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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禾,柴禾

来源:作者:于爱英时间:2022-12-23热度:0

这几年,我总是自诩为“村妇”。

当年千方百计逃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命运,而今却是安心偏居乡野,平日心平气和当文人,业余快快乐乐做农民。特别喜欢夏天夜晚,在宽敞的院落内亲朋好友相聚,大人小孩齐动手,屋外土灶上做饭:蒸包子、煎茄子土豆、炒几盘小菜……其乐融融。火塘里“噼里叭啦”烧的是自己打的柴禾,难以形容的愉悦充盈心间。

看到烧得正旺的木柴,总让我的思绪回到并不遥远的过去……

“别困觉了,快起来,拾叶子去!”

深秋的大清早,堂屋“呱哒,呱哒”的拉风箱声中娘的大嗓门响起:“再不起来让人家拾光了!”

我和姐姐迷迷糊糊摸黑套上夹袄,穿过炊烟弥漫的屋地,拎着筐子或者几根串长线的铁条赶紧出门。天真冷啊,没有袜子,脚趾头冻得有点僵。顾不上这些,径直来到梧桐树下,还好来得早占了先,没有人和我们抢。一夜之间寒风又把树叶催下一地,或弯腰,或蹲着,快速挪步,一会的工夫两大串树叶就成了囊中之物,回家晾晒一下,又足够烧上一顿饭了。

拾叶子,是我童年岁时记忆比较深的事情。那情景到现在也如在眼前,梦中也时常出现,刻骨铭心啊。

大集体的时代,真穷!庄稼地里麦秸草、棒槌秸儿、豆秸儿、果树的落叶、地瓜蔓子,这些都得靠大集体分配,根本不够每家做饭烧的,其余的只有想办法了。娘说,自从她嫁进了我们家,分家前,除了炎热的夏天,睡暖炕的待遇基本没享受过,全被奶奶占去了。我稍懂点事儿后,就跟着姐姐每天都去拾柴禾。心安理得地躺在热乎乎的炕上,睡觉前边看娘就着小煤油灯纳鞋底边给我们讲故事,哼小曲儿,美滋滋地就睡过去了。

夏天的柴禾最好找,只要肯下力气,背着筐提着镰,到田间地头、沟里割一人多高的蒿子或荆棘。荆棘因为是木质,很经得住烧。但是,上面的针很尖锐,手掌内外经常扎进断掉的针刺,它们有时会在肉里游动得很深,难受得钻心,不得不回家让娘用针挑出来。娘是挑刺的好手,把缝衣针往头发上蹭几下,捏住手上有刺的地方,几下就能剜出断在肉里的棘刺,放出血才舒服了。

进入暮秋,也是孩子们打柴最活跃的时候,沟边的枯黄的茅草、树下的落叶、田间遗落的草柞儿都是我们的目标。有些太碎,实在用手捡拾不起来的,就用竹耙耧,非把地上给刮得干干净净不可。天黑前,谁的筐子拾不满草,自己也感觉偷了懒,回家没脸见爹娘。

初冬时地面上基本见不到草茎了,打柴孩子也照样成群结队地出现。每人挎着小架筐,抡起镢头翻找地下茅草根儿、芦芽根儿。如果运气好,找到草密集的地方,几镢头下去,白花花的根就出现在面前。芦芽根不好吃,尿臊味。挖到茅草根时,很是兴奋,找几根又粗又水灵的茅草根,撸一下泥,放在嘴里慢慢咀嚼,满嘴香甜。不过,这活太累,半天才能挖到一筐,手上总是磨厚厚的老茧。

春天不是打柴的季节,但我有办法,经常趁暮色朦胧时爬上村前道路两旁的杨树,每天折回一抱来。叶子喂兔子,吃剩的树枝晒干烧火。有时被看守树的人发现了,不是玩捉迷藏,就是玩赛跑,速度像兔子狂奔。好多人对娘说:“你家三妮子真野!”我的野在乡里是出了名的。

“打柴”,一直是心头挥之不去的记忆,也成了一种情结。现在,下班路上或散步在林间,每当看到树下厚厚的叶子,心底就涌起温馨冲动和占有的欲望。其实从1982年“大包干”起,家里就不用再为柴禾而发愁了。成家立业后,各种现代化的家用设备一应俱全,更是远远地告别了拾柴禾。

但从去年起,我又重温旧梦。偶然有一天,我和邻居站在门外闲聊,她把烧柴炉灶蒸做的包子让我尝尝,特别好吃,又找到了童年的味道。受她的感染,我也跃跃欲试。很快地,找匠人做好了回笼炕,有闲空儿我就开车去自家苗圃里砍树枝耧树叶。初冬,黄的、红的树叶像厚厚地毯铺在地上,树叶应有尽有;树枝光秃秃的,容易剪铰,再也没有了我小时候的贫乏,很容易就打满满一车厢柴禾。不打别处的柴禾,因为自家也“柴多为患”。前年也是这个时节的一个晚上,接到居住在苗圃边的邻居的电话,说是我们苗圃里起火了,多亏他全家起来救才没有酿成更大的火灾。事后才知道,是晚上捕鸟的人在林间扔烟头导致的,烧死的树总价值不菲。为此我们还专门请了邻居的客以答谢他。从那以后,更加坚定了我烧柴做饭的信念,起初反对我这样做的爱人也默许了,每当听说周末有机会上山打柴,我就兴致勃勃,哪怕是累得汗流浃背,哪怕是两只手被树枝划得伤痕累累也心甘情愿。

在办公室闲谈,想与同事们分享我的这份快乐,才知道也有人像我这样过着打柴做饭的生活。他们是利用饭后散步、周末郊游打柴,其乐无穷。确实,用木柴铁锅炒出来的菜特别香,烧出来的水泡茶特别醇,做出来的饭味道特别正,浓浓的乡土气息让人贴近了大自然。

柴禾,柴禾,是我从小到大心中不变的情结,热爱纯朴的生活,热爱这份自给自足、回归自然的感觉!