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一个古代男子!有这个念头,已经是很久很久了。
我想是从古代男子飘逸的长发,醉酒的肆意,还有那一身整齐的儒装说起。
涛是一个爱幻想的男孩,正如那些爱幻想自己的女孩一样,看到偶像剧、童话剧里的场面,恨不能自己就是里面那个泪眼汪汪,情爱纠结,有排队等候求婚的公主。可我不是,我爱幻想,幻想自己是一个进京赶考的儒生,是个一袭白裳的无情剑客,是一个无关风月的隐者,又或许是在对面茶楼里喝着闷酒的游子吧。
涛说,如果可以回到那个年代,我也一样可以不贪慕荣华,做一个天涯游子,带上我的剑,我的酒,去浪迹天涯。
如果说,一千年前,在唐,在宋,在那个年代,有唐诗,有宋词,也有像宋词一样的女孩。
而如今,涛只恨,晚生了一千年。
千年繁花啼叶落,无端秋鸣谁罪过?
游子书生天涯客,无花无酒落寒舍。
【一千年前】
最好,涛可以生在一个书香家庭,从小可以吟诗作对,闲来一行诗,睡去数点愁。最好,我有自己的小花园,后院的古松纠结的老根搭成了我童年的嬉戏,我有自己的亭子,因为我要对月抚琴,我不需要侍女,只要,一个人就好了。长夜无眠的时候,我就可以斟一杯老酒,拨弄一下我的焦尾琴,徐徐漫漫,夜风嘶鸣。如果我有幸,能有一个精通武艺的师傅,可以教我骑马射箭,舞枪弄棒,或许我可以再幸运一点,能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小师妹,最好日后也能演奏一出珠泪滚滚的别离。
一个人住在我的后院里,早上可以吟诵诗歌,四书五经我不怕,可以练练笔墨,书法或者绘画。是的,我可以不用钢笔,我用的是精致的毛笔,柔软的湘妃纸上,点点滴滴......
我想我应该是南方的,我想我应该去江南,因为我喜欢。
夜长漫思,
秋月早亭,
又是长安别时。
闲来浮游半壶茶,
绻绻依偎莫天涯。
无奈何?
书生何以解秋心?
我要下江南了,我的身旁只有我的白马,我的剑,我的酒。
送别我的亲友们,你们回去吧。江南才是我的梦,多少楼台烟雨梦中?
君莫问,涛的江南之旅,在长安,谁送别谁呢?
爹,娘,还有儿时的玩伴,你们回去吧。前路漫漫,涛可以一个人走了。对啊,又是长安别时,对啊,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涛。
涛可以自由了,可以寻找自己的江南去了,在那儿时的记忆里,我只有自己的后花园。
翻身上马,扬鞭天涯,一路上柳绿花红,新梅含笑。
江南真是梦里那样吗?
小桥流水,亭台楼阁,胭脂女子,风花雪月.........
或许是,或许不是,涛想,江南定然比梦还美。白马不识途,那就随意走吧。因为哪里都是我的江南。
多少爱,红尘际遇中,多少恨,为雪白头。
江南里,多的是花,多的是水,多的是女子。
若可以,就幸运的给我碰上一个江南女子吧。
那日,我去茶楼,依然是陈年的绍兴老花雕,依然是红木的八仙桌,依然是天字号的上房,靠窗而坐,我的眼下,是满街的繁华,糖葫芦,泥人匠,还有多少的商贩沿街道两岸排开。
我一个人喝着酒,自斟自饮。
话说,一个脱俗的女子,一个像宋词一样的女子从街上走过,撑着油纸伞,缓缓的走过。我没有想我会是那么那么的幸运,我也没有想此女子有多么的美丽。或许她并不是美的倾国倾城,可是我总觉得她与众不同,依稀记得在哪里见到过这个江南的女子。
我忘记喝酒了,忘记了时间还在走着,甚至我忘记了自己此刻是一介书生。但是我记起了,我在梦里见过她,不是哪一夜,而是每一夜,我终于见到了梦里那个江南的女子。
她叫七殇,江南人氏,家住横塘月府,梦里,我确信,我见过她的。
我说,“我会保护你的,因为我有剑,虽然我只是一介书生,但是江湖的事我也懂。江湖风高浪急,我只是为了你,放下江湖来爱你。”梦里,我还说,“我的剑,长七尺,重七斤七两,原来是为了七殇。也好,天意如此,我的剑就叫七殇剑吧。”
看着七殇姑娘远去的背影,婀娜多姿,那把油纸伞可能对她而言,正如我的剑对我而言,是从不离身的吧。不知道我要不要寻去,或许不需要我寻吧。因为我是幸运的,一个幸运的书生。我想,我们还会再见。
那晚,我想我是真的喝醉了,也许是江南的酒醉人了吧,也许是江南的景醉人吧,又或许是江南的人醉人吧。
夜幕伸出无边手,遮住了原本蔚蓝的天空。
江南也似乎热闹起来了。
万家灯火万户楼,流水呓语长纤手。
你看,对面的茶楼里,伊人秀手弹箜篌;你看,楼下的小桥流水,鱼游浅底欲跃舟;你看,江南一派好风景,夜幕时分醉路人……
我沿着街走,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竟然依着一颗老槐树睡着了。
夜里,几滴可爱的小雨打到我的脸上,我才醒来。江南似乎安静的无法言语了,只有这样的夜,才配得上这样的江南,也只有这样的江南,才有七殇姑娘这样的女子。
我已经没有醉意了,提着剑,我茫然了,该何去何从?是去我安住的客栈?还是寻去横塘,我后悔自己就这样醒来。
夜风徐徐,吹的青石的街道旁的树叶沙沙作响,几片树叶耐不住风的追求,随着风去了。
如果可以,就请风姑娘把我也带走吧。
我沿着街走,沿着长长的街道一直走,耳畔只有叶子的沙沙声和雨滴的滴答声。雨很小,风很大,我像一个离了树的叶子一样,随风走着。
终于,挨到了天明,天色尚早,可街上的商贩已经陆续一字排开了。
我回去客栈,骑我的白马,是的,我要去横塘,那个万里荷花的横塘。我骑着白马,缓缓前行。
前面,一支娶亲的队伍吹乐打鼓而来,我的马儿立在路旁,似乎为这对良人让道。我也注目着这一行人,因为我隐约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
近了,我才看见,那个做在花轿上的新娘就是七姑娘,是的,我没有看错,就是昨日邂逅的江南女子——七殇。
我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祈祷自己是看错了。
他,一袭红衫,儒雅清风,手握竹卷,掂了两袖的唐诗宋词,临风低吟的架势。
她,一袭红衫,清新隽雅,手把纸伞,弄了两出的箜篌琵琶,超凡脱俗的样子。
这就是一对良人,这就是上天让我遇到的江南女子吗?
惆怅,不安,我想我该如何?我能如何?
我想大声的呼唤,歇斯底里的那种,我的马儿,为何你也在嘶鸣,你也在为我的不幸哀叹吗?
我一直以后我是幸运的,可是我不是。我连做你生命里那个迟到的人都没有资格,我只是你的路人甲。
马儿,我们走吧,良人已去,情殇难离,我本有心,却无力回天。
我拍了下马背,自言自语:“涛,浪迹天涯吧,良人不在,就一个人走吧。”
我想是的,我一个人走吧。我对着大街,对着天空,对着人群,我大声的喊:“七殇。”
可是没有回音,也没有人理我。我怏怏离开吧,这时,一个丫鬟跑到我身边说:“公子,你为何呼我家小姐的名讳?”
我诧异,问:“你家小姐?是谁?是刚才做在花轿上的新娘吗?”
丫鬟说:“我家小姐怎么会随便嫁人呢?小姐说有缘人今生自会寻来。”
我有点不知所措了,刚才那个新娘,明明就是梦里的七殇,难道梦是假的吗?
我说:“可否带我跟你家小姐见一面,我有事需要请教你家小姐。”
丫鬟说了声随我来。
我下了马,对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有些不解。
丫鬟带我到了茶楼里,进了雅间。我看到那个女子了,眼前的女子明明就是刚才在花轿上的七殇姑娘,那个幸福的新娘。为何此刻竟然在茶楼里?
我看到的不止是七殇,还有那把熟悉的油纸伞,可是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七姑娘说:“千年繁花落”。
我说:“只为君倾城”。
七姑娘浅笑,说:“我们见过,在那个地方。”我点头,说:“那花轿里的人,不是你?”
七姑娘说:“她是我的同胞妹妹,她叫七弦。”
我哑然,原来如此啊。然后,我们谈起了梦,那个相见的梦。
梦里,她羞月望我,绣双蝶的折扇里,胀满幸福,溢出甜蜜。就在垂花门帘,那么惊鸿一瞥,情定终生。
梦里,我们相约,一起去杏花村里把酒临风,去寒山寺听经敲钟,去花港观鱼揽月,去黄山倚松望云海。我们去大漠里纵马舞琵琶,我们去梅朵深处煮雪咏梅,去荷塘摇撸采莲……归来,寻一处在江南临水青砖小庭院里,聆听花落的微颤,听小小木船在窄窄的河道中缓缓滑过。你细细聆听,水声重重叠叠,如诉如泣。仿佛是神秘的江南丝竹,裹着万般柔情,从地下袅袅回旋上升。微雨落花,藤萝架下,执手相望,笑嫣涛花。
梦里,你用玉兰花瓣泡的水梳洗你的及腰长发,我用黄杨的梳子为你挽起;你给我宣纸砚墨,我为你点眉入画;我为你舞起长穗的青锋,你给我做满桌的菜肴,你与我酌上温热的酒酿;你在轻纱帏幔上绣并蒂的莲花,我点亮满堂的红烛看你的红嫣;你唱起我写就的“长相思”,我为你轻扫娥眉点绛唇……
梦里,我每夜都需要听你抚琴,我们一起在我的后院里载花植树,我们一起在我的亭子里诵读诗书,我们的世界,只有我们两个人,依稀的记得,那些繁华盛世,不如相思相守。今生只愿,你如宋词一般,立在后花园的香径旁,一曲长萧,吟尽那东流的殇水;一曲红豆,画满数不尽的相思;一汪泪水,滴不尽的相思血泪......若可以,请拈花一笑三生醉,梦里愁肠醉人归,揽一缕花魂吧。涛说,今生只为君佩剑,那一袭白裳,久压箱底,黛色的河流,今生只向君流。湘妃纸上,只记载你我繁华的梦。今生,君就是我的诗歌,不允许别人更改一个字!不要说,你是涛的梦,涛是你的人。
你看,远山含绿水,新梅吐清香,
你看,千年繁花啼叶落,无端秋鸣谁罪过?
你看,长安桃花落了.不知红颜为谁殇?
你看,柒月人间盛夏时,采莲女儿采莲子。横塘路畔逢着君,暗怨君来时已迟。乌篷打雨声声情,蜻蜓点水滴滴趣。最爱荷叶舟中行,君摇水桨涛低吟。
你看……
【一千年后】
一千年前,一千年后,一条烟雨风尘的路,贯穿涛的一生,千年前的誓言,千年后的心愿。
若时光可以倒退,涛想那就退吧,退到千年以前。若可以,再喝一碗孟婆汤,涛要忘记所有的忧伤。那支老去的笔,你是否可以多写出一缕阳光,让江边的人都听见,涛的心声。
千年的漫漫,无人可知的七殇,在那片白色的梦里,涛追寻,寻往你晨光的身影,一千年了,谁的马车,还在尘世穿行?
手中的茶已凉,梦却还未醒。幸好,我现在是男子,可以把这个问题这样来问你。你肯回答我么?
做一个古代男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