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诗三章
                                       胡长荣


埋下头去

　　埋下头去。
　　我们必须向饱满的沉甸甸的的金黄的水稻学习。
　　做一个有内涵的人。
　　埋下头去，把眼睛埋进苔藓里，埋进泥土的夹缝里，埋进刀锋与铜镜的反光里，埋进黑暗的褶皱里，埋进先贤的脚印里，埋进谦虚的胸怀里，向生养自己的泥土埋下头，向最朴实无华的伟大埋下头。
　　埋下头去，让我们的眼睛里蓄满荆棘、冰层、野草、砂砾、种子、江河、小溪、繁茂的庄稼与辽阔的泥土。从眼睛深处静静飘升出来的一朵朵鲜花，宛如我们内心的屏幕。
　　一种美好，在我们的内心美好着。
　　埋下头去，我们就能找到我们生存的根本；
　　埋下头去，我们就能找到我们生命的源泉；
　　埋下头去，我们看世界的目光就会更加明亮；
　　埋下头去，我们前进的脚步就会接通地气；
　　埋下头去，我们的心胸就会像大地一样展开无边无际的辽阔；
　　埋下头去，世界在我们埋下头之后会变得祥和而美好，我们的血液在我们埋下头后会变得沉静，我们的骨骼在我埋下头后会变得无比的坚强。
　　埋下头去，许多美好的东西在低处。
　　五千年的文明需要我们埋下头去寻找。
　　百年美好的未来需要我们埋下头来务实。
　　埋下头去，向躲藏在历史深处的汉字。
　　埋下头去，和更多平凡的人交朋友。
　　当我们一次次地与饱满的沉甸甸的的金黄的水稻对视时，我们就会发现我们自己的轻狂、盲目、自利，我们就会发现，只有秕谷才会昂扬着没有思想的头颅。
　　埋下头去，让我们像一株草一样生长在大地之上，用自己的死亡和再生与大地作证。


野草

　　哦，这就是那些野草。
　　那些遍地都是的野草。
　　那些在黑夜里收集成长元素的野草。那些锄头底下收集再生的野草。那些在贫贱中收集不卑不亢的野草。那些在野　　火中冶炼钢铁毅力的野草。那些在时光中考证了生命不朽的野草。那些年年用自己的身躯燔祭新生的野草。那些年年一新的野草。
　　哦，这就是那些野草。
　　那些随地而长的野草。那些见缝插针生长着的野草。那些手牵手，根连根长到天边的野草。那些时时刻刻警醒自己努力生长的野草。
　　哦，这就是那样野草。
　　那些渲染蝴蝶翅膀的野草。那些为萤火虫敷伤的野草。那些为牛羊充饥的野草。那些为蛐蛐遮蔽风雨的野草。那些绿化了荒山也绿化了我们生活的野草。那些为亡灵招呼灵魂的野草。那些被露水滋润也滋润了露水的野草。那些花粉或花瓣可以化作一缕缕梦境飞翔的野草。
　　这就是那些野草。
　　那些在雨水中行走的野草。那些在白天黑夜行走的野草。那些穿越碑林穿越死者的野草。那些点燃玫瑰点燃红豆的野草。那些即使是死了也要用躯壳行走的野草。那些始终尾随一支进行曲的野草。那些长在我们梦境边缘的野草。那些长在我们心脏边缘的野草。那些在低处的野草。
　　他们是天地的焊接者，是大地的油漆工，是贫贱的劳动者，是灾难的收藏家，是伤口的鉴定师，同时也是病毒的免疫者，是坚强的诠释者。
　　无论经受过什么样的伤痛，他们都已经像一张绿色的地毯，在旷野向天际铺开。


怀念一头牛

　　这是一头隐藏在我记忆深处的牛。
　　一头神态安详，突然突破岁月的栅栏，健步向我走过来的牛。
　　它突突有力的四蹄，让我的记忆有了泥土和家的温馨。
　　这是一个宁静的下午，我准备好了上等的草料，就等这头牛的到来。
　　我喜欢看这头牛咀嚼着草料样子，挂在它嚅动的嘴边，丝丝缕缕，进进出出的草料，一如我现在的情感。一个下午，我的时光被它嚼得口齿生香。
　　其实，我已经是厌恶流汗劳动的人了，厌恶脚踏实地劳作的人，在我的灵魂里，我已经是一个喜欢轻松的人，而那头老牛却在岁月深处，一如我的父亲，还在不停地劳作着。
　　它或耕田，或拉车。周边的风景它不曾欣赏过，它只是把艰辛当项链挂在脖子上。
　　现在，我想起那头牛，就想起了我那个如牛一样劳作的父亲。
　　他们的艰辛给了我一股神奇的力量。
　　在历史的长河里，牛其实是一个劳作的动词，一如我的农民父亲。
　　在宁静而淡远的乡村，在我的记忆里，我常看见，我的父亲拿着皮鞭，在我的脑海里飞扬着，久久不肯落下。
　　我理解我的父亲，像父亲理解那头牛一样。
　　其实，在劳作的时候，那头牛是很自觉的，一如我的父亲一样自觉，都不需要用鞭子来驱赶，他们的辛劳，早已被风雨镌刻进了我童年的图腾。
　　我热爱那头牛，像热爱我的父亲。
　　我怀念那头牛，也正如怀念我的父亲。
　　牛走了，但牛角还和我父亲的像片挂在一起。现在，我还会常常拿起牛角，放到嘴边，对着父亲的像片，吹起呜呜的作响的劳动的号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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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胡长荣，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鹰潭市作协副主席，现任余江县残联副理事长，曾在《诗刊》、《诗潮》、《星星》、《绿风》、《诗歌月刊》、《诗神》、《北京文学》、《飞天》、《鸭绿江》、《创作评谭》、《江西日报》等１００余家报刊杂志发表１０００余首诗歌拙作，多次获《诗刊》等杂志举办的全国诗歌比赛奖，作品入选多种选本，已出版诗集《阳光吟》。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