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内心的乌金抱得更紧”——黑马煤炭诗歌印象

来源:作者:剑熔时间:2022-07-08热度:0

我没有去过苏北,却因黑马的诗写而很向往那个美丽的地方;没有见过黑马本人,却能在诗坛和网络上经常读到他的诗篇遇到他的身影,这不能不说是一种因诗歌而注定要结下的缘分。

生于七十年代的黑马,原名马亭华,生活在辽阔的苏北大地上行吟或者歌唱,那里曾是汉高祖刘邦的故乡:沛县,在一座煤矿的边缘黑马是一位战斗在煤炭地质战线上的诗人。近几年,我陆陆续续在《诗刊》、《青年文学》、《阳光》、《扬子江》、《中国诗人》、《诗选刊》、《星星》、《北方文学》 《绿风》、《诗潮》、《诗林》等文学杂志上读到他大量的诗歌。在这里我要特别指出的是黑马的煤炭诗,由于我对煤矿有一种特殊的依恋之情,自然对黑马这一方向的写作是非常关注的。他的煤炭诗不是在特定的环境下勉强造作出来的,而是一种很自然的真情流露,有着淳朴、坚强、真实、隐忍的可贵品质,给我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2009年可以称之谓“黑马获奖年”,黑马被诗界朋友们称为“获奖专业户”,他这一年内竟获得了65奖项写作加获奖轻而易举就超过了10万元,这就让我对他更加刮目相看了。当我问及他是如何做到的,他曾留言“我是出来打酱油的”,我想,这应该是“酱油界的天花板”了吧。

 

“居住在煤炭中间”

 

记得黑马的诗观中有这样一句主张回归到汉语诗歌的民族性和传统中去,旨在新诗的传承与超越”,他的煤炭诗同样严格秉承了这种内在律令和艺术标高。我生活和工作在陕西渭北一国有煤矿,也喜欢创作煤炭类的诗文,我读过中国现当代大量的煤炭诗,一次偶然的机会读到了黑马的煤炭诗,让我突然有了一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感觉。不是吗?过去曾经煊赫一时煤炭诗人们,现在有的已经纷纷改行,有的在从事其它文体的写作,或远离了文字,或“跳”到了其他行业。而目前还在煤炭诗歌这个写作圈内苦苦坚守的诗人中,孙友田、叶臻、王文海、 江耶 、冉军、齐风池等都是一把好手,黑马也不例外。黑马的煤炭诗,因了他对煤矿这个重工业有着切身的体验和深刻认识,因了他对奉献阳光的矿工的殷殷关爱,他的诗充满了“大情感”和“大悲悯”。

矿工每天都与煤炭打着交道,他们时时刻刻离不开煤。黑马的《居住在煤炭中间》(见《阳光》2007年第1期)一诗体现出诗人对苏北煤矿可贵的尤为真切的情感,这是一些“著名诗人”难以做到的。我们来看,他在诗中这样写到:

煤炭闪烁着日月星辰的光芒

一直是我内心仰望的部分

远离煤矿的人们自然不会理解

那一块块黝黑发亮的宝贝

常常使人激动到落

与煤矿无缘的人,是不会体会出煤矿生活中的种种艰辛。唯有矿工,视煤如子,煤已经一直是我内心仰望的部分”,因为是在地下八百米深处开掘,艰难程度可想而知,付出汗水、鲜血、甚至生命才收获了“那一块块黝黑发亮的宝贝”,所以才会使我们“激动到落”。我相信流泪的绝不仅仅黑马自己,还包括成千上万的煤矿工人,有你、有我、有他,甚至父辈。因此,黑马继续写到:

在煤尘中整整奔波了一年的父亲

穿灰棉袄的父亲

终于坐下来了,围炉夜话

炉火正旺,将两个男人的世界

再一次烘烤、融化

现在,随着建设“和谐矿区”的深入,已经不再流于口号,煤矿工人有了真正的安全保障,有了构建和谐稳定的矿区生活的可能,有了“让矿工快乐工作,体面生活”。但父亲头顶着矿灯,在幽深、潮湿的井巷里奔波了一年,为社会奉献了多少可供燃烧、发电、供暖、动力的煤炭,能在这个春节“终于坐下来了”,在两个男人的担当之中感受家园温馨祥和的氛围,这是这个时代赋予的一种何其甜美的幸福啊!可黑马“居住在煤炭中间”,在岁末雪花的飘飞中,道出一个诗人最为纯粹的心情:

    在深夜,在矿区,一个名叫黑马的诗人
还迟迟不愿睡去
他在洁白的稿纸上深情地写下:
我是一块沉静的煤核
正从通往春天的梦巷里,悄悄醒来……

黑马是马亭华的名,就是这样一位很有责任感的诗人。他感动于矿工工作之艰辛,感动于自己的父亲和兄弟的亲情,感动于他们在改造矿山的伟大壮举,这一切都让他难于入睡。于是,他握住手中的笔写下“我是一块沉静的煤核/正从通往春天的梦巷里,悄悄醒来 ……”是啊,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

黑色的金子也渴望在“开采阳光”的行动中走出千米井下,成为人们心灵的灯盏。他的《煤是秋天的全部秘密》(见《阳光》2008年第1期)中就有了“当风来了,苏北大地,我的内心如此干净/怀抱一块块纯洁闪亮的煤/怀抱秋天的灯盏,兀自花开” 的诗句,以及在《煤是我内心的参照》(见《阳光》2008年第1期)中有了“我重新走回那一条漆黑的井巷/提着血凝的小灯彻底照亮地下深处的根脉/煤和煤挤在了一起,相互取暖/我烫好了酒,想找一块煤说说心里话”的诗句,心怀悲悯,读起来颇为亲切生动、感人肺腑。

 

“煤炭诗是一场艳遇”

 

黑马曾经倡导“诗,是一场艳遇”,这个观点我是认同的。“艺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黑马醮着心血创作出来的诗篇正是在生活中与诗神的美丽邂逅,能够在各大报刊发表并频频获奖,的确像是一场场难得的“艳遇”,而这样的“艳遇”对于勤奋的黑马来说,“付出总有回报”,上帝是公平的。 煤矿在普通人的眼里是乌七八黑的印象,孰不知煤炭也有个雅号“乌金”,不但出黑色的金子,也孕育了一种煤炭精神;煤矿不但出先进的劳动模范,也出优秀的煤矿诗人。这些诗人,不但掘煤炭,而且掘诗歌,他们在矿山中掘诗意,诗意的掘进生活,一边奉献着光和热,一边贡献出精神食粮,可谓“人,诗意的栖息着”。黑马的《在大屯煤矿》(见《阳光》2007年第1期),我认为就是他的煤炭诗作中最典型的、最具现实意义的代表作。

在大屯镇,在四月潮湿的麦尖上

吹灭铁道线上遥远的黄昏

以风的行走,一匹马的浅浅吟唱

诗人在一开篇就把春天美丽的大屯镇展示给了读者,因黑马的诗写,而大屯镇是幸运的、是诗意的。就像我所在的瑶曲镇一样,有黑色的乌金,可我没有写出它美丽的诗行。黑马是聪慧的、勤奋的,他不停地近乎痴迷的大量创作,为煤炭事业营造着诗意,有了瑰丽的诗句,他让苏北大屯镇“在四月潮湿的麦尖上”“吹灭铁道线上遥远的黄昏”,听“一匹马的浅浅吟唱”。这匹马是谁呢? 我想这不是别人,正是携着诗歌之光奔驰的黑马!正是那些从地层深处默默挖掘出一吨又一吨煤炭的煤矿工人!

      在这苏北,荒凉如漠的地层之下

      以黑夜中燃烧的骨头,以烈日般的胸膛

      呵,这如火如荼的青春

      在煤尘飞扬的日子,忘却影子的忧伤

      像复活的斧子,像运斤成风的力量

      煤炭,煤炭,我们共同照耀春天

在矿山的千米井下,正如黑马描述的是“荒凉如漠的地层之下”,这样的环境里,无数矿工不但用“如火如荼的青春”挖掘煤炭,“在煤尘飞扬的日子,忘却影子的忧伤”,而且是献了青春献终身,献了终身献子孙,一代又一代传递着“开采阳光”的接力棒,这就是传承,一种品质的传承。这是一种“大美”、“大情感”。诗人忘情地歌唱着“煤炭,煤炭,我们共同照耀春天”,这样的抒情多么有力量!

      这变轻的煤炭,蓄积了季节光芒的煤炭

      饱含了工人阶级多少的爱憎与情操的煤炭

      让我变得的更黑的煤炭

      在感恩的清晨,在喧嚣的街头

      我与煤炭工人们擦肩而过,我赞美这神秘的

      闪电,一匹匹黑马鱼贯而出

黑马就是黑马!他写出了这样的诗句:“这变轻的煤炭,蓄积了季节光芒的煤炭/饱含了工人阶级多少的爱憎与情操的煤炭”,一语道出矿工的无私奉献精神,道出了矿工的对煤炭的爱。在苏北,“我与煤炭工人们擦肩而过,我赞美这神秘的/闪电,一匹匹黑马鱼贯而出”,诗人把矿工比作“一匹匹黑马”,在井口“鱼贯而出”,这是多么的形象啊!又是多么的壮观!犹如神助的诗句,不禁让人拍案叫绝、叹为观止。正是这个意象成黑马煤炭诗代表性的一个意象,也属于当代煤炭诗的首创。

在这一首诗中,应验了“诗,是一场艳遇”,黑马正是“艳遇”了诗神。

 

“将自己内心的乌金抱得更紧”

 

黑马提倡独立、安静、创意、简洁的诗歌。这一点他做到了!不仅做的好!而且做的颇有成绩!煤炭在古老的大地中埋藏了亿万年,如今被人们开采出来,开采出“乌金”,开采“阳光”。黑马在这块滚烫的土地上,没有自卑、忧伤,而是充满了热爱,在这种深厚的情感中自在的生活着、快乐的生活着、诗意的生活着,他把“乌金”的闪亮,在收获的季节收割了“诗意”,归自己所有,琢磨之后书写出一行行诗意的文字,吸引人们眼光的闪亮的诗句。他写出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语言。请看《遇见煤》(见《大屯工人报》)一诗中的诗句:     

比土地更加淳朴

比秋风中的诗词还要轻

是煤炭,让我的内心一再陡峭

“这世上没有谁比煤的命运更凄凉/躺进泥土的煤,野花开遍/秋风朗读碑刻的颂词” ( 《煤之魂》见《阳光》2007年第1期 ) ,“一个有关煤炭的村庄/在微山湖畔,我用诗歌反复描述它/我感到了:/一生从未有过的幸福!” (《煤尘中的孩子》见《阳光》2007年第1期)等诗句,简直就是一幅幅大写意的国画,慢慢的展开在人们的视线里,给人以欣赏,给人以想象,给人以回味。什么淳朴?是煤炭!是煤炭啊“让我的内心一再陡峭”,一个“陡峭”,一个“秋风朗读碑刻的颂词”,如画龙点睛,点出了诗歌的亮点,点出了诗歌的空灵,点出了诗歌的意蕴,自然也写出了“煤炭诗”崭新的高度。所以,在微山湖畔这样的一个诗意的环境中生活,是很幸运的,因为在黑马的诗歌地理上呈现出了区别于当代煤炭诗写的崭新的“星座”。黑马在《煤尘中的孩子》(见《阳光》2007年第1期)中又这样写到:“我用诗歌反复描述它/我感到了:/一生从未有过的幸福!”,是啊!作为一名煤炭诗人,长年累月与煤为伍,与煤结缘 , 开采出的“阳光”在诗人的手掌上慢慢升起,那是多么的富有诗意!又是多么的幸福!

在含着钢性品质的煤矿,矿工是离不开矿灯的。因为,小小的矿灯是他们明亮的眼睛。于是,黑马便有了《矿灯》(见《阳光》2007年第1期)一诗:

更多的矿灯是沉默的

在井下,它们多像闪烁的鱼群

永恒的星座

灯床上“ 更多的矿灯是沉默的”,而在井下,矿灯“ 多像闪烁的鱼群”,诗人想象力何其神奇,词汇库中何其丰富,比喻何其恰当,这正是来自煤矿生活最为真实最为贴切的写照,在煤矿生活中收割了亮丽的诗句,亮丽的诗意。我想,黑马处于对矿工的关注,其诗句包含了两层诗意:一是把矿灯比作鱼群这一意象,并让这一意象在煤海游荡,闪烁出自己的身影、闪烁出矿工无私、奉献、伟大的身影;二是把矿灯寓为朴素的煤矿工人,他们在默默的劳作,汗水流成了河,而矿工这些鱼群却毅然地游走在幽深的井巷。

黑马所处的大屯煤矿,是他笔下煤炭诗歌灵感的源泉。他在《煤的体温,是我醉心的部分》(见《阳光》2008年第1期)中这样写到:

月移西窗,今生的煤

仿佛我前世中最怀念的词牌

在大屯煤矿,煤的体温是我醉心的部分

诗人对煤矿是极其熟悉的,对煤是胸怀一片深情的,“今生的煤”,“仿佛我前世中最怀念的词牌 ”, 而在大屯煤矿,“煤的体温是我醉心的部分”。掘出了煤炭,矿工和诗人是一样陶醉的;他的《煤是秋天的全部秘密》(见《阳光》2008年第1期)一诗中有

这泪水成为一个决绝的动词,由朴素凝成

在大屯镇,煤是秋天的全部秘密

这秘密由地下的兄弟保守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是秋风扫落叶的季节,而“煤是秋天的全部秘密”,在井下,矿工兄弟保守着的秘密,无非是矿井下开采阳光的场面,难道诗人还有更深的秘密?也许有吧,如果有,又是怎样的秘密?让我们回到他极具代表性的煤炭诗《在大屯煤矿》(见《阳光》2007年第1期)一诗中,诗人是这样描述的:

呵,大屯镇,我的整日传诵的诗歌

抵不过他们肩头飘浮着的一颗小小煤粒

在这个矿区,我将自己内心的乌金抱得更紧  

诗人写下的“整日传诵的诗歌”,却“抵不过矿工肩头飘浮的一颗小小煤粒”,诗人写到这里,在对比中我们隐隐感到了黑马对煤炭和煤矿工人的情感何其强大,何其在意,何其谦卑。“淳朴、坚强、真实、隐忍,博大,奉献……”这正是煤炭的品质,也是煤矿工人的品质,更是煤炭诗人的品质。在大屯矿区,黑马“将自己内心的乌金抱得更紧”,诗歌突然表现出的张力使我们在阅读中重新获得了汉语诗歌魅力,尤其值得称道的是,诗人展现出的人格力量那是多么的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