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过夏天（组诗）
　　作者：罗书銶


　　《风过夏天》

　　就这么坐在
　　一根粗大的水泥管
　　傍晚的风，随意而清凉
　　一群沾满泥浆的民工归来
　　白石灰的上衣凌乱
　　潦草地裹着一条条命
　　闪过一个中年人的心境

　　
　　更多的，像近处蝉鸣
　　主动活着或被动死去
　　一弯上弦月站在那边
　　不动，也不静
　　断桥下，是一滩污水
　　不知是要风干，还是要淹没

　　
　　那些不舍昼夜的逆来顺受
　　是这个夏日热气腾腾的消逝
　　无关乎命运，无关乎每日的暮色四合
　　如同中年人坐立之处
　　和水泥管保持一致的
　　波澜不惊

　　
　　《去青丝》

　　要是安静不下来，就去理发
　　那是多年前的事了
　　师傅的刀子在头上旋转
　　墙上玻璃反射一团白光
　　咔嚓咔嚓，手推剪子的声音
　　像极了山巅上颠簸的云彩
　　一朵朵，一缕缕，飘零飞散

　　
　　那飘零是痛快的，蓄满了
　　年少和轻狂，尽管乌云密布
　　更多的是一场激流暗涌，风声鹤起
　　如今，变得淡定多了
　　似乎有接近虚无
　　理发的次数越来越多
　　理想却是越来越远
　　如同发廊越来越多
　　会理发的人越来越少一样

　　
　　佛说，去青丝，可去烦恼
　　果真如此么
　　割去的青丝已无数
　　长出的红尘一层胜似一层
　　更迭的楼寺清风
　　竟是乱了这人间的方寸

　　

　　《盛夏的雨》

　　鲜红的日子快要烤干
　　白花花的七月亮得耀眼
　　云山缄默，抚摸荒草的温度
　　那升起的汗渍和情绪
　　等着一场大雨飘零

　　
　　娄江畔的南瓜花
　　隐于灿烂的清水之间
　　不知名的昆虫，翻飞着干燥的翅膀。
 　对它来说，若是一场台风雨
　　远比一首歌来得光滑

　　
　　那些围着一口井纳凉的老者
　　目之所及，江南特有的深巷
　　一只悬挂的菜篮
　　捧出当年湿润的青春
　　来吧，一场大雨
　　一场亲爱的雨，从头灌到脚
　　让每一粒毛孔都变成一片海
　　那该是一种别样的人生

　

　　《红尘肌肤》

　　
　　这些时间，总关心天气
　　近，止于鹿城，远止于赣
　　遍地的炎热，也算是一种造化
　　如期而来，如期而去
　　惯有的从容
　　高于很多窘迫的人生

　　
　　顺着一张地图，多数的名字
  　已然无法记住，但照样不影响
　　洪水汹涌，那无法抵达的伤痛
　　就连京城，也是苍茫的孤独

　　
　　天气像一条病痛的龙
　　破碎后，又痊愈
　　只是这人间将上演荒凉的往事
　　难以分解的风霜雨露
　　拍打着红尘肌肤
　

　　我们的内心一直混乱
　　是一波又一波翻滚的浊流
　　是一瓣挨着一瓣的花开花落
　　那些莫名的惆怅
　　覆盖着今生和前世

　　
　　《一枚纸鹞》　

　　伤痛总是经常来看我
　　有时骑着黄龙，有时赶着青牛
　　那些停留的地方充满虚无
　　我的内心就是一块
　　从没打理的草坪

　　
　　七月的四周，除了燥热
　　就是如石头的空
　　不知何时起，只能喝石头上的水
  　偶尔像一枚纸鹞，充满了不安
　　见河水猛涨
　　见一只蜻蜓停在松针上
　　那薄而脆的内心是轮
　　纯粹的落日，痛，都像个奇迹

　　
　　我的脚下，是黄昏翻滚的烟岚
　　发着烫的娄江水，不断用微涌的波浪
　　来安慰鹿城的天空

　　
　　《伦敦奥运》　

　　不知是多少届了
　　这些都不重要，所谓伦敦
　　只是行走在地图上的一个标注　

　　接下来的一些日子
　　多少会和伦敦有关，但这些
　　不影响继续喝冰啤，打牌的人们
　　就连奥运开幕式上那么精彩的点火
　　也就几个字，啊和噢

　　
　　转身来看，似乎红尘背对我们
　　无论大不列颠群岛层叠的雾气
　　是否有伪装的嫌疑
　　我们保持沉默
　　是为了听清体育的声音
　

　　那原始的雅典高处
　　饱含翠绿的出生和死亡
　　远去的金牌，今生的乱象
　　构成了一个未知的八月
　　很多年来，我们靠回忆取暖
　　故园的黄昏渺小而细微
　　那只是一次射击，跨栏，击剑或短跑……

　　

　　《神龟虽寿》
　

　　请在不为人知的角落来找我
　　海边绿藻，河中草丛
　　偶尔踩着黄昏的光影
　　披着甲壳，从容走过　

　　赞美我长寿千年
　　是一个微观的镜子
　　匆忙来去的多了
　　帝王将相，黎明百姓
　　我的低眉顺眼和终生素食
　　红尘诱惑太多，我只是坚守
　　自生起，欲望的少，缓慢的运动

　　
　　世事进化之快
　　快于我志向的消逝
　　不求达盈缩之期
　　所谓淡泊和宁静，只是一种虚辞
　　我谨慎听从赞美，甚而于呼吸，心跳
　　害怕流水涌来
　　拍打的伤痛
　

　　《2012夏天的结语》

　　——8月7日即将立秋

　　
　　鹿城度夏，一页比一页厚
　　不远处，是网状的河流
　　水鸟翻飞，似乎在等着一场台风，一场雨
　　多年前的雪松还活着
 　只是盘桓的灯光，在夏夜羞涩地亮着

　
　　烈日总是有的
　　未来不过是一次迁徙
　　装满一个夏天的马车就在庭院外
　　等待出发，或等待隐藏

　　
　　有那么几次暴雨
　　从京城灌到天津，再到辽宁
　　还将要走到哪里
　　预测一词，显得单调和稀薄
　　像今夜昆山的夜色

　　
　　即便今日浑厚
　　更迭的诗句依旧荒凉
　　快要腐朽的芒果
　　只是弃于闹市的一个句号
　　时光旅居，看石凳上的落日
　　变得枯燥和殷忧

　　

　　《秋水里的骨骼》

　　我要说，立秋了
　　鹿城有安静的天空
　　河水从中心穿过
　　风摇着船，船带着丝草
　　仿佛带走昨日的匆忙
　

　　驳岸卵石堆砌
　　积累了整个夏的尘土
　　淹没了我的脚背
 　几颗豆苗长得很茂盛
　　高过了我的头颅
　　脚下的河水将去哪里
　　能否带走体内的一份对抗
　　妥协，是流水里的一根软骨

　　
　　我知道，这秋头即将是暴雨
　　轮回的气流，更像蔓藤
　　坚定而缠绕
　　许多人在茅草和水杉边
　　散放一把光阴，来照彻内心的荒凉
　

　　秋天的红尘深处
    有一马平川，山峰峡口，花儿美丽
　　无论是琼花，桂花，荷花
　　任凭宽叶覆面
　　我只是一根凌乱的骨骼

　
　　《台风来袭》

　　——2012年8月8日：海葵　

　　这样的陌生，是始料未及的
　　你的到来，显然没做准备
　　狂躁，混乱，充溢着满身的罪恶
　　似乎人间亏欠你的太多

　　
　　你忘情的表演，不远万里
　　那浸泡在汪洋里的江南
　　是浙江，抑或江苏弄堂深处的一点影
　　放心吧，没有人会遗忘，只是
　　藏匿于某个眸子里

　　
　　你的凝重和迟缓显得厚重
　　像一把刮刀，不断刮飞红尘的脏乱
　　巨大的冲洗能否抵达你的预想
　　终究，你还是跨过苏州，到了安徽
　　将要转去何处？
　　也许只有掀倒的树，和楼板上的积水
　　提供一些坚硬的回忆

　　
　　《伏，在心头》　

　　离去，尽管不太远
　　一年回来一趟
　　莫名的燥热抱有太多愧疚
　　传言甚多，布满了阴霾
　　天灾如暴雨，如大旱，如地震
　　人祸如枪击，如艳照，如毁尸
　　活着太虚弱，亡灵业已干涸
　　隐匿于深处的
　　仿佛整个江南，到了滴水的恐慌

　　
　　伏天，依旧是天
　　众生无法躲避
　　只是难以低下你们的头颅
　　切割彼此的内心
　　那就让我们侧着脸
　　看一棵棵植物枯去吧
　　可以预测的自我消退
　　必是陈旧的夜色
　

　　《记忆》

　　
　　两度周庄，两度巴城
　　一场千灯，一场陆家
　　或许更多的天晴向晚，丝雨朦胧
　　落在鹿城腰际，落于寂静糊涂楼

　　这几年，记忆自我繁殖
　　缠绵周庄水，巴城黄金蟹
　　千灯小桥，陆家的“蛇”
　　一杯红酒，两杯白烧
　　几度迷失在，沿途的画舫石阶

　
　　我想，这些记忆是否会
　　在某一个春天长出嫩芽
　　此处群葩争艳，飞花朵朵
　　保持着一座古镇惯有的风度
　　是哦，不论亭林霜积，莲荷层叠
　　终竟繁衍着一种美

　　
　　罗书銶，江西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刊》、《鸭绿江》、《创作评谭》等刊物杂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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