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夏文成


我为什么如此热爱秋天

二毛吧嗒着旱烟，眯着眼
望着稻浪，一波一波推向远方
一丝笑意，掠过沧桑的眼角
像浸透了果香秋风，拂过小小的村庄

如果你愿意，不妨将目光
投向更远处，你会发现秋天的大地
一夜之间，有了黄金的质感。连麻雀
也放慢了速度，叫声里
压抑着低低的喜悦

我为什么如此热爱秋天？在自家自留地边
我找到了答案。一穗穗稻谷
悄然垂下沉甸甸的头颅。内心的风雨
已渐渐趋于平静


秋来得不由分说

一个人铁了心要走，就是十头牛
也难以将其拉回；一条河决意向东
就是绕尽千山，它也要东流入海

秋也是。当她执意要来，你就是搬出夏天
所以的酷热，也难以抵挡
一天凉似一天的清愁

秋来得不由分说。它一刀一剪
修光了曾经的满目苍翠；它似雾似雪
不知不觉，就落满了父母的双鬓

站在故乡的高处，放眼四望
大地正用满地硕果，回报辛勤耕耘的乡亲
而我却两手空空，满心羞愧


郊外的秋天

在郊外，我再次见证了秋天的空旷
大地的坦荡。干净的空气
滤去了城市的喧嚣。只听见寂静
因小虫的啁啾而愈发深远
一条天真无邪的小河，举着一朵一朵的阳光
流连于自身的纯净，撩动秋的心跳
　　
在这秋天的郊外，我更多的是躲进内心
一任满河的芦荻将心情轻摇，聆听
落叶的足音跑遍，村庄的每条小径　　
如果有雨，或者恰好与黄昏相遇
我相信秋天将是多么善感。但现在
天空蓝得纯洁无暇，阳光透彻心肺的暖
那些在田间劳作的乡亲
晶亮的汗水一次又一次，将土地唤醒
身边玩耍的儿女，是他们
用心浇灌的另一茬庄稼
　　
在秋天的郊外，如果锁眼草
锁不住我的双眼，我会将整个秋天望遍
或者成为一棵树，一棵河岸边的树
即使秋风，朝我使劲吹气
也无法扑灭满树熊熊的火焰


陶罐

它不甘心落在实用主义者手里
那样它的肚里，只能被动
塞满陈芝麻烂谷子
和煮不烂的生活；同样，它也不愿意
落入虚无主义者手中，那样它只能在
萧瑟的秋风中空响一生

当然，有时它会以静物的形式
被画家一笔一划搬上画布，有时也会被
所谓崇尚艺术的人，裸身举在头顶
遗憾的是，陶罐大多数时候
只能呆在灶头屋角，接受烟熏火燎
或者殉葬，N多年以后
以古董的方式，发掘出土

而我作为一只偶然落在你手里的陶罐
曾被你紧紧拎在手里，一度胜过了
任何古董。如今你解了渴，我也完成了使命
接下来可能会有两种结果，要么
被弃置在时光的暗角里蒙尘；要么被你
不小心，一脚踢成一地碎片


秋

昨天，老父老母
与来串门子的老友聊天
他们的老友问，你们的墓地找好没有
老父答，还没呢，棺木倒是
做好几年了

我心里一阵闷雷滚过。抬眼望望野外
秋意渐浓。秋风送来阵阵凉意
看看几位老人，却是一脸淡然。就像树上
经霜的树叶，该黄的黄
该落的落，没有一片大惊小怪


秋风辞

一转身，就触到秋天的体温了
一抬手，就捞到阳光的尸骸了
我于是告诫自己，从现在开始
必须努力忘记每一场虚幻的雨水
以及春天那些蛊惑人心的花朵

一直以来，我们躬耕于大地
但每一次埋下，或每一次拔起的，都是
连血带肉的记忆。我们挥舞着刀斧
试图削弱霜露的痕迹，遗憾的是每砍出一刀
秋色，就加重一分


带上孩子到郊外挖野菜

思想闹饥荒的时候，不妨
带上孩子，带上一尘不染的孩子
去郊外挖野菜

告诉他们，哪是卑微的荠荠菜
哪是苦命的野苦菜
哪是自己把自己养大的奶浆菜

让自小生长在城市娇生惯养的孩子
鞋子和裤腿沾上一些泥土
甚至粪草。尽管他们可能会皱眉
会抱怨。最好尝试让他们挑剔和抵触的目光
偶尔审视一下我们
曾经在土地上奔走的童年

最好让他们稚嫩的手掌起一两个水泡
额头上出几粒汗珠
让他们知道，生活
除了甜蜜，更多的是疼痛和奔波


秋风不会将大地搬空

虎头蛇尾的夏天草草收兵
秋天粉墨登场。眼含秋霜的镰刀
割倒的是玉米、稻谷
割不倒的是漫山遍野的时间

没有谁能把大地按得更低
没有谁能将村庄抬得更高
我的泪水在眼眶
翻滚了一千零一次
只为那些不厌其烦无怨无悔将身子
一次次俯向大地的乡亲

秋风不能将大地搬空
无论它在田野里搜刮多少遍
或多或少都有一些种子从指缝漏下
为来年春天，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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