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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宋朝的那片田地

来源:作者:张学志时间:2020-11-02热度:0

 

果穿越到公元1145年的春光里,我们会在一片特殊意义的土地上,遇见作为农夫的宋高宗赵构。

那是文艺皇帝宋徽宗死于北国依兰五国城坐井观天之后的第十年、抗金名将岳飞被莫须有罪名冤死在风波亭之后的第三年。

一个春日的早晨,宋高宗赵构带领文武百官浩浩荡荡出宫,来到那时叫做临安现在叫做杭州的西湖东南侧、玉皇山南麓的一块籍田里,垦荒、整地、播种、浇水,并昭示天下、通告万民。宋高宗的作秀,表面上是以示对农事的尊重和对丰收的祈祷,心底里的真实想法我们不得而知。这里需要科普一下,籍田是古代帝皇通过农耕仪式,显示对农业生产重视的场所。

用航拍的俯视视角,我们还可以还原一个比较恢弘壮观的场景。150亩的籍田,以一个树木茂盛的阴阳鱼形状的土岗为圆心,土地呈放射状向外延展,这片土地八等分,每一等分中又分成四个等分,种着品种不同的农作物,活生生一个巨型的阴阳八卦图,八种不同的庄稼一年四季呈现不同颜色和景观。

中国自古是农耕文明的国度,明朝之前各朝代,社会主流思潮是重农抑商;“三农”问题是中国历史长廊中反复闪现的主题,很多王朝直接被没有土地的农民起义军送进了坟墓。因此,历史上名声并不太好的皇帝赵构,采纳礼部官员效仿东京汴梁旧制提议,种“试验田”“示范田”便不难理解、不足为怪了。

北宋800多年后,杭州的知名景点中,最“网红”的肯定是西湖;不“著名”的景点中,八卦田有理由上榜。眼前的八卦田,就是南宋的八卦田遗址,进行了全面修缮,维持了原有的平面格局,中间阴阳鱼土岗、外围八边形,但是耕种方式、种植品种、播种意图已经大相径庭。抽穗的玉米、壮硕的莴笋,垂挂的豆角、鲜嫩的黄瓜,黄艳的向日葵、鲜红的朝天椒,这简直就是一个植物园。

浮雕墙上,亲耕仪式、行籍田礼,充满着仪式感;八卦田里,人景合一、绿意充盈,弥漫着亲和力。池塘里,天光云影掩映了一方灵秀;田地间,庄稼映亮了游人笑脸。当今城市中的很多市民是五谷不分,此时走在四通八达的田间小路或是窄窄的田埂上,一株株都市里的庄稼成为他们眼中的奇迹。

南宋的每代皇帝每年春耕都会前来耕种,满足他们刻在门口牌坊上的“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心愿。但颇为八卦的是,八卦田在宋朝自己的典籍中却没有提及。到了明代,浙江人钱汝成才在《西湖游览志》中淡淡书写了一笔,“南山胜迹中有宋藉田,在天龙寺下,中阜规圆,环以沟塍,作八卦状,俗称九宫八卦田,至今不紊。”

以农立国、民本思想,是历代君王的执政理念;男耕女织、春种秋收,是农耕文明的典型特征。于是,我们的民族如同庄稼一样生生不息,成为四大文明古国中唯一至今文脉延续的国度。因为民以食为天,这是放之四海而皆准、千秋万代颠扑不破的真理。诗人艾青道尽了中国人民对土地的情感:“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其实宋高宗亲自躬耕,只是一时戏精附体。因为他葬送了半壁河山,苟且偷安于江南,这不只是一种软弱,更是一种耻辱。

历朝历代的统治者们,从来都是土地的掠夺者。虽然明朝以后,皇帝们的目光逐渐转向工商业,但是对于农事的尊崇已经成为一种思维定势。朱棣攻破南京立都北京,公元1420年,在建起了故宫的同时也建起了先农坛,成为后世明清两朝皇帝举行藉田典礼的场所。于是,杭州的八卦田日渐荒芜,湮灭在历史的尘埃中。

从“帝王将相,宁有种乎”,到“等贵贱,均贫富”,再到“盼闯王,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朴素的中国农民,满腹都是对土地的诉求。

不由想到在现今这个城镇化步伐不断加快、大多数人与土地渐行渐远的时代,还有像袁隆平一样执着地坚守土地的初心。他一次次将水稻的亩产提升到古人想不到的高度,让我们感受到了另一种现实版本的罗中立超级写实主义的油画《父亲》。陈忠实的小说《白鹿原》中,白家与鹿家祖孙三代恩怨纷争的焦点,就是魂牵梦绕的土地。为了土地,他们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出卖良心、出卖道德、出卖人格,读来令人感慨万千。土地,中国人世世代代心心念念,是命根子、是眼珠子。

在把准中国社会脉搏的前提下,土地革命让耕者有其田、居者有其屋从梦幻成为现实,由此中国进入生产资料公有制时代。而进入本世纪,国家取消农民缴纳了2600年的农业税,这是一次对土地的彻底解放、对农民的重新定位。

云影在庄稼的花蕊中游移,蝉鸣在庄稼的叶片上倾泻,山光水色、流光溢彩的八卦田,满足了现代人对土地的所有畅想。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