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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乱永宁河》第四十七章

来源:作者:王孝荣时间:2016-08-24热度:0

 第四十七章     交通员及侦察员

张玉蓉天刚亮就梳洗完毕,啃了两个热红薯拧起一个花布袋轻松快活地离开家向古镇方向走去。不曾想昨日自己的意见一说出口就让子敬哥欣然同意。还高兴地给自己冠上了两顶亮闪闪的帽儿。他说呀,玉蓉妹子呵,你质朴醇厚乡土味儿极浓,是个很少抛头露面的乡下姑娘,去去来来都不会引起敌人的注意的。她还学着他的样儿说:“我说玉蓉妹呀,依你的品质最有资格做交通员了。况且你已进步成熟了,行动也还机灵敏捷,还具有侦察员素质。”接下来她还将食指弯曲起来仿佛对面有人似的伸了过去学他样刮了两下鼻子俏皮地说:“傻丫头,可别得意噢!”模仿罢自己格格格地笑了起来。

这细微的举动正好被刚好走到门口的母亲和子敬哥看了个一清二楚。

张婶惊喜异常:“咋的了?这丫头中邪了样,疯疯傻傻的!”

罗子敬却自有评论:“哪里,这是她进步了,成熟了,开始担当起任务来了!”不过他亦觉得她模仿自己的样子过于夸张也委实好笑,他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张玉蓉刚走到大洲驿河岸那摆渡的船就靠岸了。从对岸过来的人还在下船肖大伯就扬着脖颈热情地问道:“玉蓉侄女儿,今天有空上街呀?”

张玉蓉一边上跳板一边从布包里取出一块挑了花儿的布料抖开展示展示:“没钱花了,拿几块挑花的枕头和帐门帘布料上街卖几个钱做两件新衣服过年呢!”她佯装怕肖大伯会说时间早哩于是自问自答:“时间还早吧?其实已不早了。我们乡下人的钱来得太慢了,等钱还没弄齐时就已过年了哇!”

“是到是,”肖大伯明知她另有行动目的却顺着杆儿溜特意为她张显张显:“是啊,钱来得慢早做些准备好噢!不过呢,你心灵手巧,挑个花儿草儿鸟儿蝶儿的,那是栩栩如生,维妙维俏,谁人可比。买的人有的是!换钱那是容易得很呀!做两件新衣服简直随便客气!话又说回来啊,余剩的钱要打个‘单碗’(买碗酒)孝敬孝敬大伯我哟!”

张玉蓉走过去老远了还回头挥挥手亲切地应和道:“放心吧——!保险让你醉得撑不了船喽——!”

张玉蓉刚走到新街子茶馆门口正好碰见易大哥从茶堂内出来。

“易大哥!”她急切地喊了一声。

“玉蓉妹,你有事吗?”易大哥惊奇地问。

“有啥子事哟,”她看见茶馆里已稀稀落落的有了不少前来喝茶的人,佯装娇羞样:“哪有啥子事嘛,不就想吃碗‘干儿带黄’(酸辣面)嘛!”

“‘干儿带黄’?”易大哥起初不明白,忽然眨眨眼:“啊,啊啊!‘干儿带黄’——酸辣面哇!吃吧,对面就是面馆儿。去吧。”说罢就想转身去办事儿。

张玉蓉急了险些儿就露了马脚,她急中生智便羞怯怯娇嗔道:“哎呀,你别急着走嘛!我,我,我没带着钱嘛,你就不……”她把头向街对面面馆那边一摆,“你就不招待招待?”

邻近几桌的客人听了一都哄笑起来。

易大哥也心软地笑笑:“傻丫头!你咋就不早说呀!”说罢轻轻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同自己一道走。

张玉蓉伸出臂膀挽着他犹如亲兄妹一样与他并肩走上了街面。突然她仰望着他的脸悄声说了:“我哪要吃‘干儿带黄’嘛!别打岔!一直听我说呀!子敬哥要你后天上午去我家开支委会。后天一早我在朱朝房等你接你。”说着不知不觉进了面馆甚至还在一张桌旁坐了下来。

“洪老板!煮碗酸辣面来!”易大哥向内堂高声招呼道:“快点!”

那洪老板向灶房传喊过去:“‘干儿带黄’,一碗!”

张玉蓉卟哧一笑:“咋个真的要吃嘛!你真是。我马上就要走了,人家还在等我送挑花儿布料哩——!”说着用脚轻移板凳儿拧上她那布包儿就走了。

易大哥也不觉好笑遂扬起嗓音:“你跟我回来!你不吃掉这碗‘干儿带黄’,你看我下次怎么收拾你!”

张玉蓉原本通知了易大哥就算完成了子敬哥交给自己的任务。可她一走上街心便忆起了子敬哥还夸耀自己进步了成熟了又机灵敏捷,具有侦察员素质,她想今天就来试试做侦察员的味道。她主意已拿定便打算先探探古镇各个大户是不是这些时日经不起日特汉奸的打压跟着他们跑了?那先探哪家后探哪家呢?她扒着指头考量来考量去终于给自己排出了一个探察顺序表。她决心不吃中午饭也要把街上的这几家大户初步探察完。

她来到贾家门前。轻敲了几下大门门便开了。那贾三叔双手扶住大门探出头问道:“你是?有事?找哪位?”

“我是乡下的。”张玉蓉听说过贾三叔也认识贾三叔,虽然他不认识自己她还是保持一定的热情与敬意:“你是三叔吧,我姓张,是专门挑花儿卖的,主要卖挑花儿枕儿、挑花儿帐帘儿、挑花儿门帘儿一类。啊,你家小姐快出嫁了吧?她会不会需要一些呢?”

贾三叔也温和地笑着:“办喜事儿?快了!——唔,至于小姐会不会要这些挑花儿品类哪就不清楚了。要不,你进来坐坐,待我去禀告小驵一声。请进。”随后贾三叔遂打开了大门。

“那好吧。太打搅了噢!”张玉蓉边说着客气话边跨进了大门。

不一会儿那贾莉莉来了。一见张玉蓉不禁惊喜地叫了起来:“哟——!你姓张吧!看你这姑娘儿,才两年不见,长得这么乖了啊!——听说你心灵手巧还挑得一手好花儿哩!”

“是呀,我小姓张。”张玉蓉也微笑着亲切地回答:“你休要夸耀我了,我这乡下干农活的粗手,哪会挑花儿?只能胡弄两下,也没人看更没人要噢!”

“嘿——,”莉莉温和地看着她压低了嗓音:“子敬哥那付帐门帘儿就挑得顶好。我看过了。那是你挑的吧。”随即她恢复了正常说话的话音:“还说没人看没人要呢?我快要办喜事了,你为我挑几样,好不好?我会重重地酬谢你的!”

就在此刻那贾三叔又仅打开了一条门缝探出头去大声说:“对不起,老爷出外了,过几天再来吧。”说罢重重地把门闭上了。然后他回转脸对小姐说道:“适才曹家大院有几个便衣来说找老爷有事儿。我回绝了他们。”

“他们找贾老爷会有啥子事呢?”张玉蓉特意问。还用征询的目光看看贾三叔和莉莉小姐。

“都是些陈芝蔴烂谷子的事儿呗!”莉莉对张玉蓉笑笑没好气地说道:“要款子!要我们建立贾家卫队!”

“那你们咋办呀?”张玉蓉不无关切地问。

“咋办?软拖硬抗,阳奉阴为,消磨时间呗!”贾三叔说着叹了口气。“承头的都已不在了或死或逃,一时也无人承头。恐怕暂时也没别的办法了噢!——啊,这样的话你听说过吧?可不要到处乱传啊!”

“你放一百个心。”张玉蓉微笑着:“我一个乡下姑娘儿胆小见了生人都不说话哩。”说着她睁大了眼睛十分认真样:“我倒是觉得我们古镇很多人总是怕他们。这让我想起了我爷爷当年采药的事儿。这是听我的奶奶说的。那天下午他第一次采药回来,那只老虎拦在路上等候他,一见他就猛扑上去嘶咬,他赤手空拳咋能斗过它。一下就抓伤了肩膀,他灵机一动:落入虎口也是死坠下山崖也是死兴许还能捡回一条性命,也就有机会打死这条凶猛的害人精,就沿着山崖滾了下去。果然经了一个多月的治疗,奇迹般地活了回来,还特意到古镇买了一把猎枪。他又一次碰见那只老虎,他对着它的头猛放一枪,那只老虎满头是铁砂,两只眼睛鲜血直流,惨叫一声没命逃窜了……”

贾三叔没等张玉蓉说下去就抢上了:“你爷爷被老虎抓得坠岩看来是必死无疑却又活过来成了打虎英雄!这么说,那被敌人枪杀于河心的人看来必死无疑却又活过来成了消灭敌人的英雄!是这样吧?小丫头,你说话好有哲理啊!这连我们都不可及!玉蓉呀,你可是为我们点亮了一盏灯儿!”

“哎呀——!三叔说得太玄了!我个乡下丫头哪懂得啥子‘哲理’哟!取笑我了。”张玉蓉果真茫茫然,不过她倒还顶认真:“我的意思是,打坏人与打豺狼虎豹一个样,就是要硬斗硬,不能赤手空拳!这叫做,叫做……叫做啥子来着?啊。莉莉姐你书读得多,给指点指点吧。”

“你的意思大概是,”莉莉已然明白她的意思却依然十分谦逊:“你看我说得准不准呵,你的意思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们就与他们来个刀对刀枪对枪硬干!没说错吧?呵——?”

张玉蓉经了莉莉小姐的点拨致使自己的话意更明朗化了而十分兴奋便连连点头说道:“对头!正是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刀对刀枪对枪硬干硬干!”她觉到在这里花的时间太久了就急忙又回到了原来的话题:“我会制作挑花儿的门帘儿、帐帘儿、枕套、枕巾儿、手帕儿等,你需要哪类需要多少你尽管说,我给你做好,包你满意!”

“好呀好呀!”莉莉也十分高兴:“我等会儿计划计划,然后再悉数告诉你。这样吧,过几天你再来吧,我们欢迎你,非常欢迎你!”

“对!”贾三叔也高兴地表示:“我们非常欢迎你!”

张玉蓉此刻觉到本次造访真是“满载而归,不虚此行”,站起来向他们挥挥手便欢天喜地离开贾府。

贾三叔与莉莉小姐将张玉蓉送到大门口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都异口同声地赞誉道:“玉蓉纯朴,聪慧,十分了得!”他俩转脸相视一笑一改往昔的心灰意冷而在面上泛起了得意春风。

张玉蓉来到第二站即刘家大院。那大门虽然是大开着的却家丁把守得很严。那家丁不等她开口就劈头盖脑地喝道:“请回吧!刘老爷去沪洲进货了,没个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说完就紧闭双唇不再说话了。

张玉蓉见了心灰意冷在门前徘徊。正在此刻,曹府来了五六个便衣兴冲冲的就往大门里闯。那个家丁背了长枪将他们拦住了依旧劈头盖脑地喝道:“请回吧!刘老爷去沪洲进货了,没个十天半月是回不来的!”说完亦然紧闭双唇不再说话了。那伙便衣企图强行闯入刘府,那家丁一声不吭端枪挡到路中央。门内闻声又有一个家丁端枪走出来拦住了。

“刘老爷不在我们找大太太!”一个三大五粗的便衣一偏脖子嚷了起来:“快闪开!我们找大太太!”

就在双方相持不下时一个女中音传了出来:“何事找大太太?何事找大太太?”随着话音一个高大肥胖的中年妇女从大门内走了出来:“我就是刘家大太太,哪位先生找我呀?啊——,你们面生得很呀!在哪个豪门高就呀?”

“高就不敢,为曹府当差吧。”一个白面书生样的便衣走过来操着一口北方腔调说道“刘老爷不在就正好面见您了。”

“有何贵干呢?”大太太有些不耐烦:“就请先生您开门见山吧!”

“上司有令,请刘府按照公文执行!”那书生样的便衣从皮质公文包里取出一纸文件抖了抖严厉说着一脸的怒气。

“啥子上呀上下呀下的?”大太太也豪不客气地说道,竭尽了肆意嘲弄与辛辣讽剌:“我们刘府与那曹府,别说谁富谁贫谁大谁小,至少也是平起平坐,哪来的上哪来的下?就说公文吧,我们这个古镇是国统区,那张纸上有国民政府的印章呢还是有镇公所的印章呢?本镇要是解放区那就应该有共产党政府的印章哇!你敢回答?你敢拿出来对照吗?”

张玉蓉眼见大太太敢于挺胸怒斥而弄得那伙便衣十分狼狈,自己的心里别说有多高兴了。自己也以期跃跃欲试却怎么也开不了口。她下决心从此要多看多学等到有那么一天自己也会舌战顽敌!

“当然有印章当然要与你家详谈。”那书生样的接着说道,那脸皮还真厚:“那——,我们就进去谈谈吧!”

大太太根本不拿正眼看他,只斜了他几眼不当一回事:“说些啥子哟?与我谈?我刘家的当家人不在,我可作不了主啊!再说我这大太太呀是一个妇道人家,惯常不接待男客只接待女客!”说着她便向张玉蓉走了过去:“这不,喏——!”

张玉蓉心领神会急忙从布袋里依次取出手帕儿、枕巾儿、帐门帘儿和门帘儿等在空中抖了抖就一齐抱在怀里。还满面堆笑地说道:“我挑的花儿很多哩!大太太你是单挑呢还是全选呢?”

大太太傍若无人只点着那一大抱挑花儿作品儿显出异常惊喜:“喏喏喏!漂亮漂亮!不过这么多我咋能一眼就看清爽了呢?你咋个让我单挑与全选呀!这样吧,小丫头你送进来让我看仔细了再说吧。进去吧,呵?”说着就扶了张玉蓉的膀子走进大门。

“好吧,我们等刘老爷回来了再来吧。”那书生样的便衣说话的声音有些儿异样,不知是对大太太说呢还是对门卫说呢?间或就是自寻台阶自下台的自言自语呢?

张玉蓉来到第三站即曹府。但她有些犹豫,听人说曹府“庙小阴风大,沲浅王八多”,不是个好玩的地方;适才那曹府的便衣在刘府遭到了戏弄会不会发泄到自己身上?她又想,我一个乡下姑娘儿还能让他们有啥子猜想与恐惧?再说了‘河湾水汪汪,不去淌淌哪知道它的深浅?’就像本地许多人骂架骂的“咋样?你能打碗水把我吞了!”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来到了曹府大门外了。

她正要与荷枪实弹的门卫打招呼面前一晃闪来了一个大黑影,她定眼一看却是上午在刘府见过的那三大五粗的汉子,她一惊不觉倒退了两步。

“小姑娘,别害怕。”那大汉满面堆笑足以掩盖住他那凶神恶煞相。“我们都已见过的,在刘府门前。不记得了?嗯?”他猛然想适才他在西厢房偶遇山本千乶子引得他欲火中烧他按捺不住上前搂住她,尚未来得及亲吻自己就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他本能地沿着那只手臂望了过去,看见自己的上司山本已然站立在自己的面前,他又惊又悸又恨一摸打疼的脸面仓皇逃了出来。不曾想在这大门外就碰上了仙女样的卖挑花儿的姑娘。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刚才被打痛的脸颊,深怕那红五指印被她看了出来就讪讪地说道:“其实,我是很喜欢小姑娘的。——啊!我是说,我是很喜欢为小姑娘帮忙的。你卖挑花儿吧?也许太太正好需要啊。那我去为你通报一声。”说了可不见他移步还一味地在那里定定地盯着她看:“不过我帮了你能给我点什么好处啊?”那双眼睛竟色色地溜溜转动起来。

张玉蓉身子猛一震像吞了一只绿头苍蝇直想呕吐,她急忙用手轻轻揉了揉胸口强制自己平静下来:“啊,啊,啊,那就劳烦你通报一声,就说来了一个挑花儿的巧手,带了各式各样各色各形的样品,请太太随意欣赏与挑选。啊,就劳烦大叔您跑路了!呵——!”

他分明知道她是在打发自己离开,他也想先帮这个忙以作为感情投资以好为往后的美事儿铺平道路,所以他想这就离开,可他那愈烧愈旺的欲火却弄愣了他那眼神定住了他那脚跟。

就在他魂牵梦萦盯住她不动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声咳嗽,随着咳嗽声那赵副官走了过来。他仅只瞪了那大汉一眼就吓得那大汉直哆嗦,他没再吱声就悄没声息地逃了过去。

那赵副官望着远去的大汉摇摇头露出奸狡与戏谑的笑容。倏地又回过脸对着张玉蓉笑笑,佯装关切地问道:“小姑娘,你是哪来的?是来找人呢还是卖挑花儿呢?我能帮你吧?”

张玉蓉已经领教过一次了这回她对那张淫邪的嘴脸犹如没有看见一样:“乡下的。当然啦,是来卖挑花儿的呀!”

“那——先让我看看吧。”说着就用手去触摸那布袋,然后似不经意地从她那胸前轻轻划过,接着张开拇指与食指就将去捏她的下巴……

张玉蓉像被蝎子螫了似的身子一震往后跳出三步远,用愤怒的惊惧的目光瞪着他,瞪着瞪着,忽然远远望见一个中年女人从大门边经过,她挥着手臂高扬着嗓音喊了起来:“婶婶——!我在这里哩!婶婶——!我在这里哩!”

那中年女人听了喊声突然一愣便站定了。她往大门外看了看觉到有啥事儿发生便急忙跨过门坎走了过来。她看了看赵副官的脸又看了看他突然收回的手形已然明白了几分。她遂走到张玉蓉面前用食指点着她的鼻尖嗔怪道:“你看你!咋就这么晚了才来?起先我都到大门口来过三趟了总不见你,”她见张玉蓉掏出了几片挑花儿品类就随口又说:“你挑的花儿带来了吧?太太正急着要看要选哩!快随我进去吧!再迟了,太太会发火的!”说罢她一把拽了她的一只胳膊就往大门里拖。

张玉蓉亦会意地跟随着那中年女人往前急跑。临到跨大门坎儿时她回头向那赵副官投去惊悸、愤怒与戏谑的目光。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