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棉花呀弹棉花,
半斤棉弹成了八两八哟,
旧棉花弹成了新棉花,
弹成了棉被那个姑娘要出嫁!
我要去弹棉花,不是弹的旧棉花,而是上等的好棉花。我家的姑娘已经二十出头儿,弹好的棉花,就成了棉絮,棉絮加上被里被套,就能做成里外三新的棉被了。
弹花房就在镇子上,不远,骑上电动车,妻子坐在棉花包上,我们说笑着就上了路。
此情此景,使我想起很多年前上棉花加工厂送棉花。送棉花得排号呀,等呀,运气好的早点回家,运气不好的回家都半夜了。很多时候,售棉任务完不成,完不成就得花高价买来顶任务。最高兴的,还是随着人群到棉花加工厂里去,大桶小桶热热闹闹领棉籽油。待棉籽油领回家,妻子一高兴,炸了香油果子,吃的满嘴流油,好吃,真好吃!
种棉花效益低,这些年种的少了,还是妻子提议,春天里,在地边地角种了几分地的棉花。如今多是抗虫棉,不用打药,田间管理跟上就行,到秋,那一团团盛开的棉花,饱满而热烈,亲切而醉人。秋阳高照,妻子腰扎兜子,含着笑意,在地里采拾棉花,雪白的棉花泛着光亮,那副情景,实在动人。
说说笑笑中,弹花房就到了。
好在我们去得早,没有别的顾客,可以好好看看棉花弹轧的全过程。
这家弹花房,全都是机械作业。先压轧出棉籽,再拿去弹轧。只见棉花从一个进口吸进去,吸进一个高台,从高台慢慢下来,经过一个慢慢转动的巨大转子吐出来,飞絮被另一个滚动的转子一圈圈吸附上去,就滚成厚厚的棉絮。根据顾客要求的斤重,弹花主人会及时将棉絮掐断,铺在一张席子上,卷起、装袋,即可大功告成。
看着一团团棉花,转眼间就神奇地变成柔柔的手感特好的棉絮,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快感。
记得小时候,大街上来了手工弹棉花的,母亲弹成的棉花,不叫棉絮,土话叫“养子”。“养子”,大概是抚养孩子的意思吧,可见,棉絮称之为“养子”,既生动又贴切,饱含着父母对儿女们多大的殷殷厚望啊!
那时,我们家口很大,父母生下我们五男五女十个孩子,加上祖母,老老少少十三口人,光吃饭穿衣就够叫人头痛的了,哪有闲钱割布做新衣裳?母亲跟祖母一起,精打细算,把我们兄弟姊妹收拾的头是头,脚是脚,从不让人笑话。
漫漫冬夜,祖母借着昏黄的灯光,先把“养子”用手搓成一根根条形的“矩柱”,等放满蒲箩,这才轻摇纺车,开始纺线。伴随着一阵阵嗡嗡嗡的纺线声,“矩柱”一个个减少,线锤儿一个个变大。半夜里,我睡醒过来,还看见母亲坐在那架枣木织布机上织布,咔咔的机杼声,一直传出屋外,响彻在冬夜里,温暖在我心窝里,温暖在我的整个童年中。
那时,母亲把织出的布,染成青色,做成新衣,等到过年,好让我们兄弟姊妹穿在身上,欢欢喜喜过个年。我跟弟弟穿着新衣,捉迷藏,抢鞭炮,满街乱跑,甭提多美了!
如今,母亲已经不在了,我们再也享用不到母亲那份情意浓浓的亲情了。
我傻傻地想,如果母亲还健在的话,我会拉着母亲的手,去看一看镇上那家全都是机械作业的弹花房,看一看棉花是怎样变成厚厚的棉絮。
如果母亲还健在的话,我还会拉着母亲的手,去摸一摸为她的孙女备好的嫁妆,包括用刚刚弹下的棉花做成的新被褥。
可惜,这一切,无论如何是做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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