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仙之死
      岳朝周
    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寒风刺骨。乡村小路上结了厚厚一层冰，走路都要拄棍子。
    邻居大婶家儿子生病，大婶拄着棍子到镇医院去开药，刚好医生下班，大婶在医院外边等候。
    医院打扫卫生的邓老婆子把大婶叫到屋里烤火，一阵寒喧之后。邓老婆子就告诉大婶不用等医生了，小孩是撞上鬼了，药是治不了的。只有她可以治。
    这个邓老婆子平时经常给人“叫魂”，且会化“神药”给患者吃，在十里八乡很是出名。“生意”特别旺。人们都称她“邓大仙”。
   大婶就把“邓大仙”请到大婶家，大婶忙着做晚饭。
   “邓大仙”就和大叔到小孩睡的房间。问大叔孩子是哪天病的，有何症状，边问边用手指掐算。然后摸摸孩子的头。看完后回到堂屋。吩咐其余的人不要靠近她。她要化神药给患者吃。只见邓老婆子焚起三柱香，烧了一叠钱纸，口中念念有词。之后用钱纸包了些白粉末倒在开水里，称化出“神药”来了，让小孩喝了。并且说小孩的魂已出窍。必须给孩子“叫魂”才能保命。必要时还须“抓生替死”。但“抓生替死”要在十二点至一点“交更”时阴阳交替之时才能做。
    吃过晚饭，邓老婆子在堂屋神龛前（农村堂屋内都设有神龛）焚起三柱香，又烧了厚厚一叠纸。在神桌上放了一碗冷水。左手抱一只大公鸡，右手持刀在鸡冠上放了七滴血在碗内。然后一边跳一边用巫婆特有的娘娘腔唱“经”。声音哄亮口，跺得地皮一闪一闪的。一会儿烧香一会烧纸。堂内烟雾缭绕。
    院子里的人听到有人在大婶家“跳神”，不一会便聚集了十来个。开始大家都在堂屋内围观。天太冷，人们轮流到偏房烤火。大约过了一两个时辰，“大仙”唱经的声音渐渐的变成了低吟，跳得没有原来响亮。大家陆续回家。只胜下几个年长的坐在大婶家火炉边喝酒聊天。大叔和大婶轮流烤火和到堂屋听“大仙”的“指示”。
    突然，邓老婆子把公鸡一丢高呼“拐了（方言坏了的意思）你家小孩被小鬼捉到阴间的路上了。”突然倒在地上，全身抽搐。一会儿说她是大叔家也亡故的父亲，一会儿说是大婶已亡故的母亲。说小孩犯了天煞星，必死无疑。
    大婶慌忙跑到堂屋，跪在“大仙”面前说：“请大仙帮帮忙，救救我儿子”。“大仙”双手合十，沉默一会说：“我和小鬼交涉再说”。又过了一会，“大仙”说：“办法倒是有，但要花钱打点小鬼，还要抓一个人来替你家小孩。”大叔便从兜里掏出一叠钱，从中抽一张50元递给“大仙”，“大仙”不理会。大叔又拿100元，“大仙”仍然不理会，且口中念着“不诚意——不诚意，你家要钱还是要命。”大婶慌忙起来，一把从大叔兜里扯出所有的钱，诚惶诚恐地递给“大仙”说：“请大仙帮忙，一定要救小孩，家里就这里钱了，我还会感谢大仙的。”“大仙”沉默一会说：“看在你的诚意，我试试吧。”大婶拿的钱共有五百多块。
    “大仙”又在地上哼了一会，词语模糊不清，牙齿磕得咯咯响。我对大婶说:“她不冷吗？”大婶噔了我一眼：“别瞎说，神仙哪里会冷。”喝酒的张大爷趁着酒意高声说：“你小屁孩懂啥，前不久邻乡的王老大仙，在刘老六家整整趟了五个小时才把魂拿回来。如果她冷就不是神仙了。”这时又听到大仙哼的调和脚踹声。大约过了两个多小时，“大仙”没声息了。
    听大婶悄悄说，邓大仙到阴间去了，一会还要“退神”了，只有把神退了才能回到阳间。
    又是两个小时过去了，仍不见邓老婆子有动静。大叔几次要去看，大婶不让。大婶家炉火都加了几次炭。喝酒的几个人轮换着到炉边烤火，烤一会又跑到堂屋来看大仙是否“退神”。生怕错过这难得的一幕。
    天已经快亮了，邓老婆子的脸已经变得青紫。
    大叔实在忍不住，跑到邓老婆子身边喊“大仙、大仙！”然而仍无动静。人们跑到堂屋，见“大仙”四肢踡曲。这下大婶着慌了，其中一个邻居对大叔说：“你去叫村长来看，他见多识广。”
    村长披着大衣搓着手哈着热气走到大仙旁，用手摸了摸脖子叹了口气说：“死了，报警吧。”大婶一脸疑惑。“怎么可能？”
    法医来了，鉴定为冻死的。大婶家的小孩痊愈了。经化验，“大仙”的神药是感冒退烧之类的药捣碎的粉末。是邓老婆子长期在医院扫地，或多或少学到的药方。
    由于人是死在大婶家，大婶家赔了一笔安葬费。
    入殓时，大婶拿给小鬼的钱在“大仙”手里攥得紧紧的，掰都掰不开。
    但是至今，大婶逢人便愧疚地说：“是邓大仙抓生替死救了她小孩一命，大仙之死，可能是没有别的小孩可抓，才舍已为人的。”


(编辑：作家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