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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线(第五章)

来源:作者:李满喜时间:2012-01-01热度:0

   局务会在二楼会议室召开。
   丁国斌首先作了发言,“我到局里工作以后,虽然时间不长,但感受很深,这种感受是在省厅工作时无法体会的。我的第一感觉就是感到我们这个部门在当前的经济社会快速发展的形势下越来越显示出它的特殊性,也越来越感到有着更多的挑战和考验。当前部里提出‘保发展、保红线’的双保任务要求,我觉得对我们的工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我们汾东区‘双保’任务如何落实是摆在我们面前的一项新的课题,我跟几位局长商量了一下,觉得有必要大家坐下来冷静的思考,积极地应对,今天的局务会也可以说是务虚会吧。”
   牛靖首先说道:“丁局长刚才谈到我们这个部门面临着新的形势和任务,对于这一点,我是感触颇深的。作为分管监察的局长,这几年我真是如履薄冰,说句实在话,这头发也白了不少。在我没来土地局之前,尤其是不分管监察工作之前,我也觉得这土地工作也没啥难干的,不就是办办手续,发发证,管管老百姓建房子,查查违法用地。有人求你,也有人怕你。可过了一段时间,我的想法不得不改变了。当前,我们执法监察工作难干,难干在哪?一则我们的执法监察手段有限,我们的同志在下面发现了违法用地,对于讲理的,通过我们的法律讲解还能够听进去,及时改正,对于那些不讲理的,我们进行制止,同时要立案处罚,这得一个过程吧!由于我们没有强制执行权,我们要向法院移交,大家也知道,这土地违法案件就像一块烫手的山芋,法院一年能受理几件?即便受理了,那处理结果又怎样?这样下去,法律的严肃性和威慑力如何体现?另一方面,大量的重点工程要上马,可这其中又有多少是在手续完善的情况下进行的?这里面既有省、市重点工程,也有区里的重点工程,我们国土部门夹在中间是两头为难,你说不让他干,他倒好,跟你说我的手续报了呀,咋没批呢?一句话把问题有推到咱国土局,我们现行土地管理法实行的是用途管制制度,这农用地转用尤其基本农田,涉及到一亩都必须上报国务院审批,那手续是今天报明天就能批得下来?可有的领导不管你这一套,脑袋一热就要让边办理手续边开工,形成了大量的违法占地事实,搞得我们国土部门很被动。”
   也许是牛勇的讲话引起了大家的共鸣,会议室突然沉默了,这时监察大队队长王军说道:“这几年,我们执法监察工作确实如牛局长所说得面临着很多问题,我们执法监察大队作为局里承担执法监察工作的科室,在具体工作中往往会很困惑,我们也感到压力很大,现在违法案件往往最后的问责都会落到国土部门头上,我们在违法行为发生之初就通过公函的形式函告了供电、供水等相关部门,可由于没有有效地协调联动机制,往往会形成‘一家踩刹车,大家轰油门’的局面,而且在执法工作中,由于一些当事人的不理解,有时会发生对我们执法人员漫骂围攻等现象,致使执法人员的人身安全得不到应有的保障。”
   “王军说得很对,当然我们的工作中也有需要加以完善的地方”,牛靖接着说道:“在工作中,一是我们要加大法制宣传力度。我们不光要在‘6.25’土地宣传日要组织宣传教育,平时还可以通过各种会议、培训班、新闻媒体进行宣传教育,针对各级干部和村党支部书记、村主任的宣传要更有针对性,在全区营造出依法依规用地的良好气氛;二是要建立起执法监管长效机制。土地执法监察工作不能搞突击行动,从我们现有的人员装备来说,我们也没有过多的力量,因此,只有建立健全执法监察的长效机制才是根本的解决办法;三是我们要对严重的违法案件进行典型通报或公开曝光。我们不是有区电视台么?但真正要做是很难的,关键要看领导的决心”。
   张勇此时接着说道:“老牛的难处对我这个分管用地的局长也一样感受很深啊!那儿发生违法用地,便会有人说是用地手续办不了形成的。大家知道,我们国家实行的是世界上最严格的耕地保护制度,涉及到农用地尤其是基本农田,审批程序是非常严格的,一些人不理解,尤其是一些领导同志,往往要求我们多少日之内要把手续办理完毕,可作为我们国土部门,哪有这样的权限?我们用地科的同志往往是提前便介入了重点工程项目,加班加点工作,可有时规划一调整,往往弄得你无从适从,现在这规划,昨天一个样,今天又一个样,变来变去,真是让人没办法。这还不说,现在因为征地补偿问题发生的纠纷也比以往要多,周艳红为此每天要为来访群众做出大量的解释工作”。
   用地科的周艳红此时说道:“现在我办公室每天围着一堆上访群众,我得逐一的解释现在的安置补偿标准和办法,有的群众为此还是不理解。”
   丁国斌仔细的听着大家的发言,他知道,这些人在基层工作多年,每天要面对大量的实际问题和困难,或许他们的有些观点不够全面和准确,但他们这些意见反映的是基层最真实的声音。在省厅工作时,自己也经常下去调研,但那更多的是一种理论政策层面的研讨,有时也许是一种蜻蜓点水式的样子而已,可今天自己坐到这里,不再是一个下来调研的领导,而是基层局中的一员,可以说,今天会议上所反映出的问题比任何时候都强烈的使丁国斌感到触动,作为局长,这些问题自己绕不开、推不掉,必须实实在在的加以解决。
   王军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王君连忙接了起来,在接听电话的过程中王军的脸色突然难看了起来。
   牛靖看到王军的脸色有些不对,便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王军放下电话,向大家说:“今天接到举报,反映东曲镇峰西村有违法占地行为,便安排监察队的两位队员会同东曲所的同志一同前往调查,可他们赶到峰西村调查时却遭到了包括村委会人员在内的一伙人的围攻,现在他们被困在了峰西村无法脱身,他们在拨打了110的同时向局里反映。”
   丁国斌听到东曲镇峰西村时,突然想到了区里召开的协调会,不就是要在这个村占地么?今天又发生这样一起阻扰围攻执法人员的事件,这绝不是偶然的。
    牛靖局长没等王军讲完,便站了起来,“这个峰西村真是无法无天了,我今天倒要看看这张栓福唱的哪出戏,丁局长,我现在就带人去峰西村。”
   “我和你一起去”,丁国斌说道。
   峰西村的张栓福是汾东区乃至临沂市都有名气的一号人物。说起此人,还颇有些传奇色彩,张栓福不是东曲本地人,由于父亲早亡,年幼时随母亲逃荒到此,落户在了峰西,年幼时家境非常贫寒,常常受人白眼,母子二人忍辱负重,因此张栓福也形成了坚韧、不达目标绝不罢休的性格,同时在做事中也体现着实用主义至上的原则。年轻人因家里穷,别人接连给介绍了几个对象都因他家贫穷离他而去,最后邻村一个姓王的姑娘没有嫌弃他家穷毅然嫁给了他。可那时,除了在地里挣工分没有别的门路,家里窘迫时张栓福甚至悄悄去血站卖过血换取点补贴。改革开放后,穷则思变的张栓福成为了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凭着自己的辛勤和胆量,很快便掘到了第一桶金,随后,他的事业越做越大,名气也越传越远。有了钱。张栓福没有像一些人那样开始堕落,而是热心于家乡的公益事业,几年间先后向学校、养老院捐赠了几十万,为此也为他赢得了不少荣誉,先后被选为汾东区和临沂市两级市人大代表。因为头上有着这样一圈关环,张栓福也逐渐的与市、区两级领导过往甚密,成了汾东区的一位知名人物。在财富和荣誉逐渐扩大的同时,张栓福也逐渐变得蛮横了,在村里,没人敢对他提出不同意见,随着他入党并成为村党委支部书记并进而当选为村委主任,在峰西村实际上形成了由他一个人说了算的局面。
   丁国斌一行的车辆停在了峰西村村委会办公大楼前面。
   丁国斌注视着眼前的这座豪华的三层办公大楼,这座办公楼比起周围的民居显得那样的气派与宏伟,无不在显示着大楼主人的身份与地位。大楼门厅前停放着一辆奔驰车,车牌的后几位数相连,这是车主为了显示自己的不同常人而刻意挑选的。
   突然,大楼内拥出了一群人,“土地爷驾到,我这是失礼啊”。
   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冲着他们走来,此人看上去有五十出头,面色红润,穿着考究,从旁边人对他的尊敬程度看来,丁国斌心想此人便是张栓福了。
   牛靖迎了上去,“张主任,我们丁局长可是第一次上门啊”,说着向张栓福介绍了丁国斌。
   “丁局长,听说您到汾东局任职,我还想着去局里拜访您,今日一见,果真是年轻有为啊!快请到办公室。”
   张栓福的办公室足有一百多平米,墙上悬挂着张栓福在参加各类会议时同领导的合影,有些即便是他的一个侧影也会刻意的加以悬挂,以显示着本人的社会地位与荣耀。另一面整堵墙则是几个高大的书柜,里面是成套精美的书籍,对于张栓福来说,那不过是一种装点门面的摆设罢了。
   “丁局长,您来我们村这也体现了领导干部深入基层,向您这样的干部实在太少啦”。张栓福说话时总是这样谦逊而恰到好处,让人感到这是一位优秀的农村干部。
   “张主任,我今天是在开局务会是突然接到反映说我们监察队的同志在村里遭到了围攻而来救人的。”
张栓福的脸上突然浮现了错愕的神情,“丁局长,您没搞错吧,在我这儿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张主任,千真万确,我们的人还在你们村里”。
   张栓福突然把头扭向了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一个人,大声说道,“你去下面了解一下,怎么回事。”再转向丁国斌时脸上瞬间恢复了刚才那和颜悦色的神情。
   “丁局长,我也早有心思去您那儿拜访,向您汇报一下我们峰西村的工作,现在我们正在洽谈引进的不锈钢深加工项目已经签订了合作意见书,但没您土地爷的点头这项目无法开工啊!”
   张栓福开门见山的向丁国斌说道,他知道今天这一招歪打正着,没有想到丁国斌会亲自来这儿,与其拐弯抹角,不如和盘端出。
   丁国斌注视着眼前的这个人,作为农村干部,看得出他的身上具有着那种实干与开拓的性格,但也不乏有着一种狡黠的因素在里面。
   “张主任,关于这个项目,区、乡领导都很重视,我们也专题研究过,现在的问题是选址中存在着不符合规划的情况,首先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丁局长,拿我们农民的话讲这叫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啊,我们拖不得呀,只要您这儿高抬贵手,先上车后补票嘛。”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包括监察队和国土所的都走了进来。
   张栓福突然厉声的冲着跟进来治保主任吼道,“怎么回事,是谁允许你们这么做得。”
   治保主任愣愣地看着张栓福嗫嚅着说,“我……我也是接到群众反映说……说有人在地里瞎转,我们就上前盘问,这几天咱村接连发生几起治安……治安案件。”
   ‘啪’,一记重重地耳光甩在了治保主任的脸上,“不长眼的东西,这是国土局的领导,你给我立即滚出去。”
   张栓福的这出“苦肉计”是如此的自然,似乎一切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而对于发生这样的事情又是如此痛心疾首。
   “丁局长,这时大水冲了龙王庙,也怪我平时教育他们不严,今天中午你们都别走,我做东,一来欢迎丁局长的到来,二来也为咱们这几个弟兄压压惊。”
   “张主任,我看还是不用了,我觉得你真是该好好教育村委会的人了,我们国土局的同志履行正常的职责都受到了干扰,我想发生在峰西村是不应该的。你们引进项目的急迫心情我能理解,但法律的红线谁也不能逾越,我想这一点张主任是应该清楚的。”
   “对对,丁局长,您说得完全正确,您就在峰西村吃了饭再走,也让我表达个歉意。”
   “不用了”,丁国斌扭头走出了张栓福的办公室。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