似的。别人帮人带小孩挣钱,你却贴钱。数落你几句,你冲我直乐,弄得我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刚落座一会,你的手机响起,是尚飞打来的。他说:“满娘,我的脚崴了。”
  “啊,怎么崴了脚?严不严重?”你急切地问。
  “前天看篮球赛时,不小心崴了,连食堂都去不了,我想请假。”尚飞说话还是慢条斯理,还是那么轻言细语,给人感觉可怜兮兮的样子。
  “那你怎么吃饭?”
  “我要同学给我打饭,一天只吃一餐。”
  “你别急啊,我马上就来。”你不放心,撂下电话,就从茶几的抽屉里拿上从香港捎回的唯一一盒跌打药和刚邮回的新衣服,怕他挨冻,又去衣柜里拿了一套保暖内衣,转身要走。我说你待着,我去。你二话不说,风风火火下楼去了。你忘了带伞,我拿上伞追你,叮嘱你路滑,小心些。此时,雪花越发稠密,你骑上摩托,一会就没入雪雾之中。
  街上车辆少了很多,你小心翼翼地前行,没围围巾,脸冻得通红,像涂了胭脂。二十多分钟后到了学校,尚飞见到你,眼睛发亮,非常高兴,啰里啰嗦,说个没完没了,忘了脚疼似的。要知道,尚飞是个沉默寡言之人,性格孤癖,惜语如金,平时不爱搭理人,但与你除外。今天话多,也出乎你的意料。你蹲下察看他的脚伤,脚踝处微微红肿,似乎没什么大碍,心稍安。问他拿药了没有,他说以为没事,没去拿药,谁知老疼,好不了,不过比前两天稍好些。
  你拿出跌打药给他抹上,他一激灵,笑曰:“哎呀!好冰。”动作夸张,大惊小怪,话未完,鼻涕滑溜出来了。教室还与七八十年代一样,冬天没有暖气,学生如同寒号鸟,瑟瑟发抖。你把衣服给他,要他去宿舍穿上保暖内衣,再试穿一下新裤子,是否合身。尚飞一看有新裤子,咧嘴傻笑,拿上衣服一颠一颠向宿舍跳去,像奔跑的袋鼠。
  趁此空档,你找尚飞的班主任吴老师了解尚飞的学习情况,每次去学校,你都如此,这次也不例外。从办公室出来,尚飞早已在门外等候多时了,你问:“裤子合身吗?”“大了一点。不过没事,大点还好穿些。”脸上笑容荡漾,继而又亲昵且神秘地说:“满娘,你来一下。”然后扶墙走进教室,来到课桌前,从桌里拿出一张全校高一的成绩单,递到你面前。好家伙,进步很快,当你看到尚飞的成绩时,一阵惊喜,像自己中了彩似的。你欣喜地说:“不错,不错,全校三百多名,进步很快,值得表扬。”
  课桌的右上角贴着一张纸条,写着:我的人生格言:当名人;短期目标:进入年级四百名内;长期目标:考上理想的大学。你扫视其他课桌,都有这样的小纸条,不禁对吴老师的良苦用心,油然而生敬意。连忙用手机拍下尚飞的纸条和成绩单,发到三嫂的QQ里。
  你仍不放心尚飞的脚伤,要他去医院看看,他撅嘴不想去。经你耐心劝说,尚飞欣然前往。到了人民医院,按惯例走程序,照片,验血,大夫举着CT片看了半天,缓缓地说:“没什么大问题,开些药,养几天就好了。”走出医院时,尚飞提着一大袋药,外抹内服,全了。尚飞戏谑说:“还说没什么大问题,竟开这么多药,当饭吃。”你知道,尚飞心疼那二百多元人民币,哎,花钱买放心,又有什么法子呢?
  在校门口,尚飞不愿进去,低头不语,很不高兴。你知道他的小心思,他想去他姐家,玩游戏。他姐在乡下,离城不远。却明知故问:“咋啦?好端端的,又不高兴?”“满娘,我想请一晚上的假。”良久,他才支支吾吾地说出他的想法。
  “不行。学校有规定,不能随便请假,我不能坏了规矩。”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有事必须由家长亲自请假,方可出校。
  “学校太冷。”尚飞嘟嘟囔囔,委屈得快掉泪了。
  “男子汉,坚强些,其他同学也冷,不是你一个人。明天,我给你买双毛皮鞋来。”你拍拍他的肩膀,鼓励他。
  尚飞眼脸低垂,怏怏不乐,不吭不哈,一动不动,像雕塑,先前的怪脾气又显露无遗。你无论好说歹说,他就是油盐不进。你既气又怜悯,耐心地说:“才表扬你学习进步大,懂事,懂事的学生应把学习放在第一位,困难再大也要克服,争取更上一层楼……”。
  磨叽了好长时间,尚飞终于妥协,盯着小卖部弱弱地说:“我要喝饮料。”像在撒娇。哎,尚飞这怪脾气一上来,不得了:不动,不悦,不语,时间长,一个姿势能保持两三个小时。让人哭笑不得,又气又恨,多少次气得我牙根痒,手痒,真想恨恨揍他一顿。不是没揍过,你揍他,他尖叫,不管用。揍过一两次,就没再揍过他,下不了手。也就是你性子好,有耐心,能容忍。
  “你身上有钱,自己买去,就一瓶,不能多喝。”你笑着说。
  尚飞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很不情愿的样子。你见状,只得买了一瓶花生牛奶,塞到他手中,他破涕为笑。你反复叮嘱:要按时用药,少活动,别受凉。他嗯了两声,转身跳进校园,没跳几步,又折回来,从上衣内兜里掏出叠好揉皱的信纸递给你,激动地说:“这是我给爸妈的信,请你转交。”说完,进了校园。
  发动摩托准备走时,对尚飞心有不舍,回头看了校园一眼,却发现尚飞躲在铁栅栏门后,望着你,眼里泪花闪耀。你心一酸,泪水差点滚将下来,“嘟”的一声,摩托车冲出老远。后视镜里,尚飞站在校门外,迅速缩为小黑点,直至不见。而你,眼朦胧,怕自己心软,于是加快了车速。
  天,更暗沉了。雪地里,留下一路车辙痕迹,须臾,被雪无声淹没。
   
                                                                           三
  下厨,不是女人的专利,男人也应适当而为。我厨艺不错,但一般不轻易出手,喜欢将机会留给你,美其名曰:尊重女权。
  雪天,黑得早,刚过五点,天色暗淡下来。还未见你的身影,我下厨忙碌。窗外,暮色渐浓,雪花停止了飞舞。楼下,不时传来小孩玩雪时的嬉笑声,声音清晰,犹在跟前。我不时张望窗外,心神不宁,关火,下楼接你。
  下楼,右拐,就是我家的车库。你正吃力地往车库推车,我上前帮忙,发现你走路时右腿微跛。我惊问:“腿咋啦?”“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扶你上楼,进门一看,小腿青了一块,轻按有疼痛感,我拿来红花油给你抹上。你说:“好险,差点与人撞上,避让时拐得太急,连人带车摔倒在地。”我怜爱地看着你,心想,老婆,你辛苦了!
  “老公,对不起!你今天刚回来,我没有好好陪你。”你看着我,眼里满是歉意,把手放在我的手上。我握紧你的手,深情地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让你受苦了。”顺势把你搂在怀里,轻吻你。
  正当我准备趁热打铁再进一步之际,你却说起尚飞的变化,滔滔不绝起来,我只好摁住心中的欲念,耐心地听你述说。你高兴地说:“尚飞变化蛮大,今天主动给爸妈打电话,说了很多话。哦,对了,还给他们写了信,真的懂事了。”拿出信,我俩认真看起来。
  信很短,大致说他小时候不懂事,埋怨爸妈自私,把他一人留在我家,感到十分孤独。现在长大了,理解爸妈的一片苦心,他要好好读书,考上大学。信中没提及你,一个字都没有,想起他平时不太愿意来我家,对你那么多年的付出不但不领情,好像还有怨恨,我怕你失望,替你鸣不平:“真是‘白眼狼’,没说你一个好字。”你叹了一口气,笑曰:“无所谓。受人之托,是份责任,不可不尽力。再说,他是我们的侄子,计较那些干啥。”
  “还是他满娘好!”
  “你休息,我去做饭去。”你站起来,走向厨房。而我,偷乐,想给你一个惊喜。“哎呀!饭菜都做好了。”厨房里传来你的惊呼声,“老公真好!”
  睡前泡脚。泡完脚后,你把脚搁在我的腿上,“老公,帮我剪脚趾甲。”
  “遵命。但我怕剪疼你,每次给你剪指(趾)甲时,总提心吊胆的。”
  “你轻点不就行了。没事,剪吧。”其实,要我剪趾甲是假,考验我爱不爱你是真。不过,我将计就计,不放过任何表现爱的机会。要不,你嫁给我,两地分居,除了少得可怜的“爱”,还有个啥?
  “有多久没剪了?”我笑问。
  “特意给你留的。”你戏谑道。
  读高二的儿子,上晚自习回来,见我正给你剪趾甲,瞟了一眼,窃笑。
  第二天是周末,雪后天霁,格外明亮,晃眼。因儿子上学,早餐很早,早餐后,你催着上街给尚飞买鞋。我说你平时做事慢悠悠的,今儿个为何这么急?你说买了鞋得赶紧给他送去,学校冷瑟瑟的,他怪可怜的,倘若冻感冒了,得不偿失。去了几家鞋店,货比三家,精挑细选,讨价还价,终于尘埃落定。我说我给尚飞送鞋,免得他见了你磨磨叽叽,又提请假的事,懒得做思想工作。你犹豫了一会,执意要一起去,只是不与他见面,要我问问他伤的情况,用了药好些没有。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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