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暇时光,喜爱钓鱼,不恋俗尘偏爱景;
席坐湖畔,垂杆放饵,静赏鱼嚼桃花影。
幼时在水城的大河边,常见一耆艾一鱼杆,一烟斗一棕衣;青草边细缕烟,鱼儿起荡秋千。
那时年纪虽幼,亦存临境羡鱼之念。遂巧制一杆,学着模样,静盯水面。鱼儿却只顾闲情信步,嬉戏追逐,对诱饵却假装不见,气惨!气惨!
一晃四十余载,从懵懂羞涩到算珠纵拨,未常握杆钓鱼。记得在晴隆大厂锑矿区下分队的那年桃花恣意盛开的春分之时,“桃花流水鲫鱼肥”,相约二、三人,来到河边、布下鱼窝、抽出鱼竿,鲫鱼一条接着一条咬着鱼钩,腾空跃出水面,欣喜不已。“斜风细雨不须归”,直至炊烟升起,雨后的玫瑰色晚霞渐隐,才不舍地离开。值此佳境,加之满满的收获,便渐渐爱上了钓鱼。但数次“坐观垂钓者、徒有羡鱼情”后,便开始了琢磨其中的奥妙,钩头香饵,弓杆纶线,可谓之下足了功夫。当技艺渐渐提升,渔获历历可数时,才驻足凝思,方知钓鱼与自然法则是如此地相依相通,让我醍醐灌顶的却是心灵享受到的静谧。
走出钢筑泥浇之城,车窗外的青冈树疾驰而过,穿过金黄的油菜地,或是“儿童疾走追蝴蝶,飞入菜花无处寻”的画面偶入眼帘;又或是“纸鸢上天线扯断,漠漠羌天只有云”的佳境。心想放下鱼竿,再无旁骛,与之追逐,然呼之不应、唤而不答,只好移步河边。
鱼儿光顾甚好,能解一番馋瘾;如若不睬,则美美地欣赏鱼浮在水面尽情飘逸,与河草水石、与鳞光倒影,与朝月夕阳,交相印映。自然的恬静透过脉络,沁入骨髓。
垂钓之途,不乏意外之喜,如“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又如“日长篱落无人过,唯有蜻蜓蛱蝶飞”,或是看着飘逸的雨,温柔地洒在叶上,汇集成珠滑入水中;或是看着缥缈的云,缓荡地绕在山间,聚散为雨丝落入村舍。自然的美妙,这一刻,淋漓尽致。
偶遇冬季的残荷,谁料想在这寒风摇曳之下,深厚的淤泥中,蕴藏着无限的生命;待到春暖花开,尖尖的小荷之上,立着一只调皮的或火红或青黄的蜻蜓。
不适合的天气,未尽人意的钓位,杂鱼的轮番进攻,就如烦躁的世界、鼎沸的人声,纷扰与纠结。就看你如何取舍——坚持则意味着与喧嚣抗争;移步换位便可迎来些许平静。
我不喜欢嘈杂的喧闹和麻木地服从,时而选择换位,时而放下鱼竿。走进山林,与挺拔的杉树、青冈树比肩接踵,与熟透的红籽母、鸡屎泡赛甜品味,或许这些都还不够,采摘一朵不知名的野花,于宁静的山野中,闻一闻那生命的奇香。
斜风细雨时,垂钓于安顺虹山水库边。“嘉陵锁玉帘,笠翁慕鱼情悠然,独酌垂钓欢”。银杏树下,见一老翁专心守着鱼竿,驻眼看钩不移手。原本想探下鱼情,再定是否作钓,没成想他头也不回,问他亦然良久不开口,正所谓“怕得鱼惊不应人,又恐鱼雁偷窃时”。余乃匆匆下杆,却不见浮漂点头,尚未来得及欣赏草木倒影之翩翩起舞,乃便草草收竿。返回时,在老翁身边驻足一刻,只见他一尾接着一尾,神情专注,动作虽缓却不失协调。
后仔细回味,一样的天气,相同的钓位,他却能频频上鱼。细细思来,关键失在了一个等字上,败在了心静与否中。
“躲进小楼成一统,管他春夏与秋冬”,漫漫的垂钓路,于静僻的山野中学会了屏蔽俗外的杂音,以求平静内心,也渐渐地打磨了锋利的棱角,成就了别样的人生。
鱼有鱼路,你不是鱼,就不懂得她的俏意,就不识得她的脾性。她自在地游曳、懒懒的煽情;她不识腾达利场、不迷天籁魔音,反却畏惧了你的平静。在你急躁难耐、神情恍惚时,其实她就在你的面前,闻着你的饼饵,只是哪怕一刻或是一秒,你再也不能等;你走之后,她便呼朋引伴、便欢呼雀跃、便吞下馋饵,还得意地跃出水面,激起一朵朵浪花,随着浪花而散去的,便是你的烦躁与懊悔。
你想钓鱼,其实鱼儿也在钓你。这是心灵的碰撞,更是与大自然的真实对话。自由的鱼,不管是驰骋放荡的江河,还是困于半亩方塘,一摆一动、一颦一笑,都是她的私语。要走进她的内心,才能读懂她的含蓄。别再小瞧了她的智慧,不要低估了她的渺小,她能看懂你的渴望的眼神,她能感知你心跳的频率和复杂的心理。放下心中万般的躁动,静下心来,和她成为知己,犹如清泉山涧中深吸的一口轻气,再释放血液里所有的毒素,这般地畅快淋漓、这般地陶醉自然。和她每一次的见面,都当作是一次生命的际遇,些或是相伴了一位无话不说的闺蜜。
感谢自然的恩赐,在斑斓的生命长河中邂逅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