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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娟妹妹

来源:作者:武斌时间:2017-08-01热度:0

来到程樊村,我开始了一段极其寂寞的生活。由于极度不愿意在晋普山煤矿生活,就回到这个村庄。

程樊村处在峨嵋岭的西缘的一处洼地,再向西几公里,就是峨嵋岭下的黄河。如若碰到大雨连绵的季节,必然殃及到这个村庄。“冲王显,捎程樊,孙吉陆里捞椽板”这个顺口溜式的歌谣就是当地人说给王显和程樊村的,孙吉村正处在这一水路的出口,孙吉人趁着发洪水之际,“捞椽板”之类发财就是轻而易举的了。1985年的夏季,记得村上就遭遇了洪水,水位漫过了许多家的炕沿,倒了许多院墙,不知道孙吉村人是否捞到王显和程樊村冲来的“椽板”?程樊村就处在这样的地理环境中,穷苦在我来到这个村庄后依然延续着。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也才几年,田野中依旧弥漫着黄土浓厚的味道,在夏季里散发着干热的气息。村民们忙忙碌碌,但依旧住在黄土建起来的房子,砖瓦房极少见,好在房子上面还是铺着一排瓦。这就是黄河岸边农村那时的状况,一村相似一村。

我来到程樊村,本想成为一个合格的农民抑或完成自己的学业。平静的生活就是那么短暂,1988年春夏之际的某一天,我又一次看到亲人的离去,继父想重新振作起来开始创业的时候突然车祸死亡,又一次送亲人到黄土地里,我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已经无可奈何。邻居一位老人陪着母亲哭,我却没有再流泪了,一方面我是被这样的灾难挤干了泪,另一方面我觉得自己长大了,该承担起家庭的重任了。而此时我正在孙吉高中读书,已经下定决心走到外面的世界中去,偏偏遇到我最不愿意看到的事。

母亲也许是为了我安心读书,抑或是想尽早摆脱在一个陌生环境的挣扎,她还是在继父去世半年后,毫不犹豫地在程樊村重新组建了一个家庭。我知道,她是情不得已,行动的坚决并不代表她内心长时间的煎熬。她最大的心愿希望她的孩子我们健康成长(来到程樊村,母亲给我们增加了一个弟弟),想着我们尽快长大。

就这样,“银娟”妹妹就走入了我们的生活,一个拥有三个孩子的家庭就形成了。只是,程樊村少了一个家庭,我的老院开始沉寂了,它的衰败乃至荒芜是迟早的事情。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因为我的决定也是无法改变,离开程樊村也许我还拥有点欢颜。还是感谢生活,给了我“康娟”姐姐和“银娟”妹妹,虽然在这时是一个姐姐的离开,一个妹妹的到来,但她们的名字中均带有“娟”不也是一种缘分吗?尤其她们对于我生活的影响,更是一种缘分。

我和“银娟”妹妹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长,只是我周末从学校回来才见面,她也在村上的小学上学。我不喜欢说话,所以我们交流的很少。后来她又到孙吉初中上学,我却到临晋中学补习,我的理想总在更远的外面。我们的距离总在延伸,只是在一个百无聊赖的周末才把我们拉回到程樊村村东破旧的土屋。即便如此,我也很少说话,总把心中的话留给了未来。“银娟”妹妹也只是羞涩地喊着我哥哥,我也只是“陌生”地应承着,声音极小极小。我们能进行畅快交流,已经是我走进了大学的校门,是我已经在远离黄土高原的异乡学习了。但此刻的她已经辍学了,已经开始在家乡的土地上打工了,而弟弟也已经孙吉初中读书了。

当然“银娟”妹妹的辍学与我走入大学校门有关。虽然晋南农村的父老乡亲已经生活相对富裕了,但供养一个大学生还是相当困难的。我的大学生活是“银娟”妹妹的辍学和弟弟后来也辍学换来的,她是为我这个兄长让道的。母亲和继父在田地里辛苦的劳动,换不来我们一起读书。我听说“银娟”妹妹学习也是特别好的,学习也是班上前几名的。我可以想象,她当时离开学校是特别痛心和不忍的,但对于她是无可奈何的,对于我也是无能为力。她和村上的姐妹一样,帮扶父母在地里劳作。可能我的无能为力就是我自私的体现,我为了一个遥不可即的理想,就不管不顾离开黄土地,离开留给我伤心的黄土地。我没有考虑离开黄土地的正确性,自私地说留下母亲在黄土地上是很不合适的,再一点我欢喜走进了大学的校门,却完全没有考虑到“银娟”妹妹,如果我关心一下家里的情况,能关心下“银娟”妹妹的学习,我就会对自己那时毅然决然走进大学肯定有点犹豫。当然,这些都是我现在详细思考后才做出的反思,虽然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但足以让我的心灵得到一次强烈的碰撞,足以让我心灵得到洗涤。

在我大学毕业后,本来可以帮衬已经出嫁的妹妹。当继父拉下脸面向我说的时候,我总害怕违法单位纪律而婉言谢绝了。这可能也是我“死板”的地方,就这样拒绝了这种亲情。那好不容易承接来的亲情,就被我抛在脑后了。前几年,继父去世了,母亲随着我来到成都,我感觉到和“银娟”妹妹那点亲情,似乎更加“淡漠”了。但我带着全家回家的那一年,“银娟”妹妹孩子的姑姑陪着女儿在家门口堆雪人,让我感到亲情的无价。现在每次回家,她也从北京回来与我们相见,似乎我们一起共同呼唤那心底的没有血缘的亲情。我们不同时间到继父的坟前烧纸钱祭奠,成为我们跨越时空相互交流的场所。

那个原来母亲和继父辛苦了多年的庭院,因为我的远离、“银娟”妹妹的出嫁和弟弟不愿意在家呆的现状,现在也变得异常萧索。那三间土房漏雨了,院墙也塌了,虽然有本家大伯大妈的照看,但依然掩饰不住萧瑟的景象。“银娟”妹妹嫁到外村,有自己的家庭需要经营,没有让这个院落生机勃勃主要是我们不在家的原因。

感谢“银娟”妹妹为我求学做出的牺牲,感谢“银娟”妹妹让我在痛苦的时候感受到家庭的温暖。真对不起“银娟”妹妹,我为了学习和工作淡忘了这种亲情,而这种亲情是我们前世修来的兄妹情。

2017年7月24日写于成都家中

2017年7月25日修改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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