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时分，我是被一阵急切的电话铃声吵醒的。
    我睁着惺忪的睡眼，摸起电话，刚“喂……”了一声，正想说“谁呀？”，对方就迫不及待地说话了：“大事不好了！小闹在外边嫖娼，被抓起来了！”
    我一听，电话是小闹媳妇打来的。小闹媳妇边说边哭，通过一番哭诉，我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小闹是我的朋友。原来，小闹跟他的两个狐朋狗友闲得无聊，到城里喝酒，一直玩到太阳快要落山了，等每个人都灌了个面红耳赤，不知谁出了个馊主意，相约一起到离城七、八十里路外的辉镇去找小嫚儿。说走就走，三个人打的上了车，风驰电掣般超辉镇驶去。
    辉镇，谁不知道啊，商埠重镇，鸡鸣三县，公路、铁路，交通繁忙。公路两边十多里，酒店林立，车水马龙，一位位擦脂抹粉、香气扑鼻的小姐迎来送往，闻名得很呢。听说就连《美国之音》都多有报道这里是“天上人间”的温柔乡呢。到这样的地方找小嫚儿，亏他们想得出！在车上，小闹三个人时而交流一会找小嫚儿的体会，时而嬉笑一阵儿，不知不觉就到辉镇了。辉镇，真是天上人间，人间天堂啊。正是华灯初上时，一眼望不到尽头的宾馆酒楼、练歌房、沐浴之都，一片灯红酒绿、五光十色，音乐四起，让人陷入一种乐不思蜀的美妙境地。轿车无声地滑向“夜美人”门口，车刚停下，对面的“玫瑰之约”大门口就有一位身穿短裙的女子向他们招手。这一招手，就招来了后来的大麻烦。几个人会意地相视一笑，好，就去“玫瑰之约”。都说同行是冤家，这话不假。等三个人进了屋，“夜美人”的老板，立刻抓起电话报了警。等警车赶来时，小闹的两个朋友见势不妙，赶快溜之大吉，而小闹还贪恋着温柔乡不走，结果被逮进了派出所。出租车也被扣了。就这样，电话打给了小闹媳妇，要她明天赶快带上4000元去辉镇赎人，不然就要交局里了。一旦到了局里，就不是钱的事儿了，那事情就大了。小闹媳妇一时吓昏了头，这才赶紧给我打了电话。
    怎么办？我这人，虽说素来为朋友两肋插刀，但头一次遇上这种棘手的事情，也不免有些慌张。不过还是很快镇定下来，拿定主意明天就去辉镇救人。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小闹媳妇带着钱先到了城里，再转乘去辉镇的公共汽车。
    一路上，我的脑子一直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一会儿想小闹，想他怎么会如此胡闹，四处猎艳，想他在派出所会不会受罪，瘦猴一样的身子，能受得了吗？一会儿又想小闹媳妇，孩子都不小了，还这么不知廉耻。想来想去，觉得发生这样的事情，却也绝非偶然。
    说起来，小闹媳妇在村里还是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干着妇女主任呢。可就是这个小闹媳妇，官迷心窍，心气儿高着呢，一直热衷于当官，一门心思往上爬，想当什么主任、书记。听说，还想往镇里、往市里爬呀。小闹媳妇还知道，这女人生来就有三种功能：生孩子的功能、享乐功能和交际功能。除了前两者，小闹媳妇把后者发挥到了极致，她生就一双锥子般的三角猫眼，不失时机地寻找靠山，那就是，谁当权说了算，就往谁身上靠，跟她上床的男人可不在少数。
    对于老婆的这种龌龊勾当，小闹一开始也跟她闹过。想一想，自己的老婆被一个个狗男人玩弄，简直就像吃了一只只绿头苍蝇，恶心都恶心死了，这日子还有法儿过吗？简直没法儿过了。小闹，小闹心里堵得慌呀。可时间一长，小闹也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心想，老婆呀老婆，你能找野男人，我小闹就不能找野女人了吗？什么，以毒攻毒？不，这叫心理平衡，懂吗你？再说啦，古代的男人，那个没有个三妻六妾？就是现在，哪个有本事的男人，没有几个情人？正所谓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因此小闹跟媳妇达成默契，个人忙个人的，谁也不干涉谁。小闹，小闹同样也有一双猎人般的眼睛呢，走在大街上，一双眼睛，专往漂亮女人身上瞄，就是到了酒楼，一看到坐成了排任你挑的香艳女人，差不多也就花了眼。用小闹的话说，这叫人生在世，当及时行乐，今朝有酒今朝醉，万万不能苦了自己。再说啦，我跟小闹打小光着屁股长大，对他小时候的事儿也略知一二。小时候，小闹就跟邻家的小女孩玩过家家，还把自己的小鸡鸡往小女孩裤裆里塞。大人见了，笑翻了还直夸，这小子，等大了，也是好样儿的。小闹用砖头砸死邻家的鸡，父母还直嚷孩子有种！平日里偷瓜摸枣，跟村里的女人动手动脚，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都干过。说实话，村里哪个有点姿色的女人没吃过他的苦头？如今，这下可好，“乐”进派出所了。
    公共汽车飞快地行驶在乡间公路上，我无心观赏山野风光，就这样胡思乱想着。即使到了辉镇车站，我还没回过神来，还是小闹媳妇伸手推了我一下，我才知道，目的地到了。
    终于可以一睹“天上人间”的“芳容”了。公路真的很宽，公路两旁的宾馆酒楼、练歌房、洗浴中心，真的很多，一眼望不到尽头。可能是白天的缘故吧，没有彩灯的闪烁，没有甜蜜蜜的歌声，更看不见香艳小姐的招摇。偶尔，只是在酒楼外面另辟出的一间玻璃小屋里，才可以看见有小姐在打量着过往的行人和车辆。
    我们终于还是找到了那家东窗事发的“玫瑰之约”大酒店。
    “老板！老板！”我推开了大门，边喊着老板，便往里走。迎头碰见一位脸色绯红、头发有些散乱的女人，一边往下扯着露出鱼白肚皮的红色毛衣，一边招呼着我们。我随意地朝女人走出的隔壁房间瞅了一下，一眼就看见桌边坐着两个神色不安的男人，每个人的眼前只有一杯茶水。我明白，他们此行的目的，不是来喝酒吃饭的，消费女人，那是肯定的。
    一位自称是老板的矮胖的中年男子还是出来了，一说话，露出一口大金牙。老板的身后，跟着那位出租车司机。他告诉我们，人和车都扣在派出所里了。昨天，司机跟派出所的人说理，说，人，是我拉出来的不假，至于他们要干什么，要嫖要赌，那就不该我的事了，该把车还给他。可人家说不行，没有车，人又没有翅膀，是飞不来的。人家要他等处理完了事情，连人带车一块儿走。实际上，派出所还想要两天200元的看车费呢。
   在派出所，我们见到了用手铐铐在床头的小闹。见我们来了，小闹情绪有些激动，眼睛潮湿，就想要哭的样子。我还是看见了，小闹的左眼眶红肿，眼睛里有血点。小闹低声告诉我，是派出所的人用拳头打的。不过，有个值班的年轻警察待他还好，给他打饭，给他倒水，跟他说说话。
    待交了4000元罚款、200元看车费，办完了手续，我们一行人上了车，踏上了归途。
    一路上，小闹心事重重垂头丧气不说话，小闹媳妇怒气未消，绷着脸子，更不肯多言。我呢，也只能跟司机随意地扯几句生意上的事儿。也许，司机为了缓和一下沉闷的气氛，放起了一首比较温和的萨克斯名曲《回家》。轿车就在这首温和的名曲中，朝前急速地行驶着。
    回家，回家，还是回家好呀！音乐悠扬、深情，荡涤心扉，我的眼前竟也有些模糊起来……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