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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水青山,与梦

来源:作者:张艳时间:2018-04-21热度:0

天气突然变冷。身居五楼,抬眼便是齐楼高的一棵法桐,这两日少见了麻雀的身影,想必它们提早知晓了气温的骤变。在之前,它们可是每天早早聒噪淘气于窗前的。

麻雀醒得早,随着天光和季节调整作息。每天看着它们,熟悉得如同家人,常常恍惚觉得它们就是我乡下家中的那一群,或者是它们的子孙吧。日出前和日出后麻雀的叫声是不同的,日出前它们发出“鸟、鸟、鸟”的声音,日出后便改成“喳、喳、喳”的声音。在大开本的中国鸟类图谱中,我能辨认出熟悉的10余种,但现在,除了麻雀和喜鹊,已经很难见到其它鸟类了。

乡下把麻雀叫“家雀(qiǎo)儿”,体态娇小,挪跳自如,能同人类生活在一起这么多年,麻雀的机警自是不言而喻。那时乡间田里大片大片种谷子,谷穗弯下头去的时候,我和娘会用玉米秸做好几个大大的稻草人,给草人披上我已经穿小的红衣服绿衣服,用来驱赶麻雀。看好了,是驱赶,不是杀掉,当然这效果甚微,麻雀们照样叽叽喳喳着该啄食谷穗啄食谷穗,该欢闹欢闹,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收割谷子时也会刻意留一些给这群小家伙们。

如今树木庄稼似乎不少,而像以前那些爱说话的麻雀却少了。麻雀一安静,世界,仿佛缺少了什么。据说在上世纪五十年代,曾经把麻雀列为四害之一,全民共歼之,结果呢?半个世纪后,最兴旺的鸟类家庭依然是麻雀莫属。

之所以费这么多笔墨细数麻雀的事情,是因为羡慕它们安家的本领和适应能力之强大。家,是心灵的港湾,我一直梦想的家是住在乡下的老宅,背山面水,有草有林。房子不要很多,院子要宽敞,种花种草种树,养一群鸡鸭鹅。地面宁可是土,或浅浅铺一层青砖,让自由的野草能从砖缝里探出头来。墙头用老土脱坯垒砌,靠墙根的地方,不妨留着原来自生的碱蓬稞、狗尾草,甚至气味刺鼻、带刺的爱沾衣服的苍耳子之类,夏天或许能引来几只土蜂和花花绿绿的小蝴蝶。

我从小到大居的村子是大平原腹地上最普普通通的村落,村子中央是有一个小水塘的,我们在塘边洗衣服洗菜。村子北边有一条小河,平时水浅得我们下到里面只没过小腿,可一到夏天,水几乎漫过庄稼,我们可以自由地在河里洗澡,几只鹅或一群鸭子天天在水里扑腾着。

村子四周的土地是肥沃的,不只长庄稼,还长着野葡萄、酸枸杞、甜菜根,除了冬季,我们几乎与它一起同云雨。我相信地气的说法,赤脚或穿软底的布鞋走在土地上,觉得舒适、快乐,而且自信。土地是命根子。多少年,乡人们一茬茬地种谷子、玉米、小麦、棉花,土地慷慨地奉献出食粮,换回我们的吃穿用度。没有人会想过不去种地,让地白哗哗地荒着秃着,从没有想过。这正如娶了婆姨就要生娃传宗接代,再自然不过的事情。

大地上的事情,我们无法预料,怡然自得的麻雀们依然每天忽而眯着眼,忽而脑袋转来转去觅食,一副丰衣足食的模样,它们也不会知道土地发生或将要发生什么。

村西头建起了一个小厂子,做皮毛加工,时时有难闻的气味传出,乡人们能忍受,毕竟一阵风来,就吹走了,抱怨几句也就过去了,该咋过还咋过,何况老王、老李家的闺女和村子里那么多的大姑娘小伙子都在小厂子里打工,每月是要拿回一摞票子的。

最早觉出不对劲的是村西离厂子最近的王叔,他的麦地突然苗稞大片地打蔫,紧接着种的豆子几乎不结荚,去种子站特意问询,怕是买错了粮种儿。

村里的小水塘几乎干涸了,北头的河水也在年年减少,澡是洗不成了。一年年,乡亲们无奈,大海碗里的饭食吃着也不似从前的香了。看着将要荒废的土地,在上面摸爬滚打了大半辈子的乡亲们除了叹气之外,没有办法,只得怪罪到老天爷,老天耍起脾气来,也是这么犟的。

先是县上领导领着几个陌生面孔的人,扛着几个大铁家伙,在地里走走转转挖挖,后来取走了几包土。接下来,县里开着大喇叭的车来了,给乡人们拨了款,分发到各户,让麦地闲下来,村西小厂子排出的黑水,坚决不许再漫向土地。

乡亲们脸上重又有了笑容,让老牛般任劳任怨的土地闲一闲也好,生病了就得治病休息。

每次回村里,我都给老屋子扫扫灰,再修剪一下枣树枝,至于那些每到春天就会疯长的草们,还是留着吧,它们虽长得毫无章法,但原始的味道总让我回忆起小时候,一家人挤在小院里,嬉闹着,我们拔草剁草学着大人的样子做菜做饭过家家,草真是清香啊。猪在哼哼,狗在汪汪,鸡在打鸣,家雀儿们齐齐聚过来跟鸡抢食儿,别看家雀儿个头小,那机敏劲,一点不含糊,让拙笨的鸡们一点脾气没有。现在每每回忆起,就会想起苏东坡,这不就是苏东坡老儿诗中的意思嘛。

那年过年,娘从集上买回来了一套年画,贴在了老土墙上,画有四幅,是青山绿水图,青山矮,白云低,绿水清,山下烟村如画。当时看得我心旌荡漾。那是一套印刷得很粗糙的四扇屏,或许是今人模仿的界画,画面颜色本旧,山水楼阁俨然,人物安详自足。只看第一眼时,我就觉得它们亲切,跟自己就居在这画中一样,那时我固执地相信,画中的美好生活终有一天会实现。

多盼着画中的青山绿水图能复原,山水澹澹楼台相映居人悠闲,甚至比苏东坡更加有味道,到那时,我们对着这真实唯美的画面感叹,也是背不住的事呢。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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