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我走进了孙吉中学的大门,欣喜若狂。我对新的校园感到特别新奇,也许我将从这里开始自己新生活产生新的希望。
我喜欢操场北面的那个无水的池塘,散乱地长着许多芦苇,置身其间有青纱帐的朦胧感,芦苇在我们当地是很难看到的。我喜欢在操场上奔跑,这种疾驰的感觉对我是一种享受,感觉到自己更接近外面的生活。我喜欢在教室静静读书,把一切烦恼抛得远远的。当然在孙吉中学记忆最深的还是我们在大灶上吃饭的生活,尤其那点“清汤寡味”的饭菜。
当吃饭的铃声响起,也是我们饥肠辘辘的时候,我们迅速从教室里跑出。有时老师讲课正起劲,我们的心却早已飞出了教室奔向食堂,我们正是长身体的年龄,饥饿随时缠绕着我们。更何况,当时刚刚联产承包责任制实行,土地分到每个家庭没有几年,我们只是刚刚能吃饱肚子。农民的家庭,一家和一家相似,都是勒紧裤带过日子。所以我们还是一个个“面黄肌瘦”,只是我们开始吃白面馍馍了,这是时代给我们这一代人的深刻记忆。
从教室中走出,我们回到宿舍,从炕头的窗户台上拿下自己的碗筷,就向学校后面的大灶房跑去。大“灶房”,我们当地人这样称呼,其实就是现在我们称的食堂。我只是感觉到它的饭菜太为简单,所以总不愿意以食堂来称呼它,还是简单称它为“灶房”。我们把在灶房吃饭称为“上灶”,当然这比我初中时热馍吃饭强多了。
通常,我们是三五一伙的去灶房打饭吃饭。一伙人一般是关系比较好的,或是一个村上的伙伴。我们一般在大灶房附近的操场边碰头,然后一起去打饭。当然我们刚进校还不熟悉的时候,一般是一个人打饭一个村的朋友围在一起吃饭。过上一个月,同班的同学混熟了,几个“臭味相投”的同学就走在一起,住在一起,吃在一起。我记得自己是和周海渊、武国军、潘志军、武红斌搭成一伙的,当然随着高二的文理分班,我们的伙伴也有了一些改变。现在想来,这样也有很多好处。一是节约成本,我们饭量不同,可以把加打的饭菜分着吃。二是为了节约时间,大家分工协作,两个人去买馒头打菜,俩个人去打面汤。因为都需要排队,所以就节约时间多了。三是大家在一起,热热闹闹,吃饭就像是在“抢饭”。
于是,我们几个打饭就开始分工协作。两个人拿两三个碗,一起排队去买馒头和菜,两个人也拿两三个碗去打面汤,一个人在外面接应。偶然碰到别的同学插队打饭,我们就会全部凑到一起,装出要打架的气势,吓得那个同学只有老老实实地去排队。如果是女同学,我们只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青春给异性是大量的宽容。而且两个人一起去交上五张饭票给收票的大师傅,他把五个馒头递给我们一个人拿着,另外一个人拿着两个碗接另一个师傅打的菜。有时我们和打菜的师傅拌上一会嘴,因为总嫌弃他给我们打的菜太少了,或是没有给我们打漂浮在大锅菜表面的辣子油。多数是我们和拿馒头的师傅熟悉,能多领上小半个馒头,多打一点菜。因为我们仅仅一张饭票,既要领馒头打菜,也要打面汤。灶房为了不产生拥挤,通常打面汤要在灶房的后门。所以我们拿到馒头的人又要走到后面去,要让舀面汤的师傅看到馒头,以证明我们是给了饭票的,他才舀面汤给我们。一个馒头舀一勺,五勺汤就是两大碗。
完成打饭菜后,我们这些饭伴就围在操场的旁边吃。此刻能看到一堆一堆的人聚集在一起,似乎是在分组讨论一样。我们常常是抢菜吃,因为馒头一般固定每人一个,能抢食的也只有菜了。这其中最吃亏的就是武国军了,因为他吃饭慢。面汤大家在吃饭的间隙端起来喝,真是其乐融融,兄弟之情溢于言表。有时大家吃完喝完感觉还不饱,就问别的人饿不饿,搭伙分吃一份饭菜和面汤,但一般我们很少加打饭菜的。其间另外的不继续吃的就在旁边闲聊着,或者就回寝室了。最后吃完的就一起到灶房旁边的水管前洗碗洗筷子。在下雨下雪的时候,我们只有一起回宿舍去吃饭,麻烦的事情就是还要来灶房这边洗碗筷。一般只要不下雨下雪,我们就在灶房附近的操场吃饭。
我们当时的菜简直无法形容,一般是水煮白菜、水煮白萝卜,再把油热了浇在菜汤的上面,看起来一大锅飘满了油花。在秋季蔬菜大量上市的时候还可以吃上一两顿炒青西红柿或南瓜。我们开始学化学后,就把这些菜美其名曰称为“氢二氧煮白菜”或“氢二氧煮萝卜”,对我们当时灶上菜的一种戏谑。但即使这样,我们依然吃的津津有味,每次吃了个碗底朝天。倒是那些城里来的同学,天天在埋怨饭菜难吃,馒头经常吃不完就扔了,我认为怪可惜的。
那时,我们每个人每顿饭只有三毛钱生活费,而且一天只吃两顿饭,经常感到肚子是饿的,晚上睡觉时肚子还饿的“咕咕”直叫。我们可正是长身体的年龄,只有抱怨灶上的油水太少了。当然,灶上每学期改善一次伙食,那可是我们最高兴的时候。那一顿可以吃到几片猪肉,缺少营养的身体感到暂时地满足。改善伙食的当天,我们要换饭票,就是要把我们普遍的饭票换成只能那顿饭使用的“花花”饭票。此时我们的生活委员就成了我们巴结的对象,希望多换出一张来,彻彻底底满足我们的胃口。
星期天从家里带来的馒头也仅仅只能给我们带来两天的饱餐,可我们依旧感到饥饿啊。好在孙吉中学就处在繁华的镇口,逢古历的“二五八”赶场天,家里人就会带来一些的馒头。就挂在土炕的墙上,下课时间回到宿舍,你一口,我一口,谁有就吃谁的,继续我们学校的艰苦生活。有时开玩笑说那时候的同学情都是吃出来的。还好学校门口有个小卖铺,主要是卖麻花一些吃的东西,饭票在这里就变成了钱,很是流行。记得一张饭票可以换一根麻花或两个嘣嘣,别的就记不到了。我们经常几个人一起去,用一张换些东西分着吃,经常吃的人心欠欠的。还有下午可以走出校门到镇口买点吃的,但我们经常可怜的口袋中一毛钱都找搜不出来,到镇口吃饭只是城里来的学生才经常去的。有时在晚上饿的不行了,邀上几个同学,把口袋所有的钱凑起来。此时小卖铺和校门都关了,我们只有从操场边翻墙出去,到学校外面就是为了一碗面或一个烧饼,偶尔烧饼还是夹肉的。有时被巡夜的老师抓住,挨一顿狠狠的批评,现在想想总觉得得不偿失。但我觉得,那是我们仅有一点快乐,枯燥的学习生活似乎已经麻痹了我们。为了空空的肚子,小小的恶作剧又能算些什么呢!
近三十年了,眼前经常出现我们在灶房吃饭的画面,那一样的同学情,不一样的兄弟情,深深体现出同甘共苦的情谊。如今,我们各奔东西,生活在多个城市,还有的生活在故乡的土地上。我不知道,你们是否像我一样这样怀念我们一起生活学习的日子,一起吃大“灶房”的日子,但我一直想起你们。
上一篇: 大暑:愿你如夏极尽丰盈
下一篇: 立秋:愿你眼中有笑,心上有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