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皮月饼

  前天，同事从家里带来几个月饼给大家分享。月饼是如今市面上很难再见的老式酥皮月饼，看着手里的半拉月饼，二十多年前的往事瞬时涌上心头，泪水不由得划满了脸颊。

  童年时，临近中秋节，村里家家户户都会自带白面和花生油排队去附近的糕点作坊去加工月饼，俗称“打月饼”。那时的月饼只有五仁口味的，却依然能让我们欲罢不能。六岁那年，由于家中拮据，母亲没能去打月饼，仅仅是买了两斤当时比较贵重的酥皮月饼，偷偷锁在了柜子里，准备中秋节带去看望姥爷。姥爷年事已高，酥皮月饼软糯适中，他刚好咬得动。看着别的小朋友们各自拿着家中现打的月饼围坐在一起欢快的相互品尝，眼馋得我口水如瀑布般飞奔直下。于是，我极力央求母亲给我吃一块酥皮月饼，母亲到底没有答应，只是随手用馒头夹香油和盐打发了我，然后就又忙着去剥玉米了。虽然馒头夹香油和盐是我平日最爱的吃食之一，然而，它怎么能与香酥可口的月饼相提并论呢？所以，我并不买账，继续赖在母亲身边哭闹。母亲却是只顾埋头干活，对我的闹腾已充耳不闻了。

  眼看“苦肉计”无用，我便只好“铤而走险”。于是，我趁母亲干活时，把她脱下的外套偷偷拿到一旁，悄悄解下系在扣眼上的钥匙，迅速跑回家中打开盛放酥皮月饼柜子，然后再轻手轻脚地把钥匙原路给放了回去。

  酥皮月饼是被一个白色油纸包裹着的。轻轻打开四角对称折叠的油纸，一个肚子上盖着红章的圆月饼立时出现在眼前。层层酥皮包裹着十足的馅料，用手轻轻一碰，就会有薄如蝉翼的酥皮震落下来。我用兴奋得几乎有些颤抖的双手小心托起月饼，慢慢凑到嘴边，轻轻咬上一口，花生核桃芝麻碎的香脆、山楂条的软弹和葡萄干的酸甜，立马充满了整个齿间。那个香那个酥哟，真是给我全世界的零食都不换！一口接一口，一口又一口，不多时一个小小的月饼便只剩下油纸上掉落的酥皮了。最后，一仰头把油纸里的碎末全部倒进嘴里，细细咀嚼，仿佛到了此时才是圆满。突然，外面传来母亲唤我的声音。慌忙用手背抹净嘴巴，油纸三两下团成一个小团塞进了褥子下面，此时还不忘用袖子抹去桌子上掉落的碎沫儿，来个“消声灭迹”。待确定一切如常时，大声应一句“来了”，便向外面跑去。一心忙于农活的母亲并未发现我的异常，只是催促我赶紧帮忙剥玉米。

  体味了酥皮月饼的美味之后，我便一发不可收拾。强烈的欲望犹如一个贪婪无比的猛兽逼着我不断地“故技重施”。一次，两次，三次，不几日，二斤月饼便被我吃得只剩下包裹的八张白油纸了。此时，中秋节马上就要来了，我的心里方惴惴不安起来。

  中秋节过后第二天上午，母亲准备去看望姥爷。当她用钥匙打开柜子，发现酥皮月饼不翼而飞时，母亲愣了一愣，似乎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弯下腰又一次仔细搜寻了柜子的边边落落，仍是一无所获。突然，母亲仿佛明白了什么，只见她怒气冲冲地抄起一把笤帚就大步向我走来。我闭上眼睛，狠狠咬着嘴唇，站在那儿一动不敢不动，静静等待着笤帚的降落。

  “孩子吃了就吃了，打了又有什么用？再去买些吧。”落在半空的笤帚被父亲给拦截了下来。

我抽噎着慌忙扑进父亲的怀里寻求庇护。。

  “你说的倒轻松，那月饼那么贵，哪舍得再买呢？”母亲说着，眼圈渐渐开始泛红。

  最后，母亲没有再买酥皮月饼，而是拎着一些水果去了姥爷家。

  姥爷看到我来了，高兴得从柜子深处费力地给我掏出了一个月饼，恰好也是白色油纸包裹的酥皮月饼。我咬了一口月饼突然失声大哭起来，母亲走了过来，紧紧把我搂在怀里，我明显感觉到了她心底的颤抖。

  姥爷不明所以地看着母亲，她只得将我偷吃月饼的事情说了出来。姥爷沉吟良久，轻抚着我的头，缓缓道“孩子，你放心，咱们的日子一天会比一天好的。到时，你会有吃不完的好吃食儿。”

  前几日闲来与母亲聊天，说起当年的糗事，母亲叹了口气，自责地道，“那时，家里日子不好过，我能给你们的实在太少，让你们受了很多委屈。”转而，一抹喜悦悄悄爬上母亲的双颊，她继续道，“现在党的强农惠农政策越来越好了，咱农民的干劲也越来越足了，日子也过得越来越红火了。现在想吃什么样的月饼，我都可以满足你们了。只是现在老式酥皮月饼见不着了，如果得见，我定会买回一大堆让你们吃个够，来弥补那时对你们的亏欠、、、、、、。”

  我的泪水倏然而下。

  又是一年月儿圆。下班后，我来到同事买月饼的超市，足足买了五斤酥皮月饼，这个中秋节我要回老家和父母一起吃着酥皮月饼赏月亮。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