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下午,我无所事事
我静静地看着,一树玉兰慢慢地
打开了花苞
我知道
过不了几天,她们就会香消玉殒
而树上的鸟雀
仿佛从来不关心这些
我就坐在窗前
春日的阳光
像一本新书,而我的手指
却惰于去翻阅
一只勤奋的蜜蜂
从玉兰上,携带着满满的劳动成果
落在我的窗台上,歇息
像我的母亲
背着一捆苜蓿,靠在路边的高地上
不停地喘息
水 车
流水穿过了它
声音穿过了它
时光,也不例外
多少年了
流水不歇,它也不歇
最惊艳的是,它把低处的水送到高处
而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
这里一步
围绕一个轴心
不偏不倚。这世界就这么大
这世界允许了
一个状如车轮的事物
永远在原地打转
却保持了最初的激情
流水不老
水车不老
老去的永远是时光,和时光里
充满智慧的人
山坡上
山坡上,那么多的牛羊低头吃草
那么多的石头
都放弃了言说,它们却都是见证者——
草木绿了又黄
黄了又绿;牛羊一批批长大
又一批批被运到山外
牧人从来舍不得让皮鞭
打在牛羊的身上
挤奶的女人,从来都会给羔犊子
留一口奶水
当你站在山坡上
甚至站在它们中间,你就会感动的流泪
——它们一抬头
世界就会马上温柔起来
静 立
松塔,无风的时候也会落
落在地上的,像一个个老者,面色黧黑
仿佛看透了世事,不动神色
而挂在枝头的
稍有动静,就神色慌张,让一只松鼠
差点放弃了冬藏
它柔软的毛茸茸的长尾巴
总带着风
不安分,一会儿就跑遍了整个树梢
像喜欢漫游的人
不在意收获。而我在漏光的树荫里
捧着一粒松塔
不知道交给谁?我只是长时间的静立
像受戒的人
欲念全无
放牧图
一块石头展开一大片草场
那么多的牛羊和骆驼,在石头上啃食草木
我不能赶走它们
时光也不能
我不能骑上其中的一峰骆驼
趁着暮色,穿越雅布赖草场
此刻,草场有多空旷
我的内心就有多空旷
同行的人已经翻过了前面的山包
我却站在这块石头旁
独自落泪——
这些散放的牲畜
它们的主人何在?
或者把它们囚禁在石头上的人
此刻,是不是正在试图
把另一些牲畜赶进另一块石头?
斜阳暮色下,我还是离开了
明年我再来时,它们中
会不会有产下新羔,让一块石头
看起来更加拥挤
孤 独
“变得越来越坏的世界”
让我不能苟同于一座花园的变化
我更不能囿于晚秋的风寒
万物委顿,突如其来的一场雪
让一切都变了颜色。我羞于我的无知
一朵菊花的晃动
我突然看到了颓败中
暗藏的生机
“我的孤独,不抵一座花园”
刚刚病愈的肉身,还不能翻遍
这里的每个角落
那一道弯曲的栅栏
隔住了我与外面暂时的联系
风,似乎放弃了具体的内容
让一地的落叶,像失魂的人
六神无主地等待着
而我,在雪让出的一条小道上
来回走动。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荒芜,也有值得留恋的地方
采棉女
在去敦煌的路上
我见过一大片一大片棉花
它们都很低矮
但它们头顶的白云
总是那么高远
好长时间,我只认识小麦、高粱、大豆
现在,我和这些棉花站在一起
顿感浑身温暖
偶尔有绿皮火车穿过河西走廊
偶尔有人想起往事而心酸
偶尔有戈壁滩上的风
从棉花地里,吹歪了采棉女人
肩膀上的棉筐
她们的笑声
永远像棉垛一样温暖
她们之间,有没有谁
愿意陪我路上的孤独?
在曼德拉山的傍晚
洒满草坡的石头,是星空不慎掉落的星子吗?
玄武岩上的画面,是布仁孟和家丢失的羊只吗?
天空有鹰,但它们没有俯冲下来
布仁孟和的小儿子,长长的鞭子
可以抽落夕阳
天空有几块乌云,但没有落下雨来
布仁孟和家的骆驼
眼眶里有一大滴雨
天空的晚霞没有飘过来
布仁孟和漂亮的妻子,脸庞上的胭脂云朵
已经醉了一大批游客
在布仁孟和家的帐篷里
我认识了诗人骆之
我们交换了手中的石头,但我们没有交换
脸上的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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