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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藏阳光

来源:作者:陈希瑞时间:2018-09-13热度:0

  五黄六月,骄阳似火,伴随着田野上大联合的阵阵轰鸣,平展展的打麦场上,黄澄澄的麦子闪亮登场,骤然间变得拥挤而繁忙起来,连鸟雀也叽叽喳喳赶来帮忙。新麦登场,这是麦子接受打麦场的检阅。

  不用说,灿烂的阳光下,麦子籽粒饱满、滚圆、鼓胀,泛着光亮,亲切而又醉人。

  当然,用不了几天,麦子干了。于是,满载着丰收和喜悦的车辆,奔向收粮的地方。

  我倒想起儿时的习俗。

  一到正月十五,父亲总会提一盏罩子灯,带上我,借着微弱的光明,来到打麦场上四处照照,还要照照水井,照照菜园。二月二这天打囤,一大早,父亲也会来到打麦场上,用草木灰,撒下一个个像粮囤模样的大圆圈,撒下一年的美好期盼。这一切,无疑给打麦场蒙上几分神秘色彩。也许,在老辈人的心目中,世上万物皆有灵性,打麦场莫不如此,敬畏它们,才会给自己带来好运,给一家老小带来福祉。

  其实,庄稼人并没有过高的要求,一家老小,和和美美,温饱有余,足矣。

  每年,我倒宁愿多花些力气,也要贮藏一些新麦。因为我喜欢麦子的味道,更喜欢阳光的味道。

   

  麦子从打麦场上运回家,并不忙着直接入仓,先是放一放,让麦子好好接受院子的温存。

  此时,我的思绪就像长了翅膀,再次飞回到童年时代。

  是的,我一定记起了童年的夏至。年年夏至这天,母亲总要煮一点刚刚上场的新麦子,让我们兄弟姊妹尝个鲜。米少汤多,每人喝上两碗。母亲说,吃了新麦子,一年不牙疼。我故意说,如果牙疼呢?母亲沉下脸,斥责我,就你话多,不能把你当哑巴卖了!

  那时,麦子少,院子(天井)就是打麦场。新麦上场之前,得先把院子碾压结实。哥哥姐姐轮番上阵,拉着磙子满院子跑。角角落落压不到,母亲一手麦草(防粘),一手短棍,满头大汗,脊背湿透,不停地捶打。碰见干地方,母亲就让我泼点水,再挥动短棍,捶打结实。

  母亲还特意挑拣几捆麦子,几剪子下去,去掉穗子,用铁耙子将麦草一一梳理整齐、放好,就成了铺锅草。有了这些麦草,母亲才会蒸出喷香的窝头、大饼或馒头。

  麦子收获了,母亲总会吩咐父亲,选一个月明之夜,在院子里,小心地供上馒头、菜肴,还要烧纸,点上三炉香,磕头作揖,念念有词,祈求神明保佑,年年有个好收成。

  新麦登场,里里外外,氤氲着一片祥和的氛围。特别是一个个风清月朗之夜,院墙边,葫芦爬满墙头,婆娑着,葫芦蛾扑棱棱飞着。我们围坐在母亲身边,听母亲讲那过去的故事。就在这院子里,我们兄弟姊妹跳房子、翻跟头、捉迷藏……年年岁岁,岁岁年年,就像出飞的燕子,长大成人,母亲却老了……

  如今,粮囤粮缸早派不上用场,编织袋多好,年年岁岁编织着憧憬,编织着希望;用它来装麦子,一层一层,步步登高,直到房梁。

  有时累了,就歇口气,思绪依旧离不开麦子。

  麦子,一棵麦穗,一粒麦子,积聚了多少能量!

  据说,植物从播种到成熟,需要一定的积温,如果达不到积温,果实就会干瘪,麦子因为贮存阳光而饱满而鼓胀。我们收藏新麦,也正是在收藏阳光。

  九月里,秋阳高远,巨大的犁铧轰然而过,翻卷着黑色的泥浪。赤脚走在暄软的泥浪上,一阵暖烘烘的气息弥漫心头,如同喝下二两小酒般醉心。

  种子,在黝黑的泥土里,悄然入梦,不经意间,草色遥看近却无。有了阳光的抚慰,不几日,就新绿一片。

  碰上天旱,看见麦子卷缩着,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农人们就会咂嘴、叹息。因为连阴天,麦子得了白粉病,他们早就盘算着喷洒药物,对症下药。他们知道,缺少养分,麦子就会干瘪。缺少阳光雨露的滋润,麦子就不会饱满。一阵雪花,那不过是初冬的风景。只有结结实实下一场大雪,那才是麦子最温暖的冬装。   

  从秋到冬,越过漫漫冬日,迎来冰消雪融,麦子在春季里蓬蓬勃勃。

  麦熟一晌,虎口夺粮。人间四月,芳菲殆尽,麦子积满了能量,蓄势待发,在五月里成熟,在热辣辣的阳光下,被农人们收获回家。

  仓廪实,国富而民安。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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