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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乱永宁河》第十七章

来源:作者:王孝荣时间:2016-06-12热度:0

第十七章   建立新戏社

陶玉秀从罗子敬家出来一路按捺不住内心的喜悦与激动。她忆起这次正式参加党支部会议,她是那么的严肃、兴奋与愉悦。她感到无尚的光荣与自豪。支部不仅表扬自己处事机智,观察细致,而且判断也准确。领导都说自己进步了,成熟了。也因之才把重大的任务交给了自己;她又忆起入党宣誓的那一刻,子敬哥,不,支部书记(他还是自己入党的介绍人)站在自己的正前方举起右手是那么的严肃与热情,振振有词地念着誓词。那一刻她觉到自己亦然高大起来热血沸腾,涌遍全身,最后聚集于头部,让自己感到自己的眼睛更具光华,仿佛自己立马就变得那样骄傲与豪迈。她不是在念而是在背在发自内心地保证。她想她此刻比任何时候所做的发誓要更崇高更伟大更严肃更诚挚更……她也说不出来了,总之要高出亿万倍。

不知怎的,“敌人”两字倏然跃入脑际,这对于她来说还是接受不久的新词。她开始罗列:日寇是敌人,日伪特务是敌人,顽固不化的汉奸是敌人,那些卖国势力是敌人,还有那些披着合法外衣却暗地里与日寇、特务等勾结干着出卖国家利益的如像曹贼及跟随他干不可告人的坏勾当的腐朽势力一都是敌人。她有些焦虑的是,本镇远离抗日前线,相当部分居民认为日本鬼子离得远本镇无战事还算“世外桃园”。他们几乎没有紧迫感、危机感和抗争感。这样真要上曹贼一伙的当了。她在心里说:党组织对形势分析得很对,并给自己下达任务,要远用传单、演讲、玩友及说书,还有生动形象的新编戏剧来唤醒民众,鼓动民众,诱导民众与曹贼一伙开展一场看似后方却实际也是一种特殊的战场的没有硝烟或许也有硝烟(这还未可定)的残酷斗争。——组织把组织新戏社开展发动、组织群众的工作交给自己无疑是正确的。可这顶工作对于我这样既无经验又无太多技艺的丫头片子来说未免太艰巨了吧!她开始感到走起路来两肩都沉沉的。

“俗话说得好:‘世事造英雄’,再说吧。”她对刚才这段思绪打了个结子,又回到了她那快乐的思绪中来了。她想,现如今呀自己也在党了,就与子敬哥靠得更拢了,贴得更近了。说不得一定呀自己会常常与子敬哥一块侦察敌情,一块分析形势,一块讨论计划,一块接受分配,一块执行任务……工作在一起生活在一起相伴在一起,时时刻刻不离分。也许,也许可能牵着他的手,瞄着他的眼睛,听着他的心跳,分享……分享他传达过来的温暖,还有那……那令人熔化的情爱……想到这里,她不觉心跳加剧,脸也被烧得红起来了。“我面上一定飞升起两朵红云了,这是在大街上啊,怪招人现眼的啊——!”她有意识地站定下来镇定自己,强制自己平静下来了。她于是这才发现自己已走完新街子越过通往顺河街自家门前的滩滩口,走到大石桥中段正面对那中部腾跃争上游的石雕巨型龙头。她手抚着石雕巨型龙头遐想道:“我也在争上游腾飞啊——!”

“看看你哟!都已十八年了,这石雕巨型龙头还没看够摸够吗?”她一惊回过脸来发现姐姐已然站在自己的身后。

她不知怎么解释,胡乱回道:“人家现在是新人新事新心情嘛。”

“新人”姐姐一惊,随即眼珠一转;“新人?要当新姑娘儿了?那——,新郎官是哪家哥哥噢——?”

“鬼姐姐,坏姐姐,臭姐姐,羞不羞啊?!”她骂着紧紧抱住姐姐,又赶快转换了话题:“肚子饿了,快回家吃响午饭吧。啊!”

“老头!快看您的两个鬼丫头,疯疯失失的!呃——,小秀,干啥子这么迟了才回来?”老妈嗔怪地瞪了她俩一眼,又心疼起来:“饿了吧,——看!菜都快凉了。”

陶玉秀端起饭碗猛刨了两口,渐渐又停住筷子在发楞在迷醉……

老妈夹了一块肉放到小秀的碗里不解地笑笑:“今天遇到哪路神仙啦?快把那遇仙的惊人喜人的龙门阵摆给全家人听听。”

陶玉秀依旧在那里发楞,迷醉……面上还展布了一丝丝幸福的微笑……

陶玉秀将建立并运作新戏社的事儿进行了一番疏理,打算按先后顺序展开工作。她第一站来到游家。游家二老正在清扫门前街面,一见陶玉秀来了,高兴得急忙迎了上来齐声说:“大恩人到了,欢迎啊!”游大伯往里屋让,游大妈边登登登几大步冲进内屋边大声嚷着:“志贵、晓兰——!我家的大恩人玉秀到了——!快出来迎接啊!”游志贵夫妇闻声赶来,一面让坐一面仍旧千恩万谢。

“大伯大妈、大哥大嫂,不用客气了。我这次来是有重要事情与你们商量。就是……”陶玉秀正要往下说,却被游家二老打断了.

“是不是那假善人老狗贼心不死又怀鬼胎再度兴风作浪?”唯游大妈嘴快愤愤然冲出了连珠炮。

“别急。大家都别急。”陶玉秀微微一笑,不紧不慢地往下说;“听我说,贾善人这等子下三贱的事我们要防着,更重要的大事还需要我们去做啊。知道吧,我们古镇还要有更多的组织形式来抗击日寇和日伪敌特以及汉奸卖国贼。”

游母再次打断话题,眨眨眼十分不解:“不是说有山峡的大山挡着,日本鬼子离我们远着的吗?日本鬼子兵进不了川,顶多用它那狗日的飞机轰炸重庆罢了。——啊,龟儿子的飞机前不久还轰炸了泸洲呢!”

被打断的陶玉秀只好平心静气地重新说起:“是这样的:我们的抗日军民在华北、华东连连打了大胜仗,日寇节节败退,吃了大亏,妄想发动太平洋战争,一面打击盟军,一面企图占领东南亚各国,再进犯我国西南边垂,占领我国西南三省和整个大后方,形成东西夹击我国抗日军民之势,挽回形将灭亡的命运。在这种形势下,我们古镇也不太平,曹贼等一伙日寇敌特、大汉奸大卖国贼一都纠集在一起妄图实施其阴谋计划。我们古镇人民一定要警觉起来,团结一心,坚决粉碎他们的罪恶阴谋。保卫西南三省,保卫大后方,为实现全国抗日战争全面胜利做好准备……”

“那我们怎么干?”这次是志贵哥打断了她的话。

“眼下我们还不能动刀动枪,我们,”她用手一招,大家向她聚了拢来。她又悄声说道:“我们印发传单,更重要的是,我们建立新戏社,连连演出新编的进步、革命的‘文明戏’,通过形象艺术去宣传民众,发动民众,从思想上武装民众。不仅不上曹贼一伙的当,还要狠狠打击曹贼一伙的卖国行径。”

“我们要参加演戏?”晓兰有些儿害羞地问。

“对头!志贵哥、晓兰嫂、我、我姐、子敬哥,还有许多其他人都参加演戏。如果大伯大妈肯的话,你们二老也可以参加演嘛。”

“哎呀——,我不会唱啊!”晓兰一阵紧张,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是肯定不会啦。你志贵哥倒会唱丁点儿,只是,嘿!志贵别笑沙,你要是一开口就有点儿歪,唱到后来就歪得不得了啦,不知道会歪到哪个麦子坡头去了啊?!”说罢自己竟笑得流出了泪直不起腰。

“‘和尚都是人做的嘛’,哪个是一生下来就会呢?我们不会就学,慢慢学,向子敬哥、志高哥他们学哇。”陶玉秀引导道。

“还有,就是向你学呀。”晓兰亲切地轻揉了陶玉秀一把。“你就顶会啊!”

此刻屋内五个人都点头笑着,有的还笑出了眼泪。

陶玉秀在前走,总觉得身后有个人影儿跟着,她摸了摸布包里的传单立刻紧张起来。她急走几步突然猛回头发现那人一闪便消失在南华宫小巷里了。她佯装往前走却倏地调转头径直向那人直追过去,直追到那人无法躲藏了,把他堵进南华宫戏院门洞口。

“干啥老跟着我?”陶玉秀愤怒地问。

“别紧张,我是在保护你哟。”那人轻声回答,面上露出了笑容。“有人在跟踪你,不信,你转头往油房街口看看吧。”

她转头一看,有两个荷枪实弹的兵痞鬼头鬼脑地往油房街跑去了。她即回过头对那人微微一笑不解地问:“那——,哪个派你来保护我?”

“我只有保护你的义务,然而没有说出指派我的人的资格。”

天已傍黑,她趋前仔细一看,那正是几年前李晓兰失踪那晚协助寻找李晓兰的更夫万长生大哥。“他倒真的是好人。我现在应该别怀疑他了。——可是是哪位指派他来保护我的呀?真让人不可思议。”她心这么想着,已对他解除了异议与敌意。

“我知道这些传单的意义。你又是传单的源头。”万长生亲切地说着还转头四处望望显得十分小心。“最好把所有传单都给我带进茶馆里去发,那里人多又集中,我们几兄弟一齐动手没‘几刷子’就发光了,况且效果还好。——啊,你可能不信。那你就跟在后面,装做进茶馆听川剧的玩友,坐桌边的位子上看倒起,一会就完全明白了。啊,别犹豫了。我们快走吧,不然一会那‘玩友’就开场了噢。”

陶玉秀果真迈步进了茶馆大摇大摆地选了正中的茶桌旁的正对唱‘玩友’人群的座位坐了,很悠闲地四下张望着,她决计要看看动静她要验证万长生所说的效果。不一会儿,果真看见个(郭)癞子、亿(易)癫子、万独手、千(钱)哑巴、百(白)歪嘴和十(石)拐子所谓‘古镇六圣’各人腋下都夹了一大叠传单,手上还拿了几张,在进茶馆听玩友的人群中迅速散发开来。每个人的嘴里还不停地嚷着:“看看最新消息!我国军民在抗日前线连连打胜仗!看看!连连吃败仗的日本鬼子的最新阴谋——!”一时间那不大不小的茶馆竟成了一个沸腾的广场。散发快!效果好!真的!她在心高兴得直嚷。易‘癫子’(戏尖子)易剑锋走到她面前佯装不认识:“小姐,你也来一张吧!”她会意地笑笑接过一张传单。

“大家静静!”这是‘个癞子’郭春竹的声音。只见他站到一张长条凳子上,“今晚我们先议论这桩大事,然后再开‘玩友’好吗,大家说呢?”

“好——!好——!”茶馆内人们齐声应道。接着就像开锅了一样七嘴八舌地议开了。

一个年轻人激动地说:“我先前总以为日本鬼子离我们远着哩,抗日只是华北、华东前方的事,我们镇几乎是‘世外桃园’,有幸生活在这里,平安得很!舒坦得很!哪个还想得到,龟儿日本鬼子竟要把我们古镇也变成战场!”

没等待那青年说完,一个三十余岁的壮汉在屋当央向上跳了起来,一挽袖子吼道:“格老子来吧——!我好眼气(羡慕)抗日前线的英雄们啊——!巴不得哪一天我也成为抗日英雄。哼!龟儿日伪敌特把西南三省变战场,把我们清静太平的古镇也变战场,这简直是‘毒蛇跳油锅——龟儿找死!’——来吧!哪个杂种胆敢在古镇搞亲日卖国的勾当,老子我就敲烂他龟儿的脑壳儿——!”

“是这话啊!”人众激昂起来。“一人干不硬,众人干才钢!”“对头!”“对头是对头,可是哪个领头干啊?”

“我来领这个头呀!”那大汉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尖在屋当央面向四周转了一圈儿;“我领头。哪些血性硬汉要参加?”

人众一拥向前,纷纷扯动他的手或袖子自动要求报名。那壮汉急忙制止:“听我说,一来我斗大的字识不得几个;二来我们也学共产党八路军新四军,凡事儿都要保密;三是我这个人的记性好,看你一眼就记得你了。今儿个这样:只要愿意参加的,报个姓再报个你在兄弟姐妹中的排号就行了。大家说要得要不得呀——?”

在一声“要得——!”之后,就纷纷报上名来了:“我愿意!何大。”“我愿意!张五儿。”“刘二儿。”“李三儿。”“王四儿。”“周七儿”“郭大毛儿。”“……”突然一个人从街心分开人群吼道:“还有我——!石头儿!”那壮汉扫视过每一个人的脸和身材,都一一记下了。末了他对大家说:“到时候有事了,我就叫‘周七儿’通知你们。这娃儿别看他精瘦,实际呀算得机灵活泼,要说跑路噢,比你们哪个都快啊!”

此刻万长生走近陶玉秀却面对茶堂不经意地轻言:“咋样啊!整得还好吧?”

“只是没散传单给说书场啊。”她也不看他,只扫视在茶堂内的人众轻声提示:“都像这茶馆一样鼓动起来就最好了。”

只听万长生说了声“好办。”他就拉了“石、白、钱”三位兄弟,还拉了刚才报名的那几位到茶房后堂交代了几句就分头向大桥头、滩滩口、下十字、上十字、油房街、水井沟、正街上、上场、豆豆市以及鸡市上等十处说书场进发了。

没有多久万长生坐到陶玉秀旁边自言自语:“说书场的人拿了油灯看,有人还大声喧读起来。那里处处都群情激愤,只不过没茶馆这里人多罢了。”

“好!——谢谢!”陶玉秀望着对面坐在比茶堂坐凳超出一截的高凳子上的易癫子(戏尖子)易剑锋,边致谢边注意到他递过来的视线。她紧忙闭了口,佯装期待“玩友”的开场。

“正对面的那位女士,——啊对不起,那位小姑娘,面生得很呢,初来乍到吧。听川剧‘玩友’在女子中你还是第一人呀!今天选‘剧目’给你个优先权。你看咋样?”

“哎呀——!这……”陶玉秀佯装害羞外带几分嗔怪:“您问大家呀!我又不懂川剧,咋问我一个人哟?”

“稀客乃‘贵宾’噢——。”他转着头问问左右的来宾,见没人反对,他又坚持道:“这样吧,贵宾第一,女性优先。好吗?”

“那——,恭敬不如从命。我就,我,我还是征求大家的意见吧。诸位……”陶玉秀尚未说完,大家就按捺不住地报起剧目来了:“为配合当前抗击日本鬼子的入侵,就专选抗击外敌入侵的剧目吧!”“对!如《还我河山》!这是岳家军抗击金兵。”“《杨家将》里的《穆桂英挂帅》与《大破天门阵》也行。”“还有《梁红玉抗金》。”“噢!这些都不错。只是前一段时间都已陆陆续续唱过几遍了。来点新的我是说还没唱过的,要得不?”“那——”“……”好一阵没人说话。

“我是外行,又是第一次来听‘玩友’。我来推荐一个。看看……”陶玉秀十分谦逊也十分谨慎。说着渐渐放松起来,也效仿她那子敬哥俨然秀才般微微晃起了脑袋:“那就唱《杨家将》中的《智审潘仁美》吧。呵,请诸位听我说,为啥要唱这则戏呢?大家听了故事梗概就清楚了。话说宋朝有个皇帝娘娘的父亲潘仁美做上了太师,已是皇亲国戚,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贼心不死,企图篡夺皇位。指使儿子潘豹在天齐庙前摆下百日擂台,妄想将天下英雄一网打尽。杨七郎性似烈火,上台三拳两脚打死了潘豹。潘仁美就串通辽兵连连打战表,他挂帅指派杨老令公和杨七郎为先锋,吉日不让出兵却弊日出兵,殊不知杨家父子依然获胜。他又设计让杨家父子追杀辽兵至狼牙山口陷于重兵包围之中。杨七郎回朝搬兵被潘贼派人灌醉惨死在一百单三箭下。杨老令公盼兵不至望子无归,在昼饥夜寒的绝境中碰死在李陵碑下。此后,御史寇准连审潘贼不下,五刑俱已用尽却未获口供。遂请教八贤王,定计设阴朝地府智审潘贼亡魂,并许诺‘若其如实招认即放其还阳做一朝皇主’,潘贼这才招供并画押。八贤王和寇准以其口供为凭奏明皇上后遂将潘贼严惩。——我说,演出这则严惩通敌卖国贼的戏,绝对大快人心!还更能帮助民众提高警觉,擦亮眼睛,增强识别能力与抗争力。呃——,大家说咋样噢——!”

话刚一说完,引动全场一阵赞叹声和欢呼声:“要得,选得真好!”“还说是外行,我看她是内行啊!”“都是抗击外敌的爱国剧目。很好!”“……”

易剑锋(戏尖子)兴致盎然,双手往下一按说:“不错。选得好!不愧是洋学堂的高才生!在年少女流中也算得‘戏尖子’了!——你别谦虚也别客气嘛,我说的是实话啊!我只读过私塾,虽然人称‘戏尖子’,我却对你也要刮目相看了噢!不过,这个剧目我们只进行过初次排练并不熟。今天在这里试演,献丑了,锣鼓敲起来——!”

于是司鼓郭春竹先生用两支细钎子敲那米色半拳头厚的‘小鼓’发出“答答答”的声音,指挥着锣、鼓、钹、二胡等乐器,川剧《智审潘仁美》就这样开始了。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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