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窥视

来源:作者:何学彬时间:2016-09-18热度:0

毛莲洲是个普普通通的江南小村落。普通的与诸多其他青弋江冲击平原上形成的村落几乎没有多大差别。清澈见底的青弋江和她的支流犹如刚刚分娩的妇人一般,浑身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幸福,安逸地将毛莲洲小心翼翼地拥抱在怀中,精心地呵护着,生怕有一点点闪失。

与其把青弋江说成是条江,似乎有点寒碜。江面狭窄、细长,到不如准确地说是条河。江水在蜿蜒、纤细的江道上静静地徜徉着,静止了一般。

夕阳西下,余晖毫不吝啬地洒落在江面,金黄金黄的。青弋江便宛如一条黄丝绦洒落人间。那些不知名的水鸟在江面上自由自在地飞翔。一不小心,略过江面,引起阵阵涟漪。偶尔驶过的机帆船,发动机发出的轰鸣声将江堤边的垂柳振得摇曳生姿,惊得水鸟们四处飞窜。

江南的梅雨季节着实让人心底阴晦。老天整日淅淅沥沥地下个不停。端午节一过,天像通了个大窟窿,连续几天没完没了的下起了瓢泼大雨。青弋江便也失去了往日的静娴,泼妇似的胡闹起来。一夜之间,暴涨的江水便把毛莲洲围困得水泄不通。站在江对岸小镇高处远远望去,毛莲洲犹如汪洋中的一叶孤舟,显得羸弱而无助。

好在江南的汛期来的快去的也快。三五天后,洪水如同一位不期到访的陌生访客,他茫无目的地四处闲逛,东转转,西逛逛,在没有达到预期目的后,最终懊恼地离去,谁也不晓得它悄悄地溜到哪个大江、大海里去了。

毛莲洲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那艘瘦小干瘪的乌篷船又在青弋江上懒洋洋地摆动起来。往往一上午难得有几个人过江,于是船老大索性将乌篷船泊在岸边,离开船到小镇上买酒去了。毛莲洲外滩地里,人们趁着好天气,也忙碌起来。把洪水带来的枯枝落叶、漂浮物等垃圾之类的赃物翻翻晒晒。等晒干后拢成堆,一把火烧成灰,然后均匀地洒在地里,肥着呢!

青弋江年复一年、毫不吝啬地通过洪水将各类养料馈赠过来,毛莲洲外滩砂质土地也愈发变得肥沃起来,种啥长啥。尤其生长出来的花生,粒小、饱满、味美,嚼到嘴里满口香。

毛莲洲几乎户户种花生,东梅家也不例外。

东梅家花生地面积不大,亩把地,就在外滩地里。

中秋过后,天气渐渐地变得凉爽起来。太阳再也不像夏天那般毒辣。犹如东梅记忆中的外婆一样,整日眯着个笑脸,充满着温暖、慈祥。东梅的心也随着这暖熙的阳光变得明媚起来。再过半个月,就要收花生了。花生一收,离年关就不远了。东梅是这么想的,其实离年关还远着呢!

东梅于是每天都小心地撕着挂在墙上的日历本,掰着指头数着来宝回家的日子。

来宝做装潢,在上海打工。来宝每年只在春节时回家住上那么几天,大年初六便准时出发到上海,把家搞得像快捷宾馆似的。

初五晚上睡觉时,东梅说,你一年到头就回家一次,只住那么几天,就不能在家多呆几天?来宝沉默了好久,只是用手摸着身边熟睡的儿子头毛说,我总不能让小毛在这四面环水的穷乡僻壤生活一辈子吧?我得挣钱!说完,便靠在床背上大口大口地抽起香烟来。狭小的房间里霎时变得烟雾缭绕。东梅的心一下子碎了,将身子紧紧地贴在来宝的身上,眼睛顷刻之间变得红红的。

初六一大早,鸡刚叫三遍,东梅就早早起了床。把年前准备好的腊肉、香肠、咸菜、豆腐乳分门别类一一收拾停当,用蛇皮袋细心装好。唯独花生,东梅是用在小镇上买的小铁桶装的。小铁桶很好看,也不大,只能装十斤花生左右。花生是来宝送老板的,得有个好品相。来宝老板对来宝好,把来宝当自家人。来宝说,要不是自己大字不识几个,老板早让自己做小包工头了。做了小包工头,自己就不要爬高上低的去搞装潢了,躺在床上数钱,那多惬意。为此,来宝时常懊恼,暗下决心让儿子多读书,将来能像自己的老板一样生活。懊恼归懊恼,话说回来,还得怪自己不识字,但老板的恩情还是要报答的。老板做的很大,啥都不缺。来宝每年春节后回上海,带那么点花生送给老板,也就是表示个心意。老板每次收下花生时心情都乐滋滋的,说,花生喜庆,生子嘛!更何况满嘴香,收下。

送来宝去上海的路上,来宝对东梅说,等挣够了钱,就到县城去买套房。房子一买,儿子就能上城里户口到县城去读书了。我们全家离开这地方。东梅心疼地说,那你在外面可也别太苦了自己。东梅从来宝每月寄给家里的汇款单上知道来宝在外面是过的啥日子。

临上车时,东梅把来宝拽到车站外一角落,幽幽地说,在外面要是实在熬不住,那些地方一年也可去上个几次,去多了费钱。

来宝一脸迷惑,你说啥?啥地方?

东梅红着脸,说,啥地方,你在外面这么多年,还需说得那么清楚吗?


世世代代生长在这块肥沃的沙土地上的毛莲洲人对花生的习性是太清楚不过了。种花生那可是个细致的农活。花生选种可大有讲究,得在头年收获的花生中千挑万选那些体型匀称,颗粒饱满的花生做种子,在最终选定时,还得把花生摇一摇,没有声响的花生才能被选中。花生种下后,得施钾肥。施肥也要适中,施多了,只长叶子不长荚果;施少了,养料又跟不上,收上来的荚果干瘪瘪的,一副发育不良的样子。中秋节后头星期,秋高气爽,温度适中,地下那些小精灵已经长成熟,个个早已按耐不住,跃跃欲试地想破土而出了,这可是收获花生的最佳时期。若是稍微延误了日子,收上来的花生荚果就会变得索然无味。

这几天,东梅已经偷偷到自家的花生地里看了好几回了。在一垄垄、绿油油的花生地里,东梅也不晓得来回走了多少趟。看着那些匀称、茁壮、充满生机的花生叶子,东梅知道,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

收花生虽说不是重体力活,但还得需要人手。家中只有自己和傻子二根叔,小孩得上学。话说回来,即便小孩不上学,又能帮得上什么忙呢?现如今,村子里除了老人就是小孩,除了小孩就是妇女,劳动力稀罕,上哪去找呢?当然,要找还是能找到的,那可得花钱。过去,村里劳动力不外出打工,全呆在家里靠在墙根下晒太阳,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能还上工,互不相欠。现如今,村里死个老人,出殡时缺人手找个举个花圈的,还得付工资呢,更何况收花生是体力活?

昨天,东梅找到玉水,好说歹说了好半天,玉水最后才勉强答应帮一天工。玉水说,自己是好不容易推了好几家的请托,才挤出一天时间的。我可不是在乎那几个小钱,是看在东梅缺人手才帮忙的。话音之外,好像是给了东梅老大人情似的。

人是找到了,但一想到来宝站在上海那些抬头掉帽的高楼上劳作时,东梅便又心疼起钱来。

天刚蒙蒙亮,东梅拉着平板车直奔花生地去了。玉水紧跟其后,满脸不高兴,嘴里不停地咕噜着:帮忙还得起这么大早,还不管饭,早晓得就不答应了。咕噜了好半天,见东梅只顾着拉车,也不搭腔,也就觉得无趣,索性和落在身后的傻子二根调侃起来。

二根一身脏兮兮的、黄不拉几的仿军装,斜戴着不知从哪个垃圾堆里捡到的骑电瓶车专用塑料帽,正低着头边走边四处寻找行人丢下的香烟屁股。好不容易捡到半支香烟屁股,宝贝似的,细心地吹吹上面的灰尘,急不可耐地点上,深深地大口吸起来,烟囱冒烟似的,直到吸到过滤嘴烫嘴时,才依依不舍地扔掉。

等二根赶上,玉水回头用手拍打着二根头上的塑料帽问,你现在是不是解放军?

二根瞪着死鱼般的眼睛回答道,我是解放军!说完,面无表情,满脸似笑非笑,口水不停地往下流。

玉水继续拿二根开涮,问二根:村头阿翠的奶子大不大?

二根一脸茫然地回答道,大!

二根的回答让玉水瞬间产生了无限的遐想,先前懊恼的心情此刻犹如这清晨的空气一般变得清新起来。便不怀好意地又问道:二根,你说实话,阿翠的奶子白不白?

二根目光呆滞地回答道,白!回答后,在喉咙深处轻微地发出“嘿嘿”几声怪声。

东梅实在听不过去了,回头说玉水,你恶心不恶心,拿个傻子开玩笑,还是个人吗?玉水嬉皮笑脸地回答,还傻呢?全村哪个男人比二根看的奶子多?真是傻人有傻福呢!我要是有那福分就好了。说罢,一脸的憧憬。

说起傻子二根,东梅也是一肚子的无耐。来宝这个远房二叔,上无老,下无小,全凭他人租赁二根已故父母和二根自己那点承包田上缴的谷物过日子。前些年,来宝回家,在自家房子旁边空闲地用砖头砌了间小屋,给他住。好在傻子对房子大小、好坏也没有过高的要求,能住就行。二根傻归傻,不乱来,平日里也不给村子里人添啥乱子。但傻子也要吃喝,于是乎全村人家的菜园子都变成了二根的菜园地,见啥菜拔啥菜。回家后,烧菜时灶台下潮汲汲的柴火把小屋子墙上搞得烟熏火燎的,满屋子浓烟。村子里人淳朴,也不计较菜园地里让二根拔掉的那几颗菜,充其量是在遇见二根时,拍打拍打那顶塑料帽,警告他以后别到菜园地里去乱转。拍打归拍打,事后乡亲们也不会真当回事。倒是在村部烧饭的水生娘常说二根可怜,时不时地将剩下的菜饭端给二根吃。

直到几个月前的一天夜晚,阿翠棒打二根后,二根偷看女人洗澡的秘密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传遍了毛莲洲的每个角角落落。事后,阿翠便到村里报了案。据水生娘透露说,当天晚上阿翠正在洗澡,二根像一根木头似的站在窗外,流着口水,死鱼一般的眼睛迷茫地透过窗户死死地盯着她洗澡。还说,当时阿翠隔壁的兰花都看见了,可以作证。水生娘常年在村部烧饭,她的话可信程度高。为此,玉水私下悄悄地问过兰花水生娘说的是否属实。兰花咬着玉水耳朵根低声说,当时阿翠只穿着个小裤衩,上身啥都没有穿,不停地用木棒敲打二根的头,那场景……

说得玉水眼睛贼亮贼亮的。

事过不久,隔三差五的有妇女到村部报案。案情大抵相同,晚上洗澡时,傻子二根幽灵似的站在窗外,偷看自己洗澡。

村支书很烦,也很恼火。多次找东梅谈话,勒令她务必想个办法管好傻二根。东梅也是满肚子委屈,说一个傻子我怎么能管得住?村支书很不高兴,说偷窥之事有伤风化,要不是看在二根是个傻子的份上,早就送派出所了。见村支书态度强硬起来,东梅便再也不敢争辩了,慌忙承诺一定想办法管好这件事。

东梅原以为自己起了个大早,可来到自己花生地时,才发现全村老老少少都早已上阵了,比过年还要热闹。过年热闹也不过就那么几天。年前三天,外出打工的大包小包的、陆陆续续地往回赶,年后三天,又像蝴蝶一般匆匆忙忙地往外四处乱飞。即便是春节给长辈们拜个年,也搞得像走程序似的:见面相互祝福一下,把拜年的礼品一放,喝口茶,抽几支香烟,坐下说说话,话题无外乎是上海找活容易,无锡工资高之类。最后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互相客套几句后,便又急急忙忙地赶到下一位长辈家了。弄得拜年就像送快递似的。亲朋好友难得聚在一起,喝喝酒、打打牌,聊聊天,也是无聊。全村稀稀拉拉的,全没有年味。但此刻,全村老老少少,男男女女,能下地的几乎全来了,比看大戏人还要多,还要热闹。谁都明白,这几天是收花生的最佳时间,误了农时,收上来的花生就卖不上好价钱,可耽搁不起!

下地后,东梅将三人进行了简单的分工:玉水拔花生,东梅用锄头疏松拔过花生的沙土地,二根挎着篮子捡洒落在疏松过的花生地里的花生。

虽说是到了花生成熟期,但那些生长在地下的小精灵却成长得参差不齐。就像人一样,过早成熟的,满脸老气横秋,稍微用力一拔,荚果便落入沙土地,还连着花生根呢。那些稚嫩的荚果,白白的、嫩嫩的,人参果一般纯洁,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用力一拔,毫无准备的从丰满、水盈盈花生根上落下,如同从母亲的怀中刚抢走的婴儿一般,细细一看,头顶与花生根的连接处,还湿润着呢,如同眼泪一般。

玉水虽说有肺病,可做起事来却不含糊。拔起来的花生摆的煞是整齐,拉过线一般。拔上的花生,晒一晒,沙土就干了,自动落下。玉水一直在外做油漆工,前两年得了肺病,玉水家里的便叫玉水回老家休养休养。其实,玉水也无需非得给人家帮忙挣钱的,玉水家的在深圳一家夜总会做事,挣大钱。玉水家的胸大腰细,夜总会的老板喜欢,玩客更是满意,每年过年带回家的钱,只有她自己和玉水知道。三间瓦亮瓦亮的三层楼房,装潢的像宫殿似的,足以让毛莲洲的乡亲们眼红不已。大伙都心知肚明,这三间楼房是玉水家的用五湖四海的男人们的血汗砌起来的。内心的嫉妒、羡慕、鄙视在现实带来的实惠面前却显得如此苍白而无力。除了羡慕,又能说啥呢?

村里人都说玉水好福气,娶了个摇钱树的老婆,这辈子不做事都能享清福了。玉水却闲不住,折腾不停,四处捣鼓,想办法挣钱。按玉水的说法,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多挣几个。

晌午时分,玉水已经汗流浃背了,背心湿漉漉地黏在背上,背部肌肉显得错落有致。东梅看在眼中,一种异样的感觉毫无准备地袭击过来。这感觉仿佛是来自遥远遥远的远方,又好像来自身体内最最深处,原始、迷茫、冲动,无法拒绝也无法抵挡。一股莫名的燥热在东梅身体内肆无忌惮地狂奔起来,两腮变得红润润的。东梅还以为是柔暖的阳光晒得脸上发热,可用手一摸,却有一种湿润的感觉,不禁有点心慌意乱起来。

一阵微风轻轻地拂面而过,玉水身上的汗味毫不客气地飘散开来,充满着野性和进攻性。东梅的手心微微地沁出细微的汗水,握在手中的锄头不由自主地打起滑来。东梅放下锄头,把双手在裤角上使劲地擦了又擦,可一握锄头,双手又湿润起来。东梅的呼吸变得热乎乎的,连前面一直弯着腰拔花生的玉水都感觉到了,便回过头来问,怎么了,不舒服?

东梅魂不守舍地回到道,昨晚没有睡好,也许有点感冒。

玉水瞅了一眼面色潮红的东梅,说,要么休息休息,坐下喝口水?

小憩时,东梅给玉水、二根分别到了一茶缸水,自己则双手握着茶缸,用嘴轻轻地吹着茶缸里散发的热气。东梅感觉到手心火热火热的,比盛满热水的茶缸还要热乎。便放下茶缸,蹲下捏了一把湿漉漉地泥土。潮湿的泥土并没有立刻缓解东梅手心的温度,愧疚的从东梅指缝中溜了出来,软塌塌地落在地上,细细的,长长的。

玉水把拔出的花生均匀地排开后,一屁股坐在花生叶子上,毫不顾忌地脱下汗衫,上身光溜溜的,边喝着水边悠闲地抽起香烟来。晶莹剔透的汗珠在玉水乌黑发亮的胸毛上恣意地滚动着,把东梅的心看得如同怀着小兔子一般。

二根呆滞的眼睛一直盯着玉水在吐烟圈,嘴里不停地嘀咕着。二根常是这样,别人无法知道他在嘀咕什么,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或许只有天知道。看到玉水手中的那支香烟变得越来越短,二根嘴角不禁又流出一大滩口水来。

见玉水至始至终没有扔掉烟屁股的意思,二根便无奈地扭过头来,用春蚕般的眼珠木然地盯着东梅。一直把东梅盯得转身看着远方。

在远处,一对受惊的斑鸠发出清脆的尖叫,从草丛中直串云霄。阳光下,五彩斑斓的翅膀显得夺目耀眼。东梅在猜想,刚才那对小东西卧在草丛中在做啥呢?是在沐浴温暖的阳光?还是在卿卿我我?是的,肯定是在卿卿我我。不信,你听,它们冲上云霄时的叫声是那么欢快,那么明媚,那么妩媚!

想到那些卿卿我我的场景,一丝隐隐的希冀和渴望在东梅的心中挥之不去,内衣不知不觉地被胸前沁出的汗水湿透了!

夕阳西下时,东梅家花生已全部收完。三人将满满一平板车花生往回拉时,在村部路口,东梅遇见从村部烧完饭往回赶的水声娘。水声娘向东梅招招手,示意东梅停下,看样子是有话要对东梅说。东梅便让玉水拉着车先走。二根却傻傻地跟在东梅后边不愿离开。水声娘对二根佯怒道,还不快去帮玉水推车。再不走,看我捡到的烟屁股给不给你!二根一听不给烟屁股,便转身帮玉水推车去了。

水声娘把东梅拽到拐角处,悄悄地对东梅说,出事了!

东梅一脸迷惑,出啥事了?

水声娘一副神秘的样子,说,你知道了,可不许乱说。昨晚村头阿翠婆婆半夜起来小解,听到阿翠房间有动静,还以为家里进了贼,推开门,一个男人连衣服都没有来得及穿,赤条条地溜了出来,眨眼之间就不见了踪影。你看看,阿翠胆子有多大,干那种事连门都不关!阿翠婆婆当晚就打了电话给儿子。阿翠男人一大清早就赶回家,一进门就把阿翠往死里打,问那男人是谁?阿翠打死都不说,只是哭着说,自己也是人。你看,还知不知道羞耻!依我看,就是个烂货。看看玉水家的,年年回家都带大把大把的票子,这才是好女人。东梅听着听着,内心反倒有点佩服阿翠的胆量来。

阿翠男人见问不出那男人是谁,又不能把阿翠打死,最后恼羞成怒,索性把阿翠按倒在床上往死里弄,弄得阿翠像过年被放血的猪一样,叫得全村都能听见。阿翠男人临走时说,等过年回家就办离婚。哎!看看啥世道。水声娘边说边摇着头。

东梅不知道何时离开水声娘的,只是觉得一股暗潮在体内涌动起来。这暗潮很原始、很高亢,来势汹汹,锐不可当,竟将东梅劳作一天的疲劳也不知抛到哪个九霄云外了。

等东梅恍恍惚惚地走到家门口时,玉水正在把平板车上的花生一捆一捆地往家里搬。花生矫情,若放在外面晒场上过夜,到后半夜就会吸收露水,以后即便是再烈的太阳,也只能晒干外壳,壳内花生粒的水分却晒不出来。

待花生搬完后,东梅走进房间给玉水拿工钱时,玉水突然从后面紧紧地抱住东梅,双手搭在东梅丰满的胸部。东梅手中拿着钱,恍惚地站在原地好久没有动,急促的呼吸让玉水变得更加躁动。当玉水正准备将手伸进东梅内衣时,东梅猛地推开玉水的双手,转身对玉水说,下次再这样,我可叫人了!想想你家里的,在外面容易吗?

玉水刹那间脸色变得煞白煞白的,接过东梅递过来的工钱后,低着头匆匆离去。

第二天,玉水在村部陪村支书下棋,村支书拍拍身边低头捡烟屁股的二根说,好长时间没有妇女到村部报案了,看样子二根还真的不偷窥女人洗澡了,东梅还真有办法。说完,破天荒地从烟盒里抽了只香烟给二根。

玉水突然感到大脑变得混乱起来,棋盘上的棋子也像中了邪似的,也跟着乱动起来。玉水按了按太阳穴,想清醒清醒,但思维却依然混乱。昨天从东梅家走得匆忙,自行车忘记骑回家,等再回到东梅家骑车时,发现二根正呆呆地站在窗前,透过玻璃,一动不动地盯着东梅洗澡。

玉水站起来,说,今天思维有点乱,下棋没章法,改日陪支书下。说罢,掉头就走。村支书意犹未尽,过了好久还朝着早已远去的玉水喊道,回来,回来,再下一盘,饶你两匹马,怎么样?


年关将至,毛莲洲上上下下都忙碌开了,整个村子弥漫着节日的喜庆和祥和。

农历腊月二十五的那天下午,玉水又晃晃悠悠地来到村部陪村支书下棋。刚跨进村部大院大门时,就听到村支书在大声地叫水声娘。水声娘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书记室。村支书说,快去把东梅找来,出事了。镇派出所刚刚打来电话,说玉水在上海理发店玩女人让警察给逮住了,还等着家属过去呢。

水声娘顿时傻了眼,说话的声音都打起颤来:玉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小心!说完,慌忙出门找东梅去了。

水声娘的表情,让玉水也不由地跟着紧张起来,对村支书说,罚点款问题还不大,要是关进去了,回不了家过年,那就麻烦大了。说完,便又朝着刚走出村部大院的水声娘喊道,对冬梅说,若是钱不够,去我那拿。

不一会,水声娘慌里慌张地跑回来向村支书报告,说冬梅家门锁着,听隔壁的说冬梅是到江里洗衣服去了。村支书一脸的不高兴,又不便于发作,说,那还愣着干嘛,快到江边去找啊!水声娘为难地说,菜刚下锅……

村支书见玉水闲着无事,可刚想开口让玉水去,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妥,便对正在低头捡烟屁股的二根大声说道,快到江边把东梅给叫回来来。

二根好像根本没有听到村支书说话,仍一心一意地在书记室四处寻找烟屁股。见二根丝毫没有动静,玉水便狠狠地拍打着二根头顶上的塑料帽,二根你还在这作死,来宝摸大奶子,被解放军抓住了,再不去,就要关起来了。

一听到大奶子,二根立马抬起头,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原本空荡荡的眼神,变得更加迷茫和无助。

村支书催促道,还不快去!

于是,二根一脸漠然地走出村部大门,步履蹒跚地朝江边方向缓缓走去。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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