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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乱永宁河》第十八章

来源:作者:王孝荣时间:2016-06-12热度:0

第十八章   创作新戏剧本

古镇新戏社搭起来了,成员名单也定下来了。“‘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啊!这东风就是‘新编文明戏剧本’。还是请教子敬哥啊,不,应改口称书记;不,应改称‘同志’了。请教子敬同志,他一定有好办法哩。”她这么想着就向“子敬同志”走近了几步。

她想请教他了,可她欲言又止。在她看来,他精力那么集中,也是碰到了难题或需要整理提炼的时刻,这个时刻就是他要突破的时刻,是最艰苦也是最有希望的时刻。要是打搅了他,就打乱了他,就妨碍了他……总之不是问他的时刻,还是自己苦思苦想吧。她这么一思忖,反而自己一下就有了信心了。她开始清理自己的思绪,打算从中找到线索,或就是子敬同志常说的啥来着?啊,啊,是了,就能找到“启迪“。她于是在思绪的云山雾海中漫游……

……那是几天前的事了。那天,也就是她看六圣在茶馆散发传单的第三天,她是第二次进茶馆听川剧“玩友”,同时观察民众的动静。那天她刚一迈进茶馆就被“戏尖子”易剑锋迎住了。

“小姑娘,啊,你看我的记性真不好!啊,新学堂的高才生今日莅临,今晚的川剧‘玩友’必定增辉添色!”“戏尖子”佯装不熟悉她,特意恭维她。经他这一煽情,周围所有的人都向她投以称羡的目光。

她感到脸面一阵潮热,害羞起来。蓦地她又镇静下来,“我也装模做样,见籽打籽!”她这么想着就落落大方地回道:“不敢,不敢,要说‘新学’我只学了点皮毛,至於‘传统文化’我也是‘一窍不通’。今日来是专门向川剧众‘玩友’老师们讨教,尤其向‘百戏尖子’戏剧大师您讨教啊——!”话毕还特意亲切地向百戏尖子和众位‘玩友’抱抱拳。

“别客气啊。”百戏尖子易剑锋一转真诚而恳切道:“你要是创作个现代新戏剧本让我们演出,这对于在本镇开拓新文化、新思想、新‘革……’”他眼珠一转急忙改了口:“‘新格局’,那是最好不过了!”

“那我还是一步步地学习与尝试吧。”她经了认真的一番琢磨,然后慢言慢语地诉说起自己的想法:“我先写一个文学本子(就算是一个文学故事)吧;再下来呢,我将它改写成一个小话剧;然后,我再将它改写成一个小歌剧。——你看,到了这一步,你就将它改编成‘现代川剧’新本子吧。——见笑了,我这是胡思乱想啊。哎呀!我乱想是乱想出来了,可我还不知道能不能乱做得下来啊!”说完自己先笑了,笑得那样羞怯与可爱。

“好!小姑娘,啊,你看我又来了,这样吧,我还是称呼你的芳名更好啊。那——你的芳名是——?啊,那我就称你为‘小秀’好了。”他不愧是‘百戏尖子’在人众面前将‘熟人’当作‘路人’演饰得维妙维俏。“小秀,你与我不谋而合啊!你就赶快将新戏本子搞出来吧。”

“好呀!经你这么一鼓劢,我就更有信心了。——不过,我心里空荡荡的,咋才能获得一个故事啊?”她显得十分诚挚。

戏尖子也真诚地侃侃而谈:“先观察周围的生活,就可以获得‘情节’,然后仔细琢磨人物。接下来才注重文学修饰。为了提高你的素养,还要多阅读一些文学作品和一些剧作品。”

“谢谢大师的赐教!”陶玉秀十分高兴:“——今晚唱哪一本呢?啊!那——,我今晚先来体验川剧《王宝川与薛平贵》吧……”

她与他一都为本次成功的交流而心遂意满地笑了……

她到此刻满脑子的生活,情节,人物,文学,素养,剧作……她不经意地从罗子敬的书橱里取下一本书,定睛一看,这是一本《红楼梦》下册。她随意翻看了几页,正好看到《黛玉之死》与《宝玉出家》,她被书中情节所打动,她竟呜咽起来,她瞥见子敬抬起头投来那惊异的目光,急忙掏手绢擦干自己的泪水。

罗子敬轻轻走过来站在她的身旁轻抚着她的肩膀,用探询的目光看着她。好一阵两人都没有说话。

罗子敬终于打破了沉默:“伤感了?流泪了?——那——,为了啥啊?”

“有点。唔。只为书中人物的悲惨命运,喏,《红楼梦》……”她感到伤感还没止息,语句毫不连续与流畅。

罗子敬看了看陶玉秀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红楼梦》缓缓地说,好像在回忆:

“这《红楼梦》的确写得很好,很感人。这是思维艺术。要是看越剧,那是视觉、听觉与思维三者结合的艺术,真是感人至极。世人都知道,越剧以演绎爱情戏、特别是爱情悲剧见长。越剧《红楼梦》把曹雪芹的长篇小说《红楼梦》的主题与内函、人物性格与深层心理都表现得淋漓尽致。先别说别的,就提提观众被感染的情景吧。那所有的观众的心力都全部被牵引到整个剧情中了。仅《葬花》一场,我注意到我四周的观众无论是男的女的一都在拭泪。我也觉到两眼湿热。到了《哭陵》那一场,那抽泣声、呜咽声与嚎啕声搅和在一起,震撼了整个剧院。我也禁不住用手指抹掉从眼角流下的长长的泪水。我不经意寻视了四周,发现我身侧的大男人两只袖管交替抹泪都已湿透在那灯光辉映下晶莹闪亮;前几排的女士更换了备用的手绢;我循着那嚎啕声转头看去,身后侧的一位打扮得珠光宝气的青年女子哭得最伤心,脚下丢了好几块手绢,身边的高大的男青年迅疾将显然是事前备好的长长厚厚的毛巾塞进她的手里。她用毛巾往脸上一盖扑在他的胸膛上将那行将止息的嚎啕声“哇”地倏然又暴发起来,经了她的引动那嚎啕声又蓦地高涨起来。我也不禁回过脸擦抹我面上的泪水与鼻涕。真是……”

“你咋去上海看越剧了?”陶玉秀睁大眼睛十分不解。

“那是同班同学带我去的。”罗子敬似乎发现自己眼角快透出泪水,便急忙眨眨眼平息了自己。

“那——,”陶玉秀呼吸有些急促,显然警觉起来;“是女生?”

“那是男生。是一位极好的男生啊!”他看了看她微微一笑。“我们都是一心爱国满腔热血的好青年。他现在在前线扛枪战斗哩!”他也渐渐平静下来,接着解释道:“那年寒假我伯无钱给我回家的路费,我正打算留校,他邀我去上海他家玩,还为我管包吃住行。就这样我就获得了看越剧的机会。”

陶玉秀“啊啊”连声,所有的猜忌与悬心都已烟消云散了。她静静地坐在那里定定地望着罗子敬,面上笑成了一朵花。

这次是陶玉秀打破了沉默:“我不明白越剧《哭陵》咋那样感人?那宝玉哭陵是咋样的哭法噢——?”

“这个,”罗子敬觉得那戏的场面太悲了,原本不想说。“……”

“这有啥噢!我会很坚强的,”陶玉秀直了直腰显现自己的坚定,并拿目光鼓动罗子敬往下诉说:“戏归戏,现实是现实啊!快说吧,也许对我创作一个新戏本子颇有助益哩!快说说吧,呵——。”

罗子敬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便心情沉重地诉说起来:

“在一片鼓乐喧天的氛围中,只见宝玉猛力拔掉头冠,脱掉红袍,甩掉一只喜鞋,拨开众人没命直奔黛玉灵房,一见黛玉的灵牌就悲嚎着扑上前去呼天抢地,用手拍击着灵案用头撞击着灵案,嘴里不停地呼喊着:‘我来迟了!我来迟了!我来迟了啊——!’渐渐就晕倒在地。

“待紫娟给宝玉喂了几口水,宝玉才渐渐苏醒过来。一俟醒来,他就拉住紫娟的手:‘你,你,你,怎么不服伺好黛玉啊——!’紫娟奋力一甩手:‘怪我!才要怪你哩!是你没了良心!背叛了我家主子啊——!’‘都怪我!都怪我啊——!’宝玉又悲痛欲绝,‘可你哪里晓得啊——!……’

“宝玉渐渐缓过气来,就追上紫娟逼问。这段唱真叫人柔肠寸断、泪眼滴血。宝玉唱道:

       问紫娟,我赠姑娘的书签今何在?

       问紫娟,我赠姑娘的诗稿今何在?

       问紫娟,我赠姑娘的佩玉今何在?

       问紫娟,我赠姑娘的鹦鹉今何在?

……心爱的人已不在了,他万念俱灰……在愰惚中猛然听得远处传来寺庙的钟声,他毅然拂袖而去,终于选择了自己的归宿……”

“据我的记忆,《哭陵》这段大致就这样了啊。”罗子敬虽然已结束了自己的诉说,可好不容易才从那苍凉、悲哀、凄楚的剧情中走了出来。他一抹眼角的湿润冲陶玉秀微微笑了笑。

陶玉秀也望了罗子敬一眼,不知咋的便低下头暗自神伤。

罗子敬似乎晓得她在想什么,可竟究不完全明白她的心理;他好像悟出了她的心事,可竟究不彻底探透她那深沉的思绪;他俨然触摸到了她心潮的起伏,可竟究不完全探索到她那支配与主导千万条心绪的关键点;他自以为了解了她,可终究不完全读懂了她。他站在她的身旁用手轻轻地爱抚她那头,她那青丝,她那脸,她那下巴……她那唇,他身子一震就要去吻她那滚烫的唇……却倏然停住了,他觉到一种道德,一种他以为十分神圣的道德,一种珍惜她同时也珍视自己的高尚的道德,他迅疾以理智取代了那几乎难以自控的冲动,他更贴近了她,用极亲切极敬重极炽热极纯洁的爱去爱抚她那诚挚而又纯洁的心。

“您,没事儿吧。”他关切地问。

“没,没事儿。”她真切地回答。

接下来是沉默,好一阵沉默。

不知什么时候陶玉秀缓缓地站了起来,身子紧贴着罗子敬的身体,她那两只水淋淋的眼睛注视着他,一对酒窝透着亲切的微笑。她开始柔情轻语:“我是深受感动,不,我犹如身临其境……”

“不会是自比书中人物吧?”罗子敬依然关切地问.

“不,不,我倒是有点‘触情生情’啊。”陶玉秀认真地说,还勇敢地拿眼睛盯视着他探测他的反应。

“怎么个‘触情’?”他认真地讨教道:“又是怎么个‘生情’呢?”

“说真的。还是说假的?”她犹豫着。

“当然说真的啊!”他认真起来。

“真的?”她依旧犹豫着。

“不是‘蒸的’难道还是‘炸的’不成?”罗子敬逗乐着自己竟然先笑了。“别卖关子了,我的二小姐呀!”

陶玉秀眨眨眼羞怯地低下了头。过了不一会她又勇敢地抬起头来。“也许,也许,啊——,你可别叽笑我啊!——那好吧,我就说啦,呵——”她咽了一口静了静气才开始了说:

“我说那宝玉与黛玉相爱得那么深沉那么真挚那忠贞那么……我已意味到了却咋也说不上来的‘那个’的‘那么’了,他俩的爱可说是‘坚贞不移’了吧,按常理‘有情人终成眷属’,那他俩为啥不早成婚呢?——慢着,你先别急着回答。

“这种纯洁的爱忠贞的爱,书上有戏上有,那世上有吗?!——慢着,你也先别急着回答。

“要是世上也有的话,那相恋的一方不幸不在人世了,那另一方一定会痛不欲生吗?——别急!

“那——,一旦女的一方不在人世了男的会哭灵;那——,男的不在人世了女的又会是啥光景呢?——呃!劳烦你一一作答吧。”陶玉秀庆幸自己一口气说完了长长的一串话,提出了一层接一层的疑问,显现出惬意与满足,面色红润,洋洋自得。也毕竟觉到十分疲累,一边喘息着,一边还拿右手掌轻抚着胸膛仿佛要延缓自己那正在加速的心跳。

“首先我要说,他俩不是不想早成婚,他们想了,可是凤姐反对,贾母反对,还有那么一群人反对——不,那简直是一股势力在反对,注意——我说的是一股‘势力’啊!

“其次,这种纯洁的爱忠贞的爱,不仅书上有戏上有,世上也有,而且世上更是先有。应该说‘世上有才书上有戏上有’啊!在世上比比皆是。也许我……”他本想说我俩正好就是其中一对啊,但他不愿自比书中人戏中人又勾起她的那种‘生情’以致引发出的那种‘伤感’。于是他特地这样连接他的句子:“也许,我要一口气往下说。

“那世上一对恋人有一方不在人世了,另一方自然会痛不欲生。自然的,自然的。

“一旦女的一方不在人世了,男的一定会哭灵。如同宝玉一样啊。一旦男的不在人世了,那——,那,女的也许会更加痛不欲生,那光景也许是‘呼天抢地’‘死去活来’‘昏厥于地,半响难以苏醒’。也许就是这样的光景吧。——你以为呢?”

罗子敬回答后虽也觉到有些疲累却已兴奋不已,面上微微泛红,两眼也闪着光华。他面上却又一下消褪了兴奋之色。他想他这一连串的解答或许未必能令她满意;或许未必不导引出新的疑问;或许未必不招致新的伤感。他静静、定定地看着她,不知此刻她是什么心情,也不知自己竟究已是什么心情了。

不知又到了什么时候陶玉秀独自坐了下来,仿佛在思考,在木然无绪,在……这倒令罗子敬揣摸不定。

陶玉秀突然转过头仰望着他:“我俩算不算得深深相爱了?好,你说是了。那,结婚的事不说马上吧至少在近期啊!你说呢?”

“热恋之后应该结婚,这是必然啊。”罗子敬显得十分自信。“在我看来,恋爱是动态的而婚姻是静态的。也就是说,从初恋、爱恋到热恋是一个美好的发展过程。而热恋又更是从一个高峰到另一个高峰无限升华向上发展的过程,这一过程充满愉悦、惬意、甜蜜与幸福,且没止境与穷尽。——请别介意也别打断。——而结婚了,就到了一个致高点不再升华了。在这里,有的只是男女双方的生活责任。你对他负责他对你负责那方都不会也不愿越轨。听好啊,外遇,那是一种罪恶的越轨行为啊!是不能容忍的。——至於我俩近期或稍后结婚也可以,只是我觉得那样我就太自私了。你还要上高中上大学或许还会有更高的深造。你在我的眼光里是一个天才,好,别抬举得那么高,也致少无比聪惠,是常人不可比拟的。我不能做了你的绊脚石,让你做了换取我幸福的牺牲品。早点结婚,我何尚不想啊。我要这样做了,我还算是君子吗?”

陶玉秀听了无比感动,站起来深情地望着罗子敬。想说许多的话却一下又无从说起。

她理了理思绪终于说了:“一个时期以来特别是现在我已深感甜蜜与幸福。——可我更要的是要拥有你的爱,长期拥有你的爱!结婚了,我俩固定了,确立了生活的责任。我要我对你的生活责任也要你对我的生活责任,我俩要终身相守。——唔,我怕……怕,我就直说了,我真怕别人把你从我的身边抢走,哪怕抢走一分一秒,我都不能容忍啊!”说着她面上浮现出了担忧与心悸的神色。

她突然轻声哼唱起了川剧《秋江》(《陈姑赶潘》)来:“你看那鸳鸯鸟儿,成双成对,好意似和美的夫妻,白日里并翅而飞,到晚来交颈而眠。我与潘郎虽则是相亲相爱,怎效得那鸳鸯鸟儿,一双双一对对,飞入在那波浪里——,里呀噢噢噢啊噢——!”

“别这样,我们不是时刻在一起吗?!”他知道她心绪的纠结。想尽心抚慰她。“我俩在一起是那样的沉迷、愉悦、甜蜜与幸福,我不能没有你,你也不能没有我啊!”他说着说着不禁又从心里涌出了几句心声:“信你超过信自己,爱你超过爱自己。分分秒秒紧相伴,时时刻刻不分离。”

陶玉秀笑了,笑得免强,她依旧黯然神伤。

(编辑:作家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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