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的柈子垛
散文/聂孝明
通往山里的雪路,经人马牛爬犁碾压,打磨得流光铮亮,两条并行的爬犁道,在太阳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人们三一伙、俩一窜,拽着爬犁,爬犁上绑着绳斧锯,进山拉烧柴。夫妻、老少爷们、齐上阵。
满载而归络绎不绝的爬犁,一路吱吱啦啦,碾压往日不平凡的岁月。多少辛酸多少无奈,都在岁月中耗去。
七十年代初,有手推车的人家微乎其微,家家使用一台长辕子爬犁,蹶跶蹶跶费劲巴力,像牛一样往家拽运烧柴。
表面上看,拉个小爬犁,挺浪漫挺刺激。实际干上三天您试试,那才真叫体力活。没挨过那种累,实难体会其中甘苦。
零下30来度的严寒,帽子撇在爬犁上,背绳的后背,一条明显黑乎乎的汗印,身上头上蒸蒸冒着热气,那爬犁不拽,一步也不走,它不像手推车有贯力,能跑起来,拉爬犁不注意身体贪载能累吐血。
当年拉烧柴,漫山遍野都有林业工人采伐过的树头,用锯截成段随便装拣,快捷省劲。
到了七十年代中期,柴火越来越不好拣。林业部门开始限制。十二公分以上的干树头,不许随便拉。否则,罚款,严重者拘留......
靠山吃山,规定是规定,做又是一码事;营林员也住在林区,他们也得烧火做饭,低头不见抬头见管的不严。那时,家家烧大柈子。住在林区的人,茅草榛柴没人烧。哪家没有一个大柈子垛?
高两米、长五六米,小一点的,高一米多,长三四米。正面齐刷刷戳在院子里。那就是一面墙。柈子垛的大小,能够看出家庭的实力,甚至,能够看出当年家庭日子过得怎么样。
人口少的,一冬天下来,烧一小垛,人口多点的,烧一大垛。经过一冬一夏,一年到头烧一垛柴火。辛勤的汗水,就这样在年复一年拉柴火的岁月中,恶性循环。
春去冬来,一垛柴火烧光了,再费劲巴力的组织人力去拉。十几年下来,森林枯竭,柴火越来越难找。拉烧柴要往返三十里山路,近处柴火都被人们拣绝了。
头几年上山不用带饭。经过几年后,再拉烧柴,带一个发面饼子,揣在暗兜里,即在棉袄里面,特意缝一个兜,渴了,抓把雪就发面饼子吃。
一车柴火拉到家,耗费好几个小时,来回要走20多里路。
雪大路滑天冷,棉靰鞡呱呱湿,一冬天一套棉袄棉裤,家穷孩子成堆,没有换洗的,晚上,把棉鞋垫、棉靰鞡放在火墙上,烤。脚底下,炕棉裤。屋里散发着一股酸臭的鞋垫子气味儿。否则,湿乎乎的穿在身上,只能用自己的体温溻干。那滋味不好受。
放爬犁时更惊险,面对陡蹶子,既高又陡的坡,一爬犁柴火,从上边放下来,两手死死地抓着爬犁辕子,人在坡下跐溜,就是人倒了,两手也不要撒开,撒手,非伤即亡。爬犁要是败道跑偏了,脚底下树橛子,树,撞上头部还有好啊!多大的贯性啊!
胆小的,不敢放;干脆撒手叫爬犁自己“穿箭”,一旦扎到树空里,一个人甭想弄出去。只好等山上人下来,或者接山人过来帮忙,把败道的爬犁重新弄上轨道,山里人,民风淳朴,没人看笑话。
小嘎子时候,有一个美好的梦,非常羡慕这样的人家:盖一座一面青的砖房,房盖上,苫上一种整齐的、叫小叶樟的草,大板皮障子齐刷刷地排到大门口,两扇漆黑的对开木制大门,上面有个雨搭。对开的大门中间,镣掉子门闩,一拽嚓嚓响。外面对开的大门中间,吊着两个铮亮的铜环,用手一掫铜环啪啪响。院子里,打扫的一干二净。甬道边,摆着一排齐整整的大柈子垛,这才是正经过日子人!
我儿时的梦,就是自己将来,找一位干净知书达理的媳妇,把家里的环境,布置成那样,这辈子就没白活!
时光飞逝,人已经变老,当年那美好的梦,已经成为尘封的往事。几十年过去,生活水平今非昔比。我不但脱离了那种环境,还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住上了80多平的楼房。自己不但成了作家,还把自己故乡,消失了的人和事,写在电脑里,拿出去发表。
现在,再也不用为拉烧柴而犯愁。也不再向往那家家门口摆放的大柈子垛,如何如何壮观好看。
再回首,重游故乡西林,都住进了楼房。山里人,也不再拉烧火柴,拉烧柴那又苦又累的往事,已经成为昨日黄花。
党的政策退耕还林,不许乱砍乱伐,山野林区经过多年的修整,又出现了一派勃勃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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