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探队琐记
                         马萌

第一章  一件龌龊的事

   工会主席老李其实不算太老，快奔五十的人了，他最近着急上火，为的是不争气的职工贾丙璋。
勘探队员贾丙璋是在从工区返回队部途中出的事。
   其实，这事是生活作风上的事情。他在途中一个镇点歇脚时，没管住自己的牛牛，就和那个黑不溜秋的娘们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
   下面是派出所民警审讯时的笔录：
   民警：啥名字？
   贾丙璋：老贾。
   老贾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民警有些发火，声音提高了许多，问：老你大（爸）个头，到这里还摆什么谱，我问你啥名字，姓啥叫啥？
   贾丙璋有些耳背，但这下听清了，他害怕眼前这个凶面孔的警察，于是拍了一下脑壳，答道：啊！你是问我名字，我叫贾丙璋。
   民警：干啥的？
   贾丙璋：拧钻杆，搞勘探的。
   民警：你是羞你先人呢，还讲究是吃国家饭的，搞勘探的竟勘探到女人身上了。
   贾丙璋：我的确不是故意的，那天中午下了车，进了那饭馆吃饭，那女的问我吃啥，我说肉饺子，先来二斤。
   民警：你是猪，就吃二斤，接下来呢？
   贾丙璋：接下来，那女的说让我帮她换灯泡，就进了那黑房子……
   民警：说清每一个细节，不要抱侥幸心理。
   贾丙璋：谁知那凳子是三条腿，我在凳子上跌倒了，就发生了后来的一切……
   民警：你就胡编吧，嫖客从来不说他是嫖客，婊子还要为自己立贞节牌坊！
   贾丙璋：我不对，我没有管住自己，白白花了二十块钱，的确是那女的诱惑我，收了我整整二十块钱。
   民警：脸比城墙还厚，离城四十里下马城墙把脸都擦烂了，通知家里人交三千块罚款赎人。
    贾丙璋双手抱头，哭出了声，呢喃道：这日他妈的把祸动大了，丢人事小，三千块钱事大，拧一整年的钻杆的辛劳全打水漂啦！
   后来是女婿来，交了罚金，把贾丙璋赎了出去。一路上，女婿一个劲地吃烟，满脸的阴云。贾丙璋觉得理亏，头都要钻到裤裆里去了，瞅了女婿一眼，问：你婶婶没说啥吧？女婿嘘嗨了一阵，道出了真相，说丈母婶婶在屋里哭天骂地，说你咋不死去，家里的荒芜着却去耕别人的。贾丙璋哭出了声，说他不是人，这回把人丢大发了。女婿接了他的话茬，说：可不是，村里人都知道了，拿尻子笑话。
   狗行千里，改不了吃屎，这样的货是给队上抹黑呢，要好好教育。工会主席老李叹息。

第二章  多才多艺的工会主席
 

   工会主席这活就不是人干的！
   老李常说的一句话，工会属于偏旁部首，出力不讨好，弄得不好还落一身埋怨，但他没有怨言，仍然一头扑在工作上，无怨无悔地干着，有滋有味的！
   老李是个“老机关”，机关科室的活几乎干遍了，他精通行政公文，写得一手漂亮的文章，一手潇洒的狂草还能拿得出去，吹拉弹唱，打球照相，样样精通，维护职工权益还是一把好手。他的长处很多，一时半会，我还给大家说不完。
   老李年轻时曾经在行政办公室干过，办公室事务，尤其是行政公文那一套，更是了如指掌，是他的拿手戏。这不，勘探队里搞“师带徒”活动，他欣喜地收了徒弟，就开始手把手的教。老李说，行政公文与其他写作隔行如隔山，要注意格式、措词、字号、主题词，样样都要注意，样样都要会。徒弟反应慢，但学得很认真，老李说了，不怕慢，但怕站，毛主席说了，世界上最怕“认真”二字，只要你肯学，肯定能学会的。在老李的悉心教诲下，徒弟进步很快，会了行政公文，电脑也懂了，职称也拿到手了。老李开心，嘴咧得像箥萁。
   老李的书法也好，勘探队的老老少少都晓得。他的狂草出了名，其他字体的书法也行。在公房院里，不论谁家有了红白喜事，想到的第一个人，是老李，家属们就会说“先把李主席请来”。对于职工家属的事情，老李从来不推辞，兴兴地去，露一手。久而久之，职工家属这样评价他，说李主席是“通知讣告”，另外几个懂行，常给死者穿衣服的老太太是“穿衣戴帽”。他与花圈店、殡仪馆也成了老熟人，每当购买花圈、在殡仪馆办理火化手续时，那里的工作人员就说“主席又来了”，“啊，又来了”，老李答道。
   勘探队是个老单位，自解放后就有。单位里离退休职工老龄化相当严重，七十岁以上占多数，且这些职工当年长期奔波在野外，几乎不同程度上都患有风湿病、胃病等，年龄大了就像散了架的机器，浑身都是毛病，就像那烂垮自行车，除了铃铛不响全身都响，光脑血管病引起瘫痪、生活难以自理的就有二三十个。有人认为，这些老家伙是“包袱”，老李说这种说法不对，他们为了勘探事业风里来雨里去几十年了，落了一身的病，再说每个人都有老得那一天，他们是勘探队的财富，应该老有所养，老有所乐。老李将这些常年卧病在床的职工了然在胸，常常嘘寒问暖，每当有救助政策，老李就积极为他们争取，这些“病号”们很感动，说李主席和他所代表的工会是职工们的“娘家”、“贴心人”。
   职工王大毛是队上出了名的“刺头”，由于卫生所的大夫把关严，没有让他吃好药，大毛极为恼火，他就关了卫生所的门，扇打了卫生所的女大夫，说女大夫是狗眼看人低。老李为这事，和王大毛谈过话，说你王大毛说到天南地北，你一个男人家扇打人家女同志，是不对的。王大毛抽着老李发得纸烟，说他年轻气盛，当时很生气，没有考虑后果，现在觉得后悔了。王大毛当年是顶父亲的班招工到的勘探队，在钻机上干了几年，那几年国家计划内勘探任务锐减，队上的经济效益不好，王大毛说光景没法过，顾不了嘴，更谈不上养活婆娘娃，就出去闯社会，后来，地质勘探单位经营情况好转，他就要求回来上班。天不怕地不怕的王大毛，嘴里扎着档次不低的纸烟，高扬着他那东西宽南北长的头颅，弹着脚说他在队上只认工会老李的帐，老李肯和他谈心，说话能说到他的心坎上，他不是奉承李主席，他从小到大还没有学会奉承人，不光他一个人说，一线的钻工们都这样说。王大毛这样的职工能这样说，看来老李在勘探队里的口碑不错，钻工们都知道队上工会有个李主席。

第三章  清官善断家务事

   自古以来，人们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职工们遇到闹心的事，就会找老李解决。
一天早上，老李刚进了办公室，开始了一天紧张的工作。一对年轻夫妇就进来了，说他们的光景过不下去了，要离婚。
   老李说有话好好说，给他们倒了热茶，让坐下来喝水慢慢说事。
   看着这一男一女的情绪平静下来了，老李就问：你两口子为啥闹离婚？
   男的不吭声，那女的抽泣着诉说着：婆婆公公老了老人还不交权，把持着家里的“财政”，太不象话啦！
   这时候，那男的说话了，说：事情不像她说的那样，老人是为子女操心，好心肠倒成了驴肝肺，真是狗……
   那女的接了话茬，反问：真是啥……？
   男的说：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女的认为丈夫将自己不当人，比作了那四条腿吃屎的牲畜，哭出了声，说：李主席，你看看，他和他爸妈合穿一条裤子——一个鼻孔出气，我在那家里深受他、他爸、他妈“三座大山”的压迫，一天也呆不下去了，我要离婚，不和寤号货过了……
   老李听出了事情的原委，两口子之间没有多大的矛盾，主要症结在媳妇是嫌公婆把屋里的钱管得太严，弄得媳妇没了权，病害在“钱”上。如果钱的问题解决了，什么事就没有了。老李就在背后地把那男的说了一顿：兄弟呀，家庭矛盾出来了，要想办法化解，不要火上浇油，那样只会激化矛盾，使事态向坏的方面发展。那男的点头，说知道他错了，以后要好好善待媳妇。老李说，明白了就好，问题就解决了。他告诫小两口要互相尊重，尤其是男的要尊重女的。那男的说自己晓得以前错了，希望媳妇原谅自己。女的渐渐停止了抽泣，说这还差不多，像句人话，其实离婚了也不好，人常说有后娘就有后老子，那样会误了孩子，你想那后妈能像亲妈那样对待孩子吗。老李说，可不是的？你两个还离婚不？那一男一女说这婚不离了，说啥也不离了。

   第四章  老年节里的趣味运动会

   勘探队的老年节里，在老李和工会一班人的组织下，一年一届的老年趣味运动会年年搞。
   这趣味运动会有说事，比赛门类多，有扑克、象棋、跳棋、乒乓球，还有麻将。麻将是陕西人打的那种麻将，不是四川人打的那种不要东西南北四种风的川牌，扑克也有几种打法，有两幅升级，有拱猪牵羊，等等。
   比赛刚刚开始，就起了风波。
   老李刚进勘探队时在钻机上的师傅老章就闹活开了。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且听我慢慢给大家叙说：老章在报名单上找自己的名字，没有找见，还以为是自己酒喝高眼睛花了，仔仔细细看了三遍，都没找见，就发了脾气，骂开了难听话，说像他那批1946年出生的人是不是死光了？
   老章师傅脾气火暴，是勘探队出了名的“杠头”，人送外号“咬烂铁锨”。一般人是惹不起的，见了让三分。
   老李听师傅在骂娘，问咋回事。老章师傅眼睛瞪得像皮球，抡抡舞舞地说，报名表上怎么没有自己的名字。老李细细看了一遍报名表，确实没有师傅的名字，就解释说，今年工会换了新人，一时马虎将1946年出生的离退休人员遗漏了，是工作上的失误，自己这个主席没当好，不过这不存在问题，马上可以补充进去，不影响报名。老章师傅听了，说这还差不多，徒弟升了官，还没有忘记自己这个师傅，自己知足了，问题解决就行了。说吧，笑眯眯地走了。
   旁边几个老头乐了，说这老章是属狗的，那脸说变就变，比脱裤子还快。
   正比赛当中，象棋比赛场上又起了“狼烟”。
   两个比赛选手老杨头和老许头指着鼻子在叫骂。
   老杨头：老许，你赖皮？
   老许头：谁赖皮？
   老杨头：马上就把你将死了，你悔什么棋？
   老许头：谁悔棋啦，谁悔棋是狗？
   老杨头：说你悔棋是给你面子，你趁我取烟点烟的间隙，偷偷换棋啦？
   老许头：我换啥棋啦，下不过人不要赖人嘛？
   老杨头看老许头不认账，就说：换啥棋啦？就是沉底的那个“炮”，我的“马”早已吃了，你哪来的“炮”呢，赖皮？
   老许头也许是心虚，说：你说我耍赖皮，裁判也没看见，他出去组织下一轮的比赛选手去了，反正也没有看见，一只巴掌倒是拍不响？
   老杨头说他不和赖皮比赛啦，啥货？
   老许头：我赖没赖，就让主席说句公道话。
   老李看没法收场，说重来，重打鼓另升堂，要公平、公正。
   工会主席给了台阶，老杨头和老许头都有了面子，重新比赛。老杨头说，咱先说清，不许耍赖。老许头说，不耍赖，谁耍赖皮是那四条腿吃屎的家伙。老杨头笑了，两个人又楚河汉界的杀欢了。

第五章  筹备职代会——做好职工的“娘家人”

   勘探队的职代会也是一年一届，年年不落空。地质勘探队员们将这看得很重。拿他们的话说，档次不低，相当于一年一度的北京“两会”。
   会前的筹备时期，是工会的“农忙”季节。因为要准备会场，准备会议材料等，和过一件红白喜事一样，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这时候，出了老李和工会的两三个工会干事忙碌，像村里人过事一样，还请来其他部门的同志帮忙，有行政办公室的，有党委办公室的。
   老李是个细发人，了事周全，说咱勘探队过事和村里人一样，过事先要请帮忙的，帮忙不帮忙，先到饭馆咥一顿，他是农村出来的，村里人都常说，说媒不说媒先吃两三回，咱吃一顿总算可以吧！
   吃饱了，喝足了，就好好干活吧！在老李的召集下，工会、行政办、党委办三个部门联合成立了职代会筹备小组，他当仁不让，对两办的主任说，职代会的筹备虽说是队上的事情，但这是工会承办的，咱老李就算是筹备小组的组长了，两位主任就委屈一下，出任副组长吧。两办主任就笑了，说我俩是帮忙的，你主席说啥就是啥，事情过了忙帮好为原则。
   如果在其他单位，人们可能会认为，工会是盐不咸，是糖不甜，可有可无。但在勘探队里，勘探队员们不是那么认为，勘探队工会的地位举足轻重，是其他部门所不能代替的，尤其是他们的李主席和他所领导下的工会是职工们的娘家人，关键时刻肯为职工们说话，时时刻刻想到的是老百姓的冷暖苦甜。
   今年的职代会就要召开了，老李夹着笔记本，找了队长、书记，说他有个设想，想在会前举办个职工代表培训班，提高职工代表的参政议政水平，使他们参政参到点子上，议政议到关键处，每一个代表要切实履行自己的职责，不要让职工说他们开会是吃去了喝去了。队长和书记听了，说这是好事，应该办，让老李牵头组织，就在职代会的前一天举行。
   职代会的筹备刚刚步入正轨，几个离退休老同志又来添了些事。他们找了队长书记，说队上对老同志关心不够，职工活动中心的设施太陈旧了，该换一换了，沙发破烂地不堪入目，凳子不够坐。队长书记开了班子会议，说离退休老同志的呼声也应该听，不能因为这影响了勘探队的和谐发展，这事应该由工会牵头解决，具体由老李负责落实。老李说他是工会主席，工会是职工们的娘家，办好这事是应该的，老同志为了勘探事业的发展，献了青春献子孙，有的还是祖孙几代在队上干，的确也不容易，应该让老同志满意。

第六章  宣传出了个“刘劳模”

   勘探队里这几年出了个“刘劳模”,是响当当的全国劳动模范、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这在只有几百人的勘探队，可是一个不小的荣誉。
   “刘劳模”，不爱说话，却是个实干家，老家在山里面，在村里时，村里人叫他小名刘拴柱，十六七岁的时候，进了勘探队当了一名普通钻工，他干活踏实，像钉子一样钉在钻工岗位上实实在在地干，从钻工到班长，再从班长到机长，后来在勘探队下属的钻探公司任了领导。是老李到钻机上检查群安工作时发现的，老李本身在学校就是学钻探专业的，他对钻探懂行，说刘拴柱潜心研究钻探技术的事迹典型，有代表性，回去就连夜写了篇通讯稿子，整整码了几千个字，是一气呵成，报道了刘拴柱的感人事迹，没想先后在国家的煤炭报和本省的日报上发表了。这样一来，刘拴柱的事迹，不但整个煤炭系统的人知道了，连省市的脑系们也晓得了，说某某勘探队里有个刘拴柱，是个实干家，在现在这社会，像刘拴柱这样默默奉献不图索取的老黄牛的确是寥若晨星。再后来，刘拴柱的身份就变了，不再是刘拴柱了，变成了“刘劳模”。
   “刘劳模”当了劳动模范，是勘探队莫大的荣誉。全队上下的老老少少都很高兴，大家都说，“刘劳模”的一半是自己干出来的，另一半是工会的李主席宣传出来的，老李功不可没，给勘探队奉献出了个全国劳动模范。

第七章  扬眉吐气——工会经费终于全额上解了

   前些年，由于地质勘探市场不太好，国家计划内勘探任务锐减，各勘探队经济效益不同程度都在滑坡，因而就不能完成工会经费上解任务，局工会知道每一个“孩子”的肥瘦，也就挣一只眼闭一只眼，能将就就将就吧，可省里的产业工会的意见就大了，说全额上解工会经费，是每一级工会的职责，也是《工会法》规定的，既然立了法，就有章可循，就要执行了。
年底的工会预决算会议在局机关小会议室召开了。工会的财务人员都不是专业的，大多是领导的关系户，有的是领导的夫人，有的是小车司机的太太。在年度工会财务预决算会上，局工会财务部的女部长在讲解预决算文件之后，就说了，上级产业工会讲了，要足额完成上解经费任务，各家都要注意，否则，人家就要强制执行了。各勘探队的财务人员都咂舌，好耐球的，还来硬的。这时候，另外一个勘探队的工会会计起身想走，说要到城市的西郊看望她三爷去，她三爷最近身体不太好。女部长不高兴了，问那个想溜场的会计，预决算的精神吃透了没有，是预决算重要还是看你三爷重要？会计说她是高级工程师，理解能力强着呢。部长说，你理解能力强是一回事，你又不是会计师？会计噎住，自己的确不是会计师，只得又坐下了。
   会计在局里开完预算会回来，给老李汇报了上级工会催缴经费的事情。老李听了这话，头大了，他找来会计把以前拖欠的经费理了理，十多年了，包括老李和他的前任，累计欠了七八十万。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于是，他就给队长书记说了实情，看来拖欠上级工会的经费是赖不过去了，总不能像美国欠联合国的经费一样，耍死狗也不是个办法，如果法院来强制执行，那就难堪啦！
   队长书记听了，这也确实是个事情，挺烦人的。问题既然出了，就要找症结，积极寻找解决的办法。
   老李说这说是问题也是问题，说不是问题也就不是问题，关键要以“钱”下场。有了钱，一切问题就会迎刃而解，要拿出钱，最后还要队长拍板定案，书记只是管党群口的。队长说今年的经费肯定不存在问题，队上会全额拨付的，只是以前欠的经费太大了，是几任领导的事情，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再说队上要发展，方方面面都需要钱，没有钱，什么事都办不成。老李说他确实也理解队长的难处，全队大大小小的事情，几百人的吃喝拉撒睡，都要队长操心，说句实在话，当个领导的确也不容易。队长显得很高兴，说理解就好。
   这一年，在大家的一致努力下，勘探队的工会经费全额上解，百分之百的完成了任务。老李和工会的一班人很高兴，可以说是扬眉吐气。

                       作者单位：陕西省煤田地质局一三一队  15592341921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