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很久以前,传说北方某个地方出了一件很奇异的事情,那就是石头当中开出了花朵。这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事情。这件事被传说的绘声绘色,有鼻子有眼。
这件亘古未闻之事,顿时轰动了全国,而且很快地就传进了国王的耳朵里,于是国王要派一位钦差大臣,到石头上开花的这个地方“瞧一瞧,看一看。”考证这个事情是否属实。
但其实这根本就是子虚乌有,顺嘴胡诌的谣言。是当地的一个叫波金将的市长为了给自己创造晋升的机会,而编造出来的一个故事。他在得知钦差要来的消息后,终于为这期盼已久的升迁机会的降临而狂喜不已。但事实上是根本就没有这块开花的石头,如果钦差觉得自己被骗,那么市长的脑袋很有可能就要搬家。所以,如何把握这次与危险并存的机遇,就要看波金将的本事了。
但波金将显然在这方面是很有自信心的,他在揣摩圣意曲意逢迎上司的功夫绝对是一流的,否则凭他那不只是会敛财的脑袋,也不能在市长的位置上平安无事地坐下去。昏庸的领导人下面都有一群同样是讨领导喜欢、办事得力的奴才,他们也总是绞尽脑汁把事情做得只管教上级满意。比如这个波金将市长就有一个叫索洛维茨的副市长,他在弄虚作假这方面的本事恐怕是不次于波金将市长的,甚至还会更强上一些。
于是乎索洛维茨马上想到了一些典故,他们在应付上级来临时总是那么聪慧。如把枯黄的小麦涂上绿色的颜料冒充生长旺盛;把没有根的云杉栽在路旁打扮出“林阴道”,这些历史上的事例很快被他们引用过来。总之是要让所有见不得人的东西都要藏起来。虽然说钦差大臣此行的主要任务是视察石头开花这件事,既使看到这座城市的破败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双方总得给个面子吧。
在这件事情上波金将市长的作风绝对是雷厉风行大刀阔斧的,不像老百姓找他时总是说:“调查调查……再等等……”之类的语言。
低矮的房子:“拆。”破旧的楼房:“刷。”总之是影响这座城市形象的东西要在钦差来临之前通通地彻底消失。
街道两旁铺上新的水泥砖,上面又摆放了新鲜的盆花进行装饰。对于刚刚推倒的平房区,四周建起围墙挡了起来;对于破旧的老楼,在外面贴上用纸盒筒做的模具,糊了一层薄薄的水泥,然后涂上艳丽的颜料,粉刷一新,极具崇洋媚外的西洋式建筑,被形象地称之为“穿衣戴帽”工程。安装在各学校门前街道上的减速带被拆除了,原本这是一个保护学生的明智措施,但因为波金将市长“担心钦差坐车路过此处时颠到屁股。”所以,比起钦差的屁股是否能够舒服,学生的生命安全就不值得一提了。
在城市的南入口处建立起一座广阔的广场,这是在一位市议员的建议下修建的“伟绩工程”、“世纪工程”。不过在建这座广场的时候出现了麻烦,为了点缀这座占用耕地而建起来的广场,波金将市长特意命人从国外进口了一百根花岗岩雕刻的石柱子,可这些石柱却不能按期抵达。
负责此事的索洛维茨副市长对波金将市长说:“我方的资金缺口很大,所以供货方不能按期付货。”
波金将市长拍桌子叫嚷道:“我不想听原因,如果石柱不能按期抵达,到时候你就给我站在那里当石柱子!”
波金将市长还对着几个迟迟因为没有钱而动工改头换脸的单位大发雷霆:“如果你们干不了,我可以找人替你们干!”
于是这几个行政部门的负责人立刻表示:“能干。”
当然索洛维茨副市长是不会让自己站在那里接受众人瞩目的,于是我们可以得知发生了什么——退休的老工人们又到市政府门前上访静坐,原因是他们的退休工资又被“不知名的原因”被停发了。
但上访者不会影响市政府里任何一位官员的仕途,因为他们不会让这些上访者坐等到钦差来临,警察会将这些毫无能力反抗的老人全都送到一个“封闭的地方居住,供吃供喝”,直到钦差走了以后。
这小小的麻烦平息之后,波金将市长命人组织来一百辆大客车,命令全市的中小学校全部停课,让学生们全部穿上节日的盛装,手捧着纸做的鲜花,在钦差可能要停下来“走一走,看一看”地方,装作欢迎的队伍。波金将市长在这件事情上充分地发挥了他那精明的计算头脑,因为用学生假装成欢迎队伍,可是要比花钱雇人假装成欢迎队伍要省下一大笔开销。而先前提到的那一百辆大客车并不是毫无用处,因为学生的人数毕竟是有限的,不可能在钦差的车队所路过的沿街沿途上全都站满欢迎队伍。于是我们聪明的波金将市长便想出这么一个办法,钦差每停一站,学生便事先在该处站好队高喊“欢迎”口号。当钦差上车以后,学生们也迅速钻入停靠在远处不易被发现的大客车里。由警察组成的钦差护卫队在街上开路时降低车速,使钦差的车队不能快速行驶。而这一百辆大客车则绕另一条街迅速地把学生送往下一站,再装成欢迎队伍。如此周而复始,就像当年希特勒视察意大利军队一样。所有的行走路线和行程安排都是事先规定好的。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这场规模宏大的演出进行了多次的彩排,以保证毫无纰漏。
但最重要最核心的问题还没有解决,那就是“石头开花”这件事。
这难不倒我们这位会作秀的波金将市长,只要不是国王本人亲自来,他总有办法叫钦差大人满意。
钦差大人来的当天,他受到了超乎规格的礼遇,波金将用接待国家元首的礼仪为这位钦差下车的地方铺上了红地毯,一色由高大英俊的警察和当地驻军部队扮演成的仪仗队奏起了欢迎乐曲。
钦差立刻懵了,他被这种形式上的吹捧熏得陶醉了。当然,我们是可以得知这位钦差心里是飘飘然的,只是脸上还是摆出一幅严肃认真的态度,只见他眉头紧锁,有礼有节地同站在车外迎接他的市政府官员们一一握手,然后在波金将市长的陪同下挺胸抬头地走过红地毯,检阅仪仗队。
在市政府各官员的陪同下,这位可以尊敬的钦差大人观赏了一幕又一幕的演出活动后,手里不知多了多少价值不菲的纪念品。
事情似乎就应该这样圆满地结束了,但钦差大人下来考察一趟,临走之前总应该说点什么吧。所以在以波金将为首的一群市政官员们装模作样地作了汇报之后,那盆石头花也早早地端上来摆在钦差大人面前,以供欣赏——这是一盆什么花啊,又矮又小,变态的叶肉质肥厚,两片对生联结而成为倒圆锥体,就是外型和颜色有点像鹅卵石一般。这株植物自然是瞒不了见多识广的钦差大人的,它不过是原产于非洲干旱地区的“石头花”,没啥可希奇的。但是得了好处,一心只惦记着自己银行帐号又多了多少数字的钦差大人,充分发扬了难得糊涂的精神,连声说“不错,不错。”而且还作了如下表示:“这是令我感到非常愉快的一次旅行,我将终身难忘。”这是他内心里的实话。
在钦差走的当天,下了一场大雨。于是被贴在楼房外的那层糊了水泥的纸盒被冲了下来,像烂泥一样残缺不全地粘在楼体上。而街道两旁为了赶进度而忽视质量而铺的水泥砖,也被冲得乱七八糟。但也许真的是雨太大的原因,模糊了钦差大人所乘轿车的玻璃,所以他没能看到。
钦差大人没有看到的还包括一些站在路旁,因为亲人被抓和房子被推倒而无家可归冒雨举牌抗议的人们。但抗议的人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队从眼前快速地经过,还被车轮溅了一身的泥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