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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乱永宁河》第四十六章

来源:作者:王孝荣时间:2016-08-24热度:0

第四十六章     枯木逢春

罗子敬经了风雨并精神受强烈剌激终于病倒在床上。张玉蓉深知他内心的苦楚和身体的疲备,她给他无微不致的关怀与照料。张婶也对他十分同情与关爱,处处为了让他身体及心灵的康复而费尽心思。她想她们啥都能做到,唯独要不要将他的父亲接来或将他的消息告诉他父亲,这件事在日特汉奸正横行古镇时她们不知该怎么做?她还想到了更深一层,那就是当他的病愈之后要不要为他考虑他个人的事情或由他自己去思考自己去决定或顺其自然任由发展。她亦了解女儿的心事,如果早先她还十分张扬可现在她却已将自己的意愿深深地埋在心底了,她把她的全部精力都贯注于对她子敬哥的精心照料上,唯恐他一病不起或久病难起。她为他担忧为他忧伤为他的品行和从事的伟业而骄傲,为他的未来她是指他个人生活的未来而茫茫然。张婶觉到自己的责任重大,不仅要护理子敬侄子还得要花大力气去关照自己的女儿玉蓉。她于是觉到自己体力尚能应付可自己的心力却备感不支。

张玉蓉给子敬哥喂了一道汤药让他闭上眼睛静静地休息。自己尚未将手中的碗放下,两只眼睛愣愣地看着他的脸,不知不觉中那面上两行滾烫的泪水涌流了下来。

张婶见了微微摇了摇头。想宽慰她却竟不知应该说什么好。她关切地凝视着女儿,看见她一味地盯住他的脸看,分分秒秒总也不将视线移开。她那泪水却一潮又一潮地涌流了又再涌流出来。“蓉儿啊——,你竟究有多少泪水来流啊——?”她在心底里问,她一阵心绞疼遂扭过头也潸然泪下。“不能这样!要劝阻她!”她在心里命令自己。于是她走过去将女儿扶到靠背椅上安坐下来。自己也拉过一张靠背椅坐到了女儿的身旁。她对女儿说话了:“蓉儿,咋样了?没事儿吧?”她见女儿不回答依然呆坐着就更加心疼了:“别在心境里那么地苦着自己啊!会给自己弄出病来的呀!试想想,你若病了,我不仅要服侍子敬还要服侍你,我老了,怕精力和体力都不支,到时我可能也倒下了,那时你的婆见了必然气绝。那时不仅我们张家完了,而且连人家罗家亦然绝后了。那才是真的最大的令人惋惜的大悲剧!”

她观察女儿待看见她有了一丝反应便沿着话题往下说:“你想想,你要他恢复神智与体力,是吧?对了!你就要专心专意十分周到地服侍他;你要专心专意十分周到地服侍他,对吧?对了!那你就得有旺盛的精力与体力;你要有旺盛的精力与体力,是吧?对了!你就应当心宽体健;你要心宽体健,对吧?对了!那你就必须眉开眼笑心花怒放,至少要在眼神里透着笑影在那笑窝里释放出甜蜜,你若是做到了那啥一切都就有了!你试试,当他体验到你眼神里透着的笑影与你笑窝里释放出的甜蜜,那他会……会咋样呢?他必然会放心了!舒心了!欢欣了!怡情悦性了!那他就势必心宽体健,那就会还给你一个往昔的可亲可近可敬可爱的子敬哥了噢——!”

玉蓉微微点头竭尽自己所能恣意去透射出笑影释放出甜蜜,可她没能成功,那笑影与甜蜜中依旧伴和着凄哀与酸楚,那感伤的泪水又一汪一汪地涌流了下来。

张婶抱着女儿的头盯住她那泪脸软声柔气地鼓舞着:“蓉儿!你必须做到!你能做到!妈相信你。呵——。”

玉蓉嗯嗯连声应允。尽管她那两眼泪光莹莹却终于透射出了笑影释放出了甜蜜。“妈!我成功了!”她一头裁进母亲的怀里虽没了啜泣却浑身痉癴起来。

张婶温柔地抚着女儿的头与肩背洋溢着赞赏:“我宝贝女儿你终于成功了!你是好样的!好样的……”她藉女儿未能看见的机会用衣袖偷偷抹干自己的眼泪。“好了,好了。就这样面对你的子敬哥噢!”

玉蓉坐直身子面对着自己的母亲自信地笑了笑便迅速坐到床前面对着子敬哥准备给他笑影与甜蜜。

罗子敬醒来了。他因了失去了他一生中最值得珍惜最可宝贵的爱恋与最可亲最可近的从童年就早已选定长期以来日益相依相随的恋人,失去了那盟誓要终身厮守白头偕老的伴侣,失去了那令人生活充实踏实可靠的可作为一身支撑的依托以及因了这依托而倍尝的沉迷、愉悦、甜蜜与幸福,失去了原本正在升华的爱情高峰与那即将稳固下来的作为生活伴侣应当相互长期均衡对对方承担的生活责任,失去了毕生的唯一且一经失去就不复返回的那种温馨柔美的感悟与体验……啊——!他失去了一切,失去了那原本一直渴求与期盼平素从未意识到一旦失去就势必遗憾终身痛苦终生的一切。他咋不极度痛苦呢?在他看来这种痛苦是他本应解脱却难以解脱然而必须假以时日逐渐解脱的痛苦中的极度痛苦。他在痛苦中呻吟他在痛苦中挣扎他在痛苦中期盼他在痛苦中渴求,有谁能在这无尽苦痛的关头给予援手,哪怕是仅给力一星点儿他也会倍感慰藉……

令他痛苦的现实是他难以接受根本就不情愿接受的现实。这是真的吗?我真的就失去了那朝思暮想相依相偎形影不离的恋人了吗?这是真的吗?我就真的失去了那日益期盼与渴求的不断升华的爱情高峰与即将到来的相互承担生活责任的伴侣生涯吗?这是真的吗?我就真的失去了毕生的唯一且一经失去就不复返回的那种温馨柔美的感悟与体验吗?啊——!这是真的吗?我就真的失去了一切失去了那原本一直渴求与期盼平素从未意识到一旦失去就势必遗憾终身痛苦终生的一切吗?啊啊啊!我不相信这个现实!我不承认这个现实!我不甘于这个现实!我根本就不情愿要这个现实!可他冷静下来又规劝自己应当懂得这样的哲理:事物的发展终究不以人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啊!那执意拒绝的现实必定已成了无以改变的现实了啊——!他不得不惊叹,上天不公平!世道亦无情!难道真的就这样‘人生苦短,世事炎凉’吗?

这种令人痛苦的现实我就悔不该让它成为现实。他责备自己那时真个糊涂啊!我不该一味追求那不断升华的爱情高峰而淡漠了那本应即早达到的相互承担生活责任的衡稳阶段;我不该置她期盼婚配的意愿而不顾次次顺延那本应早早到来的婚期!我不该总以正人君子自居视而不见充耳不闻甚而至于放弃了那垂手可得的爱恋、柔情、迷醉、甜蜜与幸福!我不该不把恋人化新娘不把新娘化伴侣让‘雌鸳鸯飞走了’噢!我不该不牢牢把握那毕生的唯一且一经失去就不复返回的那种温馨柔美的感悟与体验!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失去她人失去她爱失去她那情意及温柔!唉——,这个结一时他怎么也解不开。他在思绪中挣扎、寻找与辨别……他此时开始这么想了,一个人总是悔恨与自责,免不了会陷于沉沦迷失自暴自弃甚至一蹶不振。

他要改变自己至少要改变自己眼下的状态。我恨她人行不?他自问自,他于是开始了尝试。他于是埋怨起陶玉秀来了。秀你就这么急着要嫁人?要急着为人生子?你就一天也等不得一刻也等不得?你就那样慌不迭地毁灭盟誓背判爱情?你为啥不四处访访你子敬哥还有没有活在世上?即令,退一万步说,即令你子敬哥已然离开了人世,你就不该为他殉情为他守寡吗?——呃!你真说得太出格了哇!作为热恋中的恋人她为你殉情倒也说得过去,可要为你守寡不成了笑话了吗?一个未过门的未婚女子岂能为还不是丈夫的男人去守寡天下哪有这种道理呀?恨她恨己都毫无道理!

说去说来他恨就该恨那黑暗的世道,恨那横行古镇的日特汉奸!若是没有那黑暗的世道哪有什么势力能阻挠他俩相爱?若是没有那日特汉奸谁人胆敢破坏我俩的婚姻?罪魁祸首还是那妄图实现那惊天阴谋灭亡中国的日寇及其特高课便衣!正是他们对古镇乡民的觉醒及识破他们的惊天阴谋而倍觉惶恐;正是他们对分流资金打破他们组建卫队的计划、为前线输送兵源与军粮支援前线军民痛击东线日寇而怀恨在心;正是他们对连连遭遇挫败而伺机报复;正是他们觉到玉秀与自己是古镇一切爱国抗日救亡活动的策划者和组织者以致把玉秀和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剌欲置我俩于死地而后快;正是他们做了自己的反面教员让自己明白了仅靠徒手与竹纤担是难以消灭表面是便衣暗地里是装备了现代兵器的敌特武装的。

他终于悟出了祸害的根源,仇恨的焦点,打击的目标,斗争的艺术。他这才双目清晰,心里亮堂,浑身强劲,他才觉到如同玉秀所说,她与自己首要的是共产主义战士,粉碎日特汉奸惊天阴谋的坚强战友,有了这个基石,就能把那恋情、爱情、亲情与友情有机地有序地统一起来,自觉理性地生活,自觉理性地工作,自觉理性地战斗。人到了这种时候总会觉得心情愉悦了心境豁然开朗了。他就这样不自禁地往屋外走去要去看看天看看地看看那如诗似画的山山水水。

罗子敬任由玉蓉陪伴着走出茅舍走过院坝走过田地来到一个山丘上坐到两棵根缠枝攀的连理大树下一块横长的红沙石板上。

那八十高龄的张婆婆走过来用手轻抚着那倚靠于门枋的张婶肩上惊喜而又柔情地说道:“他与她走到那两棵参天蔽荫的连理大树下了,还坐于那红沙石的‘情侣座’上了。他俩终于将心靠近了噢!”

张婶并没回头却伸过右手轻轻覆盖在婆婆轻抚于肩的手背上欣喜与惊叹:“靠近了,终于;终于,靠近了!啊,那是天意吧。顺其自然吧……”

接下来婆媳俩沉默无语一都静静地远远注视着凝神聆听着。

张玉蓉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她从来没有与自己最崇拜最敬爱最喜欢最想靠近的人坐得这么近过,她真正感到充实、舒坦与满足。她希望以后长时间地保持这种状态以保障长时间都有这种感觉。她的心只在乎他,她不自觉地转过脸去含情脉脉地看着他。他也注意到了她投来的视线也转过脸去看着她,目光里透着喜欢、关爱与温柔,嘴角也挂上了一丝微笑。

受了他那微笑的鼓舞她那羞涩、胆怯与张惶一都被驱赶得无影无踪了。她有了勇气有了充分的时间与空间去仔仔细细地观察他琢磨他甚至要透过他那脸他那外表探透他那内心世界完完全全读懂他。她端详他许久总算是真正弄明白了。她相信自己已读懂了他从此不再能与玉秀姐结合的悲痛;她读懂了他不满既成现实的憎恶;她读懂了他完全有能力去改变现实却没有尽心尽力的悔悟;她读懂了他对棒打鸳鸯两分离的黑暗势力及罪魁祸首的愤懣;她还读懂了他明白了事理确定了方向认准了目标坚定了信心的豁达开朗。她已完全服了他。她认为他悲痛、憎恶、悔悟、愤懣与开朗无一不是正确的。她甚至觉得他一愁一笑一举一动无一不是正确的。尤其他爱国抗日救亡坚决、勇敢、机智粉碎日特汉奸的惊天阴谋的行为更值得自己敬重与效仿。她敢说自己正以在他的身边而为幸为悦为荣,她简直企望永远留在他的身边供他指派,为他做一切,哪怕为他去“……”!她才不愿说出这个字。我既然要永远地留在他的身边那我为何要去说那个字?也许,在她看来没有说出那个不吉利的字她与他就一定会实现“永远”。单纯天真质朴的她就最忌讳不吉言这一点。

她留意到他依旧在对自己微笑,她也就不打算收敛自己。她于是依旧静静地在想。她想这人也是奇怪呀,在他即将结婚之前总是吵着要见他怕的是往后见不到他了;总是吵着与他说许多的话怕以后无机会说了;可是他到了自己的面前了自己却说啥了呢?自己没想事吗想是想了却总也不肯挂在嘴上。令她更奇怪的是,那天她同自己的母亲为他布置喜房时她真的好为他与玉秀姐结婚感到十分高兴,可又异常辛酸,因为她那时想与子敬哥结婚的为啥是玉秀姐却不是自己?她又想自己与玉秀姐比在长相及习性方面可能各有千秋不相上下吧,但是人家玉秀姐那么有学问,那么能说能辩那么善歌善舞,尤其敢挺着胸膛在日特汉奸面前说话,自己相比之下就是“小”了(她下意识地为自己伸出了小拇指)。她感到非常自卑但她有勇气向玉秀姐学习以弥补自己的缺陷,好让子敬哥也能看中自己。可现在子敬哥与玉秀姐结合已成为不可能了自己并没有特别的高兴特别的庆幸特别的得意更没有特别的幸灾乐祸!你呀根本就不可以幸灾乐祸的呀!她警告自己说。那样单纯朴实天真无邪的她在清理自己的思绪清理来清理去她终于悟出:我唯一要的是,与子敬哥在一起,永远永远地在一起!别无他求啊!她此刻才更加恬泰了……

“玉蓉,你在想什么?”罗子敬突然问。他依旧对她微笑着。

“没,没,”张玉蓉慌急急地回答:“没想啥。啥也没想。”她倏然感到自己的脸有些儿发烫急忙用手去抹了抹,遂将脸转了过去看着身侧的花儿看着身侧的草儿看着身侧的红沙石儿,随即又举头仰望着荫蔽自己头顶的连理枝……

“你没想,我可想了。”罗子敬说实话。他此刻在想下一步如何对敌的心事,不曾想竟羞得她埋下了头。罗子敬这才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他欣然一笑,心里不觉一阵甜蜜。

那气氛有些紧张。两人异常沉寂。

“玉蓉,你看我离开古镇多久了?”罗子敬率先打破沉默:“时间好长了吧?”

“你咋的了呀?不记得了吗?都快一年了呀!”她眨眨眼睛,天真无邪。

“是噢,都快一年了呀!”罗子敬说道。他还立刻想补充说,怎么不是呢?玉秀的娃儿不已出世了吗?可他没敢把末了这句话说出口,他断定这句话会对她产生一些剌激。他于是急忙改口说道:“我把工作都给耽误了噢!”

张玉蓉一见他有些怅惘便竭力安抚他:“坏人在追杀你,你跳河,被射中,昏迷,养伤,苦苦寻找,顶风冒雨,疲累寒凉,卧床不起……这就耽误时日了,哪能怪你呀!你说不是吗?”她看了看他又做了重要补充:“要怪就怪那些日特汉奸啊——!”

“你说他们在这一年里安分了吗?”罗子敬意外地将她当作了重要的参谋与之讨论起大事来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那他们会不会重新拉起了那重建卫队的大旗?打起那收刮民脂民膏的如意算盘?”

张玉蓉睁大了眼睛想了想认真回答:“啊——,这个我可说不上来。以前我就根本不懂得你们这些谋略。可是这一年来跟着混也跟着学了不少。——依我看啦,他们一时间还没那个能力!不过呀他们必定企图死灰复燃东山再起的!”

“说得很对!”罗子敬开始感到她也是在成长在成熟,几乎可以为自己提供参考意见了。他由衷地赞赏她:“你成长得真快,很不错!那就让我们来讨论讨论吧。”

“子敬哥你取笑我了!我那里是进步成长啊?我根本就及不上玉秀姐呀!我……”她话说到此处嘴张着竟也合不拢来,因为她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怕他因了被剌激而感伤。

他看出了她的心意,反而显得特别轻松:“你太谦虚了!玉蓉你知道吗?过分的谦逊就是骄傲了呀!”说罢还打起了哈哈。

他这一笑果然缓解了气氛,她也附和着格格格地笑了。

“我说,我们的支委会有没有必要开个急紧会议?啊,那是非常必要的了噢!那——,古镇那边那么紧张我能回去?能在那边召集会议?显然不能!那——,在哪里开?如何召集人呢?这个?唉……”他说着自个儿陷入了沉思。

张玉蓉转动着眼珠思忖开了:当然不能冒着生命危险回古镇开这种重要的会议了呀!我家就是个开会的重要的地点呀!要通知人这还不容易吗,我跑几趟就是了呀!可她又想,我是啥?我啥也不是啊!在我家开这等重要的会议他们会放心吗?我去通知别人会买帐吗?再说我一卷进去人家不会认定是泄密吗?我到底该咋个办?是“多吃干饭,闲事少管”呢?还是当作自己的事多多参与参谋呢?嘿嘿!这倒叫我真为难!她几番抬头望着子敬哥张了张口却又几番欲言又止。

罗子敬看到她犹豫不决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有了底。他于是对她说道:“独木不成林。众人拾柴火焰高。就我一人还真的拿不出好主意来。说不定你会说出顶好的主意哩!”他鼓励之后又进一步激励她:“你想与我在一起吧?对了!你想加入我们吧?对了!你想在党吧?对了!你想和我们一道爱国抗日救亡吧?对了!你想进入我们的行列坚决粉碎日特汉奸那惊天阴谋吧?对了!你精心制作会旗并谋划安全远送军粮顺利为前线输送兵源等等已然表现出了高度的爱国热情与非凡的谋略思想及英雄主义的行为,你不想再更上一层楼吗?对了!那——,就别见外了,让我们一道出主意吧。”说吧他深情微笑着用手抚住她的两个肩膀把她搬过身来望着自己。

她觉到无尽的亲切与鼓舞遂欣喜至极,她终于尽其所言……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