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华

郝强忙完一天的工作，头脑昏昏沉沉。走出办公室已是黄昏。他揉了揉眼睛，做了一个深呼吸，才觉得舒服些。

步行道上的五角枫树叶已经泛黄，一阵风吹过，叶子哗哗啦啦地落，行人都穿上了外套，而他还穿着短袖，凉意侵袭他全身，整日忙碌，竟然忘了季节变换，他双手抱臂打了一个寒颤。

单位距家有两公里远，步行大约需要二十分钟。商店电子广告牌上滚动播放着庆祝中秋、国庆节的字幕。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又到了中秋，往年这个时候，他会忙得晕头转向，除了单位正常的职工福利发放、慰问老干部等工作，最烦的就是给领导送礼了，县里的领导一定逐一拜见，上级主管部门也不能漏下一个。他要求单位副职按照局务会议确定的名单分头送节礼。临近过节那几天晚上，领导家门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好不热闹。现在好多了，中央八项规定，过节风清气正。即节省了开支，又减少了基层干部的麻烦。

郝强刚拐进自家的小巷。远远就看见他门口放了两个纸箱子、一个蛇皮袋和一个塑料壶。郝强走近扒拉了一下，是月饼、苹果、粉条、食用油等。

郝强皱起了眉头，心想谁真是胆大包天，现在居然还敢送礼，岂不是要害我吗！这礼品放多久了？现在正是小区回家高峰，大家路过会怎么看？这几样东西明晃晃地刺着郝强的眼睛。

媳妇敏娟回来了，看到还在门口发呆的郝强和一堆礼物，脸沉下来说：“给人家退回去，你不觉得丢人现眼吗？”

“关键是不知道谁送来的。”

“不行就交公，反正这东西不能进咱家门”敏娟态度很坚决。

当晚，郝强陷入了沉思，他排查每一个可能的人，自己单位的人决不能收，他一再强调要廉洁自律，怎么能带头违反。利益单位的更不能收了。这可是违纪问题。把东西交给纪检部门？他觉得不妥，有点小题大做了，怎么处理这个烫手山芋，郝强没了主意。这些礼品仿佛是随时都会引爆的炸弹，让郝强胆战心惊。

这些土特产礼品并不值钱，按照以往的惯例，不会是利益单位的礼品，到底是谁送的？

郝强点燃一根烟，搔了一下不多的头发。会不会是单位的老李，老李快退休了，前几天找他说想申请按照特殊贡献再长一级工资，这需要和人事部门沟通，他一个人也定不了。还有实习生小刘，想尽快转正，小刘表现不错，就是太着急了。再一个就是那个张兵，想换一个工作岗位？郝强告诉他等时机成熟了再说。

对，一定是他们中间的一位。

经过一番分析、排查、锁定，郝强心里有数了。该如何退礼，这是需要动脑筋的，不能当着众人退礼，要考虑送礼人的面子，即不能给送礼人承诺又要让送礼人看到希望。

第二天上班，郝强给老李、小刘和张兵分别打了一个电话，嘘寒问暖，顺便说了几句祝福的话，并没有说起礼品的事，郝强想从每个人的说话中听到关于礼品的蛛丝马迹。

接连三天，每天早上开门，郝强门口就出现一份礼品。这让郝强哭笑不得。

敏娟说郝强：“你这个电话打的，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你看你这智商，亏你还是局长。”

郝强没想到事情会弄成这样，雪球越滚越大，更难收拾了。

怎么办？郝强这几天干什么事都心不在焉。

他决定找到老李、小刘和张兵分别谈话，这次他挑明了话，说正事正办，不要助长歪风邪气，请他们放心。但是三人都一口否认送礼这回事。

这就奇怪了。

第二天，局办公大厅里出现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郝强这几天收到的礼品，办公室主任很有头脑，没有说是局长收到的礼品，一张纸上写着，“谁的东西，请谁拿走，谢谢配合！”

这些东西好像长了根，一动不动在全体职工面前晃了几天。眼看中秋节已过，快要到国庆放长假了。

办公室主任给郝强建议，不如把礼品送给我局帮扶村的贫困户吧。

郝强和班子成员一起，将这四份礼品分别送到贫困户手中，贫困户张景明拉着郝强的手激动地说不出话。

送完慰问品，一行人在村委会召开座谈会。就下一步如何把精准扶贫和乡村振兴结合起来，大力发展农村经济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村委会主任说：“咱村已经成功脱贫摘帽，所有贫困户也走上了致富路，比如贫困户的油葵丰收了，轧了葵花籽油、他们自己制的红薯粉条也进了咱县的扶贫超市，产品供不应求。我家的苹果已经和外地客商签了收购合同……”

临行前，村主任对着郝强笑，欲言又止。他拉着郝强的手很久没有放松。郝强似乎明白了什么事情。微怒的脸上艰难地露出了笑容，他重重地拍了拍村主任的肩膀说：“你啊，真有想法！”

老李、小刘和张兵的事情都陆陆续续按照程序办妥了。郝强也放心了。他想这世上好多事该清醒时必须清醒，该糊涂时候也要糊涂些。

进入深秋，五角枫的叶子落完了，步行道上铺了厚厚一层，像黄色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

郝强加快了回家的步伐，敏娟刚打电话说，饺子已经下锅了！

赵光华  男，山西省永济市人，中共党员。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山西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地质大学（北京）首届驻校作家。山西省永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先后在《中国自然资源报》《中国矿业报》《中国绿色时报》《山西日报》《山西作家》《啄木鸟》《大地文学》《牡丹》《参花》《时代报告》《三峡文学》《山西老年》《河东文学》《运城晚报》等国家、省、市报刊杂志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诗歌、微电影剧本共60余万字。著有中短篇小说集《林中鹿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