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  勘探密林深处（组诗）
——记共和国第一代地质队员讲述
□王安雄

穿越落叶谷

填补原始森林中的空白区域
追加那条踏勘线路
不负众人所望
难走的  必定是我们三人组合

择在久旱无雨的朗朗秋日
我们穿越那
埋深一尺多厚的落叶谷
选在晴日  可以避免
青春年华与那突袭而至的山洪
作一场无谓的生死拚争

向前  每踩下一步
无法想象  将会发生什么
或许幸运  踩到坚硬的岩石
或许虚惊  踩进岩石的裂缝中
劳神费心  总还能拔出扭痛的脚跟
总还可以继续前行

最担心  一脚踩进
落叶掩蔽下不知深浅的暗河
警醒自己  沉稳慎行
还要时时瞪大眼睛
视察草丛  有无毒蛇出没
注目山坡  有无狗熊踪影
手握竹杆  随时防蛇近身
身佩军号  危急时吹响
动魂惊心  仿佛和日本鬼子对阵

向前  每踩一步
还得克服自身的种种难忍
领头的老刘  烟瘾山重
平时一支接一支  开会时也从不停顿
看他一脸无奈  便知他一路饱受苦痛
五小时内  不点一支不吸一口
他喃喃说  这落叶一旦点燃
不仅人亡  还会毁及这座千年山林

走在中间的胖哥  血压高常感胸闷
每向前一步  总会听到他呼呼出气声
跟在后面的我  那几日闹肚子
横下一条心 即便拉湿下半身
也决不能拖延本已艰难的行程

走出落叶谷  登上标定的峰顶
心情蓝天一般  辽阔晴朗
一路走来  虽未寻觅到珍贵的矿种
却意外发现  蕴藏自身深处的
一种从容  一种坚韧
一种无声承诺践行的忠诚

夜坐莲花峰

脚如心愿  赶在日落之前
攀上当地人敬为圣山的莲花峰
晚风习习 暮色渐浓
满目苍苍  鹰无飞影
风吹汗透的衣背  三分冷
惦记心中的叮咛  七分暖

卸下  肩上沉沉的地质背包
里面  盛满沿途采集的
新的矿样  新的发现
轻松轻松筋骨
舒展舒展心弦
选块宽平的汉白玉磐石
我们并排端坐  露度夜晚

此刻  不由得想起行前
那位银须皓首的老族长
二句不可的叮咛
一不可摸黑  冒险走下山崖
要珍惜自己  你们是国家寻宝人
二不可单衣  卧石而眠
山高寒气浸骨  染寒终身酸痛

以为  早已认识大山深处的百姓
那时起  我们才感到自己的欠缺
他们  远比我们这些大学生
拥有更多的处事智慧  待人的学问
即使告诫别人
也会同时传递  善意和亲温

整整一夜  我们成了三粒莲子
静静依偎在莲花峰怀中
接受着  满天星光的洗礼
接受着  千古莲香的熏沐
待明日  一轮朝阳灿灿东升
赶下莲花峰的  将是经历修为的我们

避雨银杏树

行至地形转折处  瞬间大雨滂沱
往上是百丈崖  后退是虎脊坡
目光左扫右探  无村无屋
爽爽一笑  那银杏树就是避雨所

参天的树冠  枝叶茂盛伞样撑着
庇护异乡人不被雨水全身浇透
密密的叶间 缀满白果闪闪烁烁
百年老树  何以不减奋斗不已的意识

背靠着银杏  看万千雨珠漫天飞舞
由近而远  由远而近地思索
如果  我终年生活在这清风贫土的偏僻处
能否像这古银杏这般平和 这般活脱
如果  我终年经受那些风雕雨琢
能否像这古银这般坦荡  这般挺直

凝神倾听  淅淅沥沥的雨意
仿佛听见  天籁中从天际传来发问
问我老时  能否像古银杏这样的遒劲
问我老时  能否像古银杏这样的有为
依然汇集自身尚存的热血
结满内蕴清香珍珠似的硕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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