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临近中秋，天气也渐渐地凉了起来，北方的寒冷要比南方来的早的多。柳岩已经三个多月没有从野外回来探亲了，紫菡每夜望着窗外的星星，心里总是空落落的，也不知他怎样了，天凉了也该给他送几件保暖的衣服了。紫菡心里想着，决定把孩子交给妈妈照看，自己去野外看看他，顺便给他带几件御寒的衣服，并和他一起过个中秋。
这一段文秘和打字的工作量不是很多，第二天一早，紫菡便和科长请了几天假，坐了近5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后又搭乘分队住地附近村子里的一辆小型拖拉机来到了柳岩所在的分队，一个座落于深山密林小河边的几座帐篷前。紫菡的到来，使这个寂静的森林立刻变的热闹起来，分队专门为他们小两口腾出了一间帐篷，分队老书记要管理员专门采购了中秋夜用的“大菜”，还特意买了一桶村子里特别酿造的“小烧”。
入夜，队员们在河边的沙滩上燃起了一堆煹火，用木板搭起了一个长条的饭桌，摆上了老书记亲自下厨为大家做的大盆猪肉炖粉条子、鲶鱼烧茄子、小鸡炖蘑菇、还有鸭绿江特产大鲤鱼…大家围坐在桌前，在皎洁的月光下畅饮了起来。
此时，隐藏在青山绿水小河边这片松软的沙滩上的人们，仿佛是生活在飘缈幽幻的世外桃园，他们忘记了疲劳和伤痛、忘记了寂寞与寒冷，在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的山野中，与一轮圆月诉说着对亲人的思念和恋情。
这时，分队唯一的一位女队员罗惠，穿着一身队员们从未见她穿过的粉白色漂亮的过膝连衣裙，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轻盈地走到紫菡面前，行了一个礼貌优雅的艺术礼说：
“嫂子，您今天到来不仅给我们队长带来了惊喜，也给我们带来了大家庭的温暖和亲人们的问候，我要在这里专门为嫂子献上一首歌伴舞《十五的月亮》。”
随着罗惠那甜美的歌喉，她翩翩起舞，深情的歌舞，仿佛把队员们带入城市那喧闹的舞池，享受着那霓虹闪烁的绚丽和优美旋律的优扬，一句“军功章呀有我的一半也有你的一半…”更是唱出了队员们的心声，紫菡和队员们的眼角不禁都流下了感动的热泪。热情洋溢的歌舞声中队员们在老书记和柳岩的带动下，举杯换盏痛快地畅饮了起来。
这时罗惠便偎在紫菡身边，可能是喝了几口酒的关系，脸上泛着红晕，傻傻地望着紫菡说：
“嫂子，你真美，气质真好，这城里就是和我们野外队女人不一样。”
“罗惠，看你说的，今晚你才是最美的，特别是看你穿连衣裙的样子，像是白雪公主，真让我羡慕呢。”
“嫂子，其实你不知道，我这是今年出队半年多以来第一次穿时装，虽然我的箱子里带来了很多漂亮的衣服，可从没机会穿过，每天都是穿着工作服，天一亮就起床，吃几口饭就要沿着高山河谷跑路线，晚上很晚回来后，累得脚都懒着洗，趴在床上就不想动了。”
罗惠冲着紫菡诉说着。
“有时雨休，我也偷偷地拿出几件时装，一件一件地对着镜子试穿着，欣赏自己的身材，有时高兴了自己还能在帐篷里舞上几圈，只有在这时我才感觉到自己是一个真正的女人。”说着，罗惠的脸上流露出自信和幸福的笑容。
她撒娇似地搂着紫菡。“姐姐，我是不是有些自恋呀？”
“傻丫头，看你说的，第一眼看到你，要不是你被晒的黑里透粉的俊俏小脸，还以为你是刘晓庆呢！”
“嫂子，你还别说，上大学时，同学们都叫我刘晓庆，每到上大课时，男生们都愿意坐在我身边，我去食堂打饭，从来都没排过队，男生们都争抢着为我排队。”罗惠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可毕业后谁都没想到我会放弃父母同事给我找的省地矿局机关工作，自己主动申请来到野外一线。”说着罗惠有些激动。
“我喜欢与青山绿水为伴，感受大山里充满生命的力量，特别是在春夏之际，鲜花盛开、彩蝶飞舞、草野绿茵、古树参天、溪水欢唱，那种景色真的让人陶醉。特别是走累了，躺在厚厚的绿茵上，呼吸着花草的芳香，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惬意。”
望着罗惠脸上那幸福的笑容，看着她那依偎在自己胸前美丽俊俏的脸庞和柔美弱小的身姿，怎么也难以想象这样一位青春年华，如花似玉的姑娘，整日生活在远离人群和城市，不能尽情享受现代生活，不能尽情展示青春美丽，却还是生活的那样幸福和快乐。紫菡心里不禁露出一丝丝酸楚的爱意。
“嫂子，你们小两口真是幸福，虽然不能每天在一起生活，可我能感受到你们彼此之间的那份牵挂是那样的美丽。”
“你个鬼精灵，什么都知道。”紫菡嗔怪地说。
“真的！我们在勘查作业休息的间隙，总会看到队长常常拿出你给他写的信，还有你和孩子的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看到动情时他会冲着山谷高喊几声，当听到山谷回音后，眼角上会有闪烁的泪花。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会感受到，真正的爱情是什么。”
罗惠说到这里，紫菡也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此时，在被篝火照亮的小河边，她仿佛看到了一群不沾人间风尘，素洁清净的仙人，他们淡泊简单，孤傲清绝，愿意终日与群山为伍，在春光明媚的山川幽谷，在秋风萧瑟的激流河畔，为了一块矿石标本而欣喜，为图纸上的条条矿脉曲线而自豪。
清晨，天刚朦朦亮，紫菡醒来，看到柳岩还在酣睡呢，那香甜的酣声伴着小河的流水声，仿佛是一首完美的交响乐，在帐篷内萦绕回荡着。他太累了，紫菡轻轻地抚摸着那张明显消瘦而幽黑的脸庞，真难把他和十几年前深爱的柳岩相比较。那时的他是那样的白晰文静，笑起来总是有两个浅浅的酒窝，说起话来也细声细语的，大家还给了他一个绰号“林妹妹”。看到他现在的样子，紫菡不禁心疼地流下泪来。
这时酣声停了，柳岩一觉醒来发现紫菡在悄悄地拭泪，便拉着紫菡的手说：“亲爱的，实在对不起呀，我昨晚只顾和兄弟们喝酒，喝的多了，把你冷落了。”
“我没事的，你太累了，看瘦的眼窝都陷下去了，再睡一会吧。”紫菡亲妮地说。
“我不睡了，陪你说说话。”说着，把紫菡搂在怀里怪声地问道：“是不是又想我了，要不怎么会大老远的来看我。”
紫菡瞥了柳岩一眼，赌气地说：“你一走就是大半年不理我，我才不想你呢。”
柳岩这时两手捧着紫菡的脸，静静地凝视着，仿佛是在欣赏着一朵美丽的杜鹃花，动情地说：“菡，我真的好想你，好爱你，你不知道你不在我身边我是怎样渡过那些个孤独的夜晚地。”
“我知道，我何尝不是和你有一样的感觉呢，只要你平安我就放心了。”
紫菡亲妮地抚摸着柳岩的头发，把他的头紧紧地搂在自己的胸前。柳岩头依偎在紫菡的怀里，吸吮着紫菡体内散发出的阵阵体香，抚摸着那冰雪似玉的肌肤，好似又回到了那久违的初恋，他把紫菡紧紧地搂在怀里，两个相爱的人拥抱在一起热烈地亲吻了起来。
突然，柳岩深情地望着紫菡那双含情脉脉的杏眼说道：
“菡，我想要！”
“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都老夫老妻了还整天地想着那事。”紫菡虽羞涩地说着，但也顺势地偎在了柳岩的怀里。
这时忽然听到帐篷外面有人叫到：
“柳队长，醒了吗？”
“完了，又有事了。”柳岩说着，两个人相视苦涩地一笑。
两人穿好衣服来到帐篷外，只见技术负责小徐气喘嘘嘘地说：
“柳队长，我刚从山那面的八号钻机台回来，有个特大的好消息要告诉你，八号机在地下365米处见矿了，我走时进入矿层六米还没穿透矿层呢。”
柳岩听到这个消息仿佛是打了一针兴奋剂，嘴里唸叨着：你这条“大鱼”终于被我逮着了。
他顾不上洗漱，连忙喊起了分队报务员小陈。
“快打开电台，联系上三、五、七号机台，看他们的机台见矿没？”说着，在帐篷前渡着步焦急地等待着。
望着柳岩那等待中带着喜悦的眼神，紫菡不禁想起小时候爸爸领她钓鱼的情景。爸爸一生中最大的爱好就是钓鱼，有时为了能钓到一条大鱼，他把帐篷搭在河边，在河边守候一宿。每当钓到一条大鱼时，他都要叫上紫菡和妈妈在河边支起一个临时炉灶，舀上一瓢河水，把鱼放进锅里，再撒上把盐，那清炖鱼的滋味别提多香了，可爸爸却一口鱼都不吃。他说他小时就不喜欢吃鱼，但说起钓鱼来他却兴致大发。
这时，紫菡终于明白了柳岩为什么坚持要出野外，找矿对于他来说也许就象爸爸钓鱼一样，是他一生所追求的最大的乐趣和梦想了。
“队长，好消息，三、五、七号机都在300多米处见到矿了，目前还在矿层中钻进呢。”
“好！好！”柳岩拍着手掌连声说道。
看着紫菡站在身边，柳岩不禁面生愧意轻声说：
“菡，对不起，又不能陪你了，我要马上到这几个机台去一下，我们已经抓到“鱼”尾巴了，我想知道这条“鱼”到底有多大。”
紫菡双手抚摸着柳岩的脸庞柔声说：“去吧，我知道发现‘大鱼’那种兴奋的感觉，不过要注意身体！”
柳岩拍着自己的胸脯说：“放心吧，我没事，身体棒着那。”说着拿着两个馒头和一块咸菜就走了。
“拿上水壶。”紫菡跑过去把水壶挂在了柳岩的脖子上。望着那远去的背影，紫菡说不出此时的心情是喜还是酸。
又是一夜过去了，柳岩还蹲在机台没有回来，假期也到了，紫菡决定回去，罗惠听说紫菡要走就跑过来说：
“嫂子不等柳岩哥回来了呀？要不我叫人去告诉柳岩哥一声你再走。”
“他现在是关键时期，不要影响他工作了，等抽时间我再来看他。小惠，你也多保重呀！”
“哦，对了，小惠，等柳岩回来你告诉他，要他一定要把这条‘大鱼’逮到，我还等着他的好消息呢。”说着，紫菡和罗惠都会心地笑了。
自从紫菡离开分队后，柳岩又是几个月没回来探亲了，听说他们在那里发现了省内最大的铁矿，省地质局也派了很多地质技术专家在那里开展了地质找矿大会战，柳岩还担任了会战指挥部的技术负责。
春节临近，柳岩捎信说回来过年三十，紫菡高兴地把爸妈都接了过来。年三十的前一天，紫菡把家中仅有的两百元积蓄都拿出来，买了鸡、鱼、肉，还有他最爱吃的“黏火勺”，她想着利用春节期间好好给柳岩补养一下身体。当把满桌的菜摆上就等他回来时，队上却送来了他发来的电报说，他不回来过年三十了。紫菡手里拿着电报半天没缓过神来，过了一会，委屈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紫菡呀，什么事呀？是不是柳岩又不能回来过春节了。”妈妈看到她拿着电报愣神的样子不禁问道。
紫菡忙擦干眼泪，“没事的，是省局来人去会战指挥部慰问了，他们陪着队员们一起吃饭呢，不能回来了。”
说着，他为爸妈倒上了一点红葡萄酒，自己也倒上一杯举起来说：
“爸妈，祝您二老新年快乐！”说着一饮而尽。
接着，她转过身来对儿子柳永盼说：“儿子，也祝你新春快乐！愿你今年学习再上一层楼。”说着又一饮而尽。
爸爸看出了女儿的心思，便亲自为女儿倒了一杯酒，说：“爸爸知道女儿的心思，爸爸工作的三十多年中，又有几次能和你妈妈过上一个团圆的春节呢？你的委曲和你妈妈一样，可既然嫁了地质郎就要做好大半辈子独守空房的准备。”
紫菡眼里含着泪水说：“和他结婚这么多年了，我知道这个道理，可每当他春节不在家时，我心里总是忍不住流露出一种难以言表的委屈。”
妈妈这时把紫菡象孩子似地搂在怀里拍着她的头说：“菡儿，既然你爱他，就要容忍他的一切，你爸那时也一样，常常把我一个人扔在家里，他何尝不想在这个家家团圆的节日里，一家人和和美美地过一个春节呢，可男人总是要做点大事的，总不能放下事业守在老婆孩子身边吧。”
“妈妈，这些道理我懂，可每当这时我总是忍耐不住自己的感情。”紫菡依偎在妈妈的怀里，这时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哗地流了下来。
盼盼看到妈妈伤心的样子，忙站起来安慰妈妈道：“妈妈，别哭了，看把妈妈那最漂亮的眼睛都哭肿了，多难看呀，我今年一定要考过年部前三名，将来给妈妈考一个重点大学好不好？”
看着儿子那天真的样子，满脸泪痕的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
这个年三十就这样过去了，就是在正月十五前，柳岩分队又向国家提交了一个储量达四千多万吨的铁矿床。
(三)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