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返村报恩

                            第一节 屁股种粮

                                   一
    刘新月和赵星男大学毕业了。刘新月为了返村报恩，以大学生村官的身份回到了月亮湾村。赵星男为了帮助刘新月实现梦想，也报考了村官，与她一起来到了月亮湾。尽管时任君山县县长的楚青山、县委副书记周坤、龙潭镇镇长葛文华、副镇长李海敏，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分别热情地接见了他们，然而，要实现刘新月的梦想，却路途艰难，举步维艰。
    老支书张金贵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们搞旅游开发。
    刘新月和赵星男进村的第二天，月亮湾村就召开了村支部村委会扩大会议。会议在村委会议室进行。既是欢迎他们二人进村就职，又是针对他们提出的月亮湾发展远景，进行会议讨论研究决定。支书张金贵、主任马六虎、妇女主任兼会计魏兰花、小学校长马五车、沟门组组长张二富、大龙沟组组长魏柱子、小龙沟组组长吴锅盖等参加了会议。
    张金贵蹲在木凳上，抹了头上的蓝帽子，露出头上稀稀疏疏已经变白了的头发。他把烟袋锅伸进烟袋子里，挖了几下取出，用大拇指按了按那烟袋锅里的烟沫，从裤子口袋里取出汽油打火机，点燃烟，慢慢抽着，吐出一口灰白色的烟雾后，用眼角扫了一眼在座的人，说：“今天开这么个范围的会议，一是欢迎牙儿和赵星男同志到咱们村就任村官，二是就他们提出的咱们村经济发展村民致富工作展开讨论。”
    他见大家都在静静地听着，抽了口烟，继续不咸不谈地说道：“俺干了二三十年村干部，村里没啥大变化。俺也不是不想要它变化，大家伙不是没有努力过要它变化，可为啥还是这样呢？村里连根吊毛都没有，咋变化？那年，六虎干上村主任，想叫村里有个变化，结果咋样？修路，人砸死了。路没修成，村里贷的五万元贷款，现在还在村委的屁股上提溜着！如今，信用社的人三天两头来催还贷款，要不是王强在咱村办了个造纸厂，村里一年多少有点收入，咱利息都没处封。”
    他抬眼看了看坐在条椅上的刘新月和赵星男，磕了烟灰，又装上一袋烟，说：“你们来村干村官，俺欢迎！壮大了村的干部队伍，这是好事儿。可你们搞啥立体农业种植，经济农业种植，观光农业种植，旅游农业种植？发展啥东西旅游业？那坚决不中！咱村就这一屁股大的一点土地，种了那些东西，咱吃啥喝啥？还得吃粮食吧，粮食种哪？种屁股上？咱是农民，咱不能忘了本分，咱本分是种粮食！”
    张金贵说完，点燃了烟，“吧嗒吧嗒”抽起来，不再说一句话。
    室内静极了，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张金贵低着头“吧嗒吧嗒”地抽烟声和魏柱子悠闲自得地拿着剪指甲刀在剪指甲的“咔嚓咔嚓”声。
    刘新月脸大红，她没想到自己回村帮助村民致富，老支书竟是这样一个态度。
    赵星男脸大红，他来帮助刘新月实际上就是帮助月亮湾村今后的发展，没想到一个在村里干了几十年的村支书，竟说出一连串脏话，一连串不负责任的话。
    马六虎坐在张金贵身边脸大红，他干村主任路是没有修好死了人，可他也不想那样儿啊。种植玫瑰，他有了收入，村民们看了，有几家跟着种植，经济效益也相当地好，他怎么能给自己下了这样一个全盘否定的定语？好像种了玫瑰，大家就在喝西北风。实际上，这几家近几年的生活不知要好出多少倍，甚至有两家已经盖起了小洋楼，这他张金贵不是没有看到。他认为，刘新月回村发展旅游业，这与他当兵刚回村是的想法是一致的，只是这几年，他一个巴掌拍不响而已。现在好了，有了刘新月和赵星男的介入，他心里充满了信心。只是，他作为支部书记，咱能这样说话？
    魏兰花紧挨刘新月在条椅上坐着纳着鞋垫子，脸羞得大红，心里暗暗骂道：“人都奔六十岁了，咋就还不会说一句正经话？孩子们是好心，又都是刚回来的大学生。给孩子们点面子都不会啦？老顽固！”
    马五车脸上也有些挂不住，羞得大红。他作为有文化人的代表，听了这样的话，脸上挂不住，也不理解，平时张金贵虽然话粗了一些，可没有这样粗过。他作为马六虎的哥哥，一村的小学校长，马六虎又是他张金贵的左右手——一村的村委主任，咋就不给一点面子？他脸上挂不住。他作为刘新月——他唯一培养出来的月亮湾的名牌大学生，回村帮助村民致富，这不都是大家所希望的嘛，他们的想法可以不可以，但出发点是好的，咋能这样坚决反对？张金贵这样说话，说明月亮湾人的素质太低了，他脸上挂不住。
    张二富坐在马五车身旁，脸红到脖子上，是因为他爹当着她和新月他们晚辈说出这样的脏话，嘴上太无德，他真想在地上挖个地缝钻进去。
    吴锅盖倒无所谓，听了这些话，虽然为死去的孩子吴一巴难过，老了老了，弄了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可他相信命，命里该他晚年无子，他到想得开。只是觉得张金贵的话好笑，他想笑可见大家脸上都紧绷着，也就没敢笑出。一时感觉肚子里难受要放屁，又不敢大胆放，屁股拧着凳子悄悄放，可是屁不听话，还是“吱吱咛咛”地响着曲里拐弯的屁溜了出来。结果，他也弄了个大红脸。
    令吴锅盖更难堪的是，魏柱子听到他放屁“哈哈哈”地大笑起来，笑得泪都出来啦。笑后，他说：“你这老头，想说话就大大方方地说，咋就捏着喉咙学起娘娘腔来？”
    “魏柱子，你！你咋骂人呢？”吴锅盖恼羞成怒地质问。
    “俺咋骂你啦？俺说的是实话。”魏柱子进一步奚落他道。
    “柱子，别没正经！”魏兰花制止道。
    魏柱子和吴锅盖见魏兰花出来制止，这才都没再多说什么。魏柱子自从媳妇王花妮跟着小竹匠带着他的孩子魏皮蛋跑了以后，就再也没有找来媳妇，生活变得越来越随便，有点仰摆脚尿尿——流哪里是那里的样子。整天不是喝酒喝得酔如烂泥，就是躲在那里打牌赌博整晚整晚地不回家。
    他们俩这样一搅和，会场上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马六虎首先发言，说：“新月他们的想法我看很好，很符合咱们月亮湾村今后的经济发展方向，咱们应该鼓励他们支持他们试试。总不能老像现在这样，死不死活不活地过着，这到啥时候是个头？出去看看，人家的村子都发展成啥样了，咱也得与时俱进才对呀。”
    马五车跟着发言，说：“六虎说的是。咱村再也不能死水微澜地过活了。小马不过河，是永远也不知道河水，既不像松鼠说的那么深，也不像骆驼说得那么浅。让新月他们试试。”
    吴锅盖说：“六虎他们几家种玫瑰，没有种粮食，俺看他们也没有饿死，倒是活得越来越滋润了。换种活法，兴许是咱村的出路。”
    魏兰花抬眼望着张金贵，争取他的意见道：“那就让孩子们试试？”
    张金贵磕了烟袋锅里的烟灰，从凳子上站起来，黑着脸道：“你们都同意，那就试试，俺保留意见。散会！”说罢，拍拍屁股，走出了会议室。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