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棵法梧桐

一

    “笃、笃、笃……”，有人敲门，她把目光从书上移开，站起身去开门。
    “啊，张大爷，有事吗？”
    传达室的老张恭敬地站在她面前，一只手在挂包里摸着什么。她看着他那拘谨的样子，心里想，有什么事呢？她习惯地用手拢了拢她那柔松的披肩发，倚在在门框上，仔细地注视着张大爷那已经花白的头发。
    太阳正从西方慢慢地沉下去，把多彩的瞎逛抛向了人间，照射在她的脸庞上，使得她那美丽的面孔更加诱人。
    张大爷好一阵子才从挂包里摸出一封信来，郑重地交给了她，笑哈哈地说：
    “你的信，丽文，上午有个高个子同学送来的，说让交给你，看我这脑瓜，忘了，刚刚才想起，就给你送来了。”
    她木然地接过了信，目送着张大爷换换走下楼梯，才转过身子，关上门，失神地坐到了桌前，小心地看了看那封信，信封上写着：丽文（收）
                                                                               原地
    她看着信封上清秀的小字，心里一阵激动，她明显地觉得自己的面孔在发烧，她不由自主地把信贴到了脸上，幸福地想着。她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拆开信封，抖索着展开了信纸，瞟了一眼信的内容，上面写着：亲爱的丽文，你好：
    今天，我鼓起勇气向你发出邀请，有些话想和你谈谈，你能来吗？地点：少年宫，第十三棵法梧桐，晚上八点。
                                                                              钟杰
                                                                          1986年3月12日
    他克制不住狂跳的心儿，特别是开头那几个发烫的字眼，使她有些坐立不安了。她收起了信，拢了拢头发，看了一下手表，六点半了，奥，该吃晚饭了。
    她匆匆地走出来，关好门，下了楼，来到了厨房，打开门一看，爸爸、妈妈正在收拾着，弟弟坐在饭桌旁出神地看着小人书，不时从嘴角露出一丝微笑，看来他被故事情节迷住了。她把目光移向了爸爸、妈妈，妈妈正在炒鸡蛋，爸爸给妈妈做下手，她禁不住皱了眉头，说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妈妈，您炒的鸡蛋恁香！”
    妈妈回过头来嗔怪地说：“傻丫头，这么大了，才知道妈妈炒的鸡蛋香，咦，什么事这么高兴，又……”
    她尽力使自己保持平静，装着害羞的样子低下了头。爸爸接过话巴说：“……脸红了。”
    她心里形容不出什么滋味，就娇嗔地叫了一声：“爸爸！”
    爸爸连忙说：“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她不知为什么，今天觉得自己长大了，爸爸妈妈更可爱了。
    她拿起抹布擦了擦饭桌，招呼弟弟洗手吃饭，然后又从冰箱里拿出一瓶葡萄酒，说：“爸爸，今天喝酒。”
    妈妈回过头来，把鸡蛋端了过来，说：“真会见机行事，什么时候学会的，好吧，真没办法。”
    “刚学的，并且跟您学的。”她调皮地说着，显得很激动，瞟了一眼妈妈，看着妈妈那不知何时爬上眼角的鱼尾纹，心里暗想，不能让爸妈看出刚才那件事，必须尽快地离家，去少年宫十三棵法梧桐那。想到这，她匆匆招呼一家人开始吃饭，她快速地扒着米，以致于鸡蛋什么味也没吃出来。
    妈妈看着她笑了，说：“什么急事，吃得这样快！”
    她心里一沉，连忙又镇静下来，不，决不能让妈妈看出来。
    她放下碗筷说：“有个同学想请我帮她做件事，我也不知道什么事，但又不好拒绝，约好七点半到她家，所以，得快些吃才好。”
    看着女儿认真的样子，妈妈点了点头，说：“去吧，只要人家有事，帮助别人是好的，妈妈支持你！奥，对了，广播说，今天可能要下雨，带把伞吧！”
    她应了一声，便简单收拾了一下，带着雨伞走了。
    她走着，又想起了妈妈的话，最好这事别让知道，不然……她想不下去了。
    马路边的广播传来嘟、嘟……的声音，七点了，她凭感觉知道自己手表的时针已准确地指向了七点。她望了望西边的天空，太阳正被一朵灰褐色的云块遮住，发出苍白的光，路西的水利宾馆里已有人开了灯。虽然有些早，可也说明黑夜即将到来。她掂了掂伞，小声地自语道：“天要下雨了。”
    她随着人流向南走去，少年宫离这里仅有1000米，中间要穿过五孔大闸，于是她加快了脚步向前走去。

二

    春夏交替，天气变化无常，前几天热的可以穿背心，而现在却有些凉意了。
    “唉，今晚要是有月亮多好啊！”她边自言自语边向前走着，不时看看前后赶路的人们，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
    当最后一丝阳光从西边隐去，天空中布满了铅灰色的云，是的，天就要下雨了。她回头望了望清清的河面，偶尔有一两只小船打破水面的宁静，少年宫西边公园的垂柳伸展着婀娜的身姿，拂到水面的枝条荡在水面上，多象少女的秀发。她这样想着时不由摸了摸自己的长发，暗想，我美吗？也许是很美的，不然从路上走过，别人总要回头看两眼的。想到这，她又脸红起来。咋想这些呢。她看看到了游戏厅门前，便避开人流穿马路而过，一步跨入少年宫的大门。
    少年宫现在几乎没有人了，要是在白天，这里很热闹。少年、青年、中年、老年占据着属于自己的一片地方，各自按自己的意志安排自己的乐趣。
    老年人一般喜欢坐在河边的石梯上，谈论着家庭生活和社会现象，抒发着个人内心的快乐和私怨，在这宁静的世界里他们很自由，海阔天空，信口开河，阵阵爽朗的笑声不时飞过河面飘向远方。他们在这里思忆着自己的童年和青年，为自己的一生而感到自豪，他们自有他们自己的性格，往往他们不和青年们在一起，看不惯青年人之间的火热，所以他们所在的地方往往是青年们不常来的地方，正是在这青年们遗忘的角落里，他们幸福地笑谈着、生活着，似乎这里可以延长他们的仙年。
    少年宫里真正算得上快乐的是天真活泼的孩子们，他们各自欢腾着，本来吗，这里是他们的乐园，也是他们心中的圣地。看吧，不时有人在高高的滑梯上滑上滑下，边滑边用他们稚嫩的小嘴巴唱着自己的欢歌，跷跷板满载着圣洁的童心在上下升腾，秋千架上荡着头扎小辫的小姑娘，大红的蝴蝶结一振一振的，像是在花丛中飞舞一样。在这里他们度过了一个个幸福的星期天和节假日。幼小的心灵、圣洁的童心在这里得到充实。
    现在，这里失去了往日的喧闹，倒显得很是清静，给人一种悲凉的感觉，但很快她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从远处传来的一把琴在弹奏着一曲婉转的歌，曲调委婉地抒发着心中柔情，她被琴声感染了，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聆听着这大自然里跳荡的音符。不时传来的汽笛声在这傍晚的时候也显得那样的悦耳动听。远处电影院的大广播高声地预报着今晚的电影名字。
    这时她倒很想要天快点黑下来，忽然她又想起了他的那封信，于是她又轻松地向东走去，留心着河边的法梧桐。她走到了第一棵法梧桐前，停下了脚步，望望四周，没有人，顺着这行法梧桐望去，她隐约看到那第十三棵法梧桐下站着一个人，手里好像拿着一本书，正出神地看着。是他，一定是他。她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心跳明显加快，两个脸颊烫烫的，她心里想，要是在白天，自己的脸一定很红，布满了红晕。她连忙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的雨伞，陷入深深的回想。
    她慢慢地挪动脚步，向前走着，脑子里迅速地闪现着一个个画面：在春游的时候，她和他一起去的，他们刚刚认识，可是互相觉得对方对自己有着特殊的魅力，正是这种魅力使他们能够走在一起。一路上，他向她介绍着各种各样的景色，当经过那一望无际的麦田时，他们共同从内心里感受到了大自然的可爱，那黄色的油菜花是那样的惹人观看，黄绿的杨树叶子泛着一层油彩，溶溶的绿色共同拨动了他们的心弦，于是他们吟咏起古代诗人的佳句来，彼此的交谈使他和她之间的距离相互缩短了，二人交谈得很投机，大有相见恨晚之势，也就是从那时起，他们建立了真挚的友谊。她慢慢地走着，法梧桐树一棵棵向后退去。

三

    她继续向前走着，走到了第八棵树时，天色已经有些灰暗，天空中不时飘下一小滴雨星星，她撑起伞停了下来，凝神地看着微风吹皱的河面，内心里掩饰不住的激动和不安，她的脑神经不知怎么这样兴奋，一往的情景仍然历历在目，闪电般地在脑海里闪现：雨天，他给她带来了雨伞和雨靴，他为她解答学习上的难题，他和她一起探讨过那绚丽的人生和美好的未来。
    一幕幕往事使她心跳耳热，她按耐不住内心的激情，由衷地回想着那些令人深思的社会问题，在一串串大大问号面前，她明显表现出退却，是的。她在父母眼里还只是一个孩子，而一个孩子怎又能考虑懂这错综复杂的社会问题，显然，他的出现是令人惊奇的，不消说一个高中生的人生观如何，就当前紧张的学习来说，也是不能不令人费解的。她也敏锐地感觉到自己是不是有些……唉，一种莫名其妙的怅然使她不得不进行下去，在即将到来的现实面前，她不想亲自打开这个局面，她只想给自己在心里环境上留一个余地，以便她能在一定的范围内作出极为复杂的思考。
    她自然地打消了这些念头，努力地使自己不去想那些令人心痛的结果，她完全相信她自己的选择，更相信她能够取得一个人合法的爱，虽然现在为时过早，但感情却似乎有了成熟的征兆。她深知人的感情的丰富和微妙，她想努力地去适应它，最后通过它使自己获得预定的幸福。
    雨，默默地滴落着，似乎是怕扰断他的想象，然而，她却在违心地促使自己不去为即将和会到来的灵感的尝试考虑，而应该此刻使自己感情的闸门关闭，可事与愿违，越是不愿想到的事越是容易想到。
    风，吹拂着她美丽的脸庞，在这种天气里，她似乎比平时看起来更美，小草泛着绿意在微风中摇曳，象是一把琴在琴弦上轻微地跳荡着优美的音符，在大自然这个天然音乐厅里弹奏着一曲醉人的歌。
    她把头靠近伞柄，向东边望去，他还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手中捧着书，似乎是一尊雕像。他怎么没有丝毫准备迎接我的迹象，难道他不认为我的到来是他所希望的吗？不，不会的，他是什么样的人我了解，他是很注重感情的。她打消了这些念头，一步步向他走去，她想早早地去接触他，让他和她的心灵相互撞击，溅起一星星火花，让俩人的感情在理解的基础上升华。
    第十三棵法梧桐树，在这里似乎也成了一个特殊的象征，也只有这个法梧桐树才能勾起她美好的回忆，使她在这里却步，在这里顿足，而不为自己的情感的冲发而采取主动的措施。她在走着，愉快地幸福地向前走着，一个蛇形闪电从空中一闪即失，给予大地一个瞬间的光明，在刹那间她看到他在微笑，她于是快步向前走去……

后记

    说它是小说，也许令人可笑，但它确实被我当作小说写的，我只是用小说中的人物把我的感情寄托。进入青年时期，已进入了一个爱好幻想的时代，也在是在这个时期内，才可成就一个人一生的事业。可以说，在由少年变成青年，由幼稚变为成熟这个重要的过渡时期内，社会、家庭的影响可以造就一个人。因此，在这个时期，我们要掌握好人生的方向盘，在人生的路上探索。
    青年时期是一个人成就事业的黄金时期。

      1986年4月27日——5月26日创作于河南省沈丘县镇中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