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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棵核桃树

来源:作者:武斌时间:2017-11-19热度:0

对于一棵树至深的记忆,就是它常常出现在我们的脑海中。那一定是一个接近地标性的,尤其在村子中心的大槐树,抑或村口那棵柿子树,成为我们刻骨铭心的乡愁。无论我们行走在地球的哪个角落,它成为我们心中的原点。累了,就该回到原点下沉思,重新集聚远行的动力,开始一番新的拼搏。在我的心中拥有这一至高无上荣耀的,就包括程樊村奶奶家的那棵核桃树。

那一年,我厌倦了晋城的晋普山煤矿学习生活,渴望回归到峨嵋岭上。踏上了峨嵋岭,我却来到它西南缘的程樊村。黄河在程樊村西边咆哮而过,桀骜不驯,似乎是想摆脱黄土高原晋陕大峡谷的束缚,冲击前面阻挡的秦岭。距离黄河近了,似乎这里水更加丰富,可和黄土高原上别的地方一样,水依旧是大家十分渴望的东西。我没有了知心的朋友,想想矿山的孔文明、尚炳选,还有我一离开煤矿就病死的陈志良,有时还情不自禁流了泪。村中的一个老院落迎接了我们,当然还有继父口中一直念叨的他的母亲也迎接了我。三棵枣树一棵萘子树(苹果没有被嫁接的原生果树,有些成熟果面泛红,比山楂果略大)的院落接纳了我们,身体略显肥胖的奶奶接纳了我。

第二天,我被奶奶迎回了她的家,村子西头的一个院落。一棵高大的核桃矗立在院子的中央,北边是一排的土坯房,三大间的样子。从西面开始依次为厨房、奶奶爷爷的房间和叔叔婶婶的房间。东边门口南侧是一小间牲口棚,喂养着一头牛。但这个院落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那棵硕大的核桃树,我去的时候正是收麦的季节,也是核桃疯长的季节,黄土高原中午散发着燥热。但在核桃树下遮天蔽日,让人清爽无比,从树叶间透过来缕缕阳光,射在干涸的黄土阴影面上,像泼墨成为一幅水彩画。站在核桃树下,我抬头望着空中,核桃的叶子和果实随风摆动,似乎是想让太阳更多穿过树叶照射在我身上。我坦然接受这一切,我的黄土高原,我的峨嵋岭,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能与您这样亲密接触。

眼前的核桃树,是从我出生到现在,第一次看到这样大的核桃树。直到我大学毕业后,在西藏的雅鲁藏布江边看到几百年的老核桃树,但无论如何程樊村的那个院落的核桃树在我的心中无可替代。从东姚村到太行山上的晋普山煤矿,从盆地到山地,从平坦到崎岖不平,如今又回到黄土高原的峨嵋岭,这就是真正的回家。虽然到一个相对陌生的村落,可峨嵋岭上的村庄一律相似,倒让我还是依旧有些亲切感。就是这核桃树,我已经倍感亲切了,只想敞开心怀拥抱这样的黄土地。

从此,我经常光顾这个小院,有时在院子的核桃树下吃“陌生”奶奶做的凉面,有时坐在树下和奶奶爷爷闲谝。上学在邻村的学校,陌生的朋友很快变得熟悉起来,但周末回到家中,我还是要到这个拥有核桃树的院落来。似乎物理课本上的万有引力定律就是简单的核桃落在地上的过程,落地的声响就是告诉它们即将成熟,即将走进我们的筐篓内,也是我可以品尝到它绝对美味的时候。我喜欢看爷爷抽烟的模样,旱烟袋在鞋底下轻磕,烟灰就弹落在脚下。又重新装起一烟锅,“吧嗒、吧嗒”重新开始抽起来,我虽然不喜欢烟灰味儿,但我还是静静守候在他们身边,这是黄土地上的感情。那头老牛在东面的墙角悠闲地晒着太阳,眼睛眨巴着,牛尾巴拍打着身上的苍蝇。眼前的这个庭院,再亲切不过了。

去外村上学了,有时就从奶奶家背上一袋馍,母亲早上从地里回来的晚,还没有给我准备一周的口粮。在看看这个庭院,这棵高大的核桃树,顺便还可以吃到一两个核桃,然后心满意足向学校走去,路上当然可以遇到周围几个村庄的同学。回到校园,我们的自由很快受到限制,无忧无虑的生活平添了学习的紧张,腹中的饥饿当然更加凸显,于是盼望回到程樊村,回到那个有三棵枣树一棵萘子树的院子,顺便到那个大核桃树院落走走。

冬日,寒风凛冽,黄土高原上尘土飞扬。黄土墙,黄土地,村庄是一色的黄土色,只有房顶的绿瓦还让人记起这是黄土地上的村庄。核桃树上裸露的枝条,看不到一点生机。村外,绿色的麦苗多了枯黄的叶子,它也不喜欢这样的寒冷时节。一群麻雀偶然从我的头上掠过,它们在急急忙忙地寻找食物。落在麦田上,“叽叽喳喳”争抢吃着麦苗的尖尖。我想,它们也一定在我心中的那棵大核桃树上呆过,只是没有看到它们充饥的食物。枝头偶然有一片没有被风吹落的核桃叶,虽然与树枝有着不一样的颜色,可对麻雀来说就是食之无味,还是飞到村外的麦田里,闲庭信步,顺便可以满足自己的口腹。

一切美好的记忆总是悄然而逝,并不能因为你是否回到了喜爱的黄土地。梦总是美好的,醒来是一切枉然。这是我在程樊村短暂的美好记忆,在高大的核桃树下短暂的甜美回忆。继父在我在这个村上生活的第四个年头,毫无征兆地离开了我们。随后的一年,我的程樊村的奶奶继父的母亲也悄然离开了我。继父的死已经让我感到生命的脆弱,奶奶的突然离世又让我感到人生的无常。跪在麦秸堆上,看看棺材前奶奶的遗像,我的眼角满含着眼泪。于是,我想到自己还是要离开黄土地,离开峨嵋岭这片伤心地。与程樊村亲密的八年,我便义无反顾地离开了。再过了七年,程樊村的爷爷也带着遗憾离开了人世。我没能像告别奶奶一样为他守灵,异乡阻隔了这段难得的亲情。前几年春节回家,顺路看看我心中那棵高大的核桃树。它不知何年已经被砍伐了,它的位置已经被一排新房代替。一棵核桃树,只能藏在心中了,只能偶尔翻开心中那段记忆。

我的核桃树,我的乡愁。一棵核桃树消失了,我的乡愁也无处安身了。美丽的乡愁将和我一样,孑孓独行!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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