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5月20日下午3:00,时值农历小满,自然资源文学创作沙龙活动陵少诗歌分享会在“大地书院”举行。
分享嘉宾分别为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主席陈国栋、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影视委员会副主任朱梦棣、驻会作家刘能英、贾志红、张同远、中国自然资源作协会员张世奇、大地书院财务经理马春荣,分享会由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秘书长周习主持。
(从右到左:张同远、贾志红、马春荣、陈国栋、朱梦棣、张世奇、周习、陵少)
陵少,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驻会作家,湖北省作家协会会员,1991年开始诗歌创作,作品发表于《诗刊》《星星》《诗潮》《中国诗歌》《人民日报海外版》《扬子江诗刊》《长江丛刊》《诗林》《大地文学》《特区文学》《诗歌月刊》《牡丹》《青年博览》等报刊;多首诗歌入选各年度诗歌年选。自2015年6月起,与铁舟、杨章池一起在《荆州晚报》开辟“垄上诗荟”专栏,开全国地市级党报刊发诗歌专版先河,迄今已经发布284期诗歌专版,推介近1000名优秀诗人作品,成为荆州的诗歌名片。依托“垄上诗荟”栏目,独立编辑150多期诗歌专版,与全国诗人建立了广泛联系,在诗歌圈内具有一定的知名度和影响力。同时参与发起“垄上花开文学沙龙”,先后组织“汉诗走进长江大学”“点将台诗歌笔会”“余秀华长江大学诗歌专场诵读会”“第一届天宇杯岑参诗歌节”“2018年诗歌春晚荆州分会场”“2018年荆州市月下文艺品鉴会”等大型诗歌活动10多期。
驻会期间,其创作勤勉,不断有作品在《诗刊》《诗潮》等重要刊物刊发,其创作的组诗《南寄》十首,被《星星》诗刊诗歌原创第五期星青年栏目重点推介,采用四首。为了帮助其总结经验,找出创作中的不足之处,中国自然资源作协特为其举办诗歌分享会。
现将陵少此次分享诗歌作品《南寄》十首附下:
分享作品:南寄(组诗)
沿着一条河流北上
单向空间里,我们和
保罗·迪马克一起坐在一条船上
他来自1901年,从遥远的意大利
到中国寻找弟弟
我们沿杭州、无锡,到淮安
再一路北上。那个被唤作“小波罗”的
男人,最终死在通州
这条人造河的最北端
后来,我们在另一个人的叙述里
反复北上,从辛丑年开始,到
2014年结束。这个敦厚的中年男人
试图用汉字,重新唤醒
一条死去的河流,它曾因庞大的
河道疏竣工程,拖垮了帝国的经济
改变方向,我从张家湾
沿着乾隆的线路南下
到临清,站在
衰败的码头上,却怎么也看不到
明清闲书里面的繁华景象
“淮左名都,竹西佳处”
曹雪芹和我,在扬州城相遇。而此地
因此也成为近代汉语最伟大的
发源地。这条被红移的河流
在这里,重新流进我的生命
被运河消解的故事
因漕运结束而停滞
而汉语里的波澜壮阔
让一本书脱离历史
在语言中永存
今夜,我们坐在单向空间
却沿着两个方向从
不同认知里,重新回到运河
但不是每个人都
--找到了答案
2019.1.18写于参加徐则臣《北上》新书发布会。
迟到的月亮
那一年,我两岁
怎么也没办法喊出那轮
俄罗斯月亮,是你
替我加入他们的对话
在尼古拉一世与普希金虚构的
画面中,替我流下
缺席者的眼泪
1986年夏天,那轮
被T.T重新命名的月亮
33年后,终于照到我的身上
那时候,我一个人站在
漆黑的巷子里,呆呆望着
被电线无序分割出来的天空
那轮被分割了的月亮
也照亮了我身后的万物
可那时间之外
和我同样凝视过它的人呢?
是否也同样被照亮过?
那么,它能不能照亮虚无?
并在虚无中照亮自己?
要是可以,请你告诉我:
都有谁被它照亮?
又是谁让它照亮自己?
推翻藩蓠后的澄明与自喜
让我回到1976年,那一滴
遗失在汉语里的眼泪,我替你
重新流下……
2019.1.18
过成府路
吉野家的餐桌上
摆满明天的
排骨香肠和风干鸡
从故乡照到华联超市的
金色阳光,变成了晩上
缠绕在五道口路旁
光秃秃树干上的
白色眼睛
成府路上被它看见的
老妇人,和我一样
在乞求即将到来的
黎明和惊喜
蓬乱头发下没人看见的
面孔和碗中零星的
硬币,在梦中会把
目不斜视的行人
惊醒,那时候
他们还没有
被重新编辑的基因
2018.12.1
归去来兮
西太平洋辽阔的自由
恰如今晚北京城昏暗的天空
坐在这无形的樊笼里
想必你正在江城的窗户下
眺望。而我却被困在
尖鸟的影子中……
你的蝴蝶
何尝不是我的蝴蝶?
那重新长出的
翅膀,它们在语言里
变得轻盈温柔
崭新得如同
月亮的伤口
我们该如何去拯救那些
死掉的词语?
让它们重新获得
原创性的自由
是退回到唐朝去?
还是像个铁匠一样
用炉火反复焠炼
让它像壶中烧开的水一样
变成蒸气,然后
消失得无影无踪
2018.11.17
低处的神灵
比鸡树条更低的是碧冬茄
它们在阳光下开紫色的花
长春花以陌生的面孔
躲在它的下面
你蹲下来,被一只蚂蚁
拽入陌生世界:
一片鲜嫩的叶子下面
蜗牛卡在露水里,那只
趴在叶子背面打瞌睡的大青虫
它可曾梦见没有眼睛的蚯蚓?
来自杨花的颤栗,替它们看到了
我们看过的风景,除了麻雀
不会再有谁,会在我们死后
找出它们藏在花儿中间的秘密
这些被神眷顾的微弱生灵
何其幸运啊!
没有生在乱世
也不用担心那大火——
从西昌烧到巴黎
2019.4.17
写在一堂诗歌分享会之后
她在诗中搬来梯子,那个
女学生,并没有找到西门庆
被阉割的情欲,倒是我
乘着两小时后的酒力
爬了上去
她们用退化的语言,进入
上个世纪,用二十年代的语序
为新月派女诗人,营造了一个
可能不存在的爱情
当然我们都这样,喜欢用臆想
拿美好事物修辞自己
比如现在,我就陷入了
冰糖桔和一粒花生米的隐喻
把潘金莲变成林黛玉
汉语的梯子上,我像聂鲁达那样
也想用俄罗斯的元音,发出
勃莱意像里的爆破音,也想像虚词一样
戴着镣铐,在名词和动词的
死亡地带,落叶一样
回旋在两顶笨拙的帽子之间
跌跌撞撞地,从东校区到西校区
……找到一条小路
2018.12.28
佑圣寺的下午
我也是佑圣寺那只误闯进来的
麻雀,不停地在低矮的蔷薇丛中
跳跃。又或者我是槭树下那个
在石条上打瞌睡的
乞丐,暖风中颤栗的那朵
紫叶地丁。而实际上
我什么都不是
……我只不过是春天里,一个
在语言中漫步的书生
无所事事地在佑圣寺的下午
仰望天上——飘浮不定的白云
你可以把我想象成那些
垂丝海棠和
永定河畔的垂柳和蜻蜓
如果愿意,你还可以
向那个乞丐梦里
吹一口气,我想他一定
可以梦到普希金
2019.3.31
南礼士路的春天
我也想像那个中年男人一样
跳到花坛上,对着天空
尖叫,我也想像他那样
拿出手机,在新吐的蕊中
找到春天,我也想
从这些相似的枝干里,找出
崭新的词语,也想用
一片新芽,唤醒体内长久的沉默
……捧在他手中的玉兰花
已经蓑败,但榆叶梅却开得正艳
迎春花,连翘和紫叶碧桃
这些羞答答的女子
从聊斋里走来,陪伴一个书生
在异乡渡过了漫长的冬天
而在故乡,一个女子用颤抖的手
打开忍冬卷曲的叶子,在细微的心事里
她分明看到——
一个被春风
吹到了长安街上的少年
2019.3.28
在北京看人移栽丁香
他们准备把门口那排丁香树刨出来
那个老民工,穿着泛黄的绿军装
用锄头在树的底部,从外往里挖
每一锄头下去,都有“呲呲”的回响
——那金属和土壤的摩擦声与
他粗重的喘息声,混在一起。
树冠状的圆圈,在他背影下面
不断深入,不断扩大
直到露出隐藏在地下的
藤状根系。我的岳父,也干过这事
进城后,这个绿化管理处的
义务护林员,热衷于穿着环卫服
满大街种树。我在每年春天
也会到江堤上认领——植树任务
在堤边挖上几个洞,种上几棵分派的
树苗。但是现在
我看着他们把丁香树
抱起来,抬到三轮车上。
替他们小心翼翼地用
春风催出来的
落了一地的紫色花穗
把那个大坑盖住……
2019.3.18
乙亥年清明书
我从来没有见过你的童年
而昨晚,在梦中
我牵着你的小手
走在故乡的田埂上
眼前是江汉平原无边无际的
油菜花,身后是无比荒凉的
一座孤坟。我们在花丛中奔跑
长了翅膀一样
跑累了,你蝴蝶一样飞进花丛
而我就坐在坟地里,看你
在一瞬间长大——
看见骡马和花轿,把你带到
脚下这片土地
看你生下外婆……招赘女婿上门
看你抱着我母亲,给她头上
插上一朵栀子花,看你牵着
我的手,用三寸小脚
蹒跚地走在买馄饨的路上
那时候,燕子虽在堂前
而我,却没有长大
窗外,一只乌鸦把
我唤醒。睁开眼睛,我清楚地看见
它从你坟前飞过,一滴露珠
从狗尾草上落下
泪水里你跳了出来
告诉我,你梦见了妈妈
2019.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